穆九方搅着罐子里的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催,在相府的时候天天熬药,被绑到王府竟然还要熬药。好像自从谭素这个女人出现,他就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
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还是气不过,索性跑到药柜跟前,哪样药苦就抓哪样,反正在相府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干的,那药苦得令人作呕,也没人怀疑过他。
白婆将精心制作的药丸装入小瓷瓶,这药的成色她十分满意,对自己的医术也同样自信。她一回头,瞧见穆九方还在抓药,一时起了疑心,“药方上的药不是都在了吗?”
穆九方理都不想理她,自顾自地抓药,抱着抓好的药就要往药罐里塞。
白婆立马抓住他的手,瞧见那他手里的药都是些腥苦之物,跟解毒半点沾不上边,直接扔在了一旁。她搅动着汤药,里边熬制得正好,端起倒入碗中,“还好遇到我白婆,否则这小姑娘的性命,怕是要折在你手里了。”
穆九方倚靠在门口,冷哼了一声,他自小就讨厌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师姐,总觉得自己得了师父的真传就有多了不起一样。
“小师弟啊。”白婆负手而立,轻声笑了笑,“当初让你跟着师父学医你不肯,非要去专研歪门邪道。终日接触毒物,难免损伤身体,如今我仍旧神采奕奕,而你却行将就木了。”
“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穆九方杵着拐杖,眯起他的小眼睛,“当年大师姐貌美如花,如今神采奕奕有何不对?而我那时面貌丑陋,如今行将就木也没有差。”
白婆向来讨厌他口舌如簧,她端起姿态,对他不屑一顾,“就因为你一直如此,师父才不肯把医学真谛传授于你,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也改变不了你的臭脾气。”
穆九方眯起小眼睛,也回忆起了一些事情,神色略微波动,“因为老头子更喜爱师姐,所以才选了师姐当继承人,我没有师姐这样的好运,所谓医术都只能自己专研,难免走了偏。”
白婆忽然想起,他年轻时候为了采一味药摔断腿的事情,师父不但没有安慰他,还说他性情偏执,难以为医,故而不肯将其医术相传。而后穆九方也果然如师父所说,一门心思走上毒医之路,再也无法回头。
可现在想想,倘若当年师父没有那般针对他,而是倾囊相授,会不会就是不同的结局呢?
白婆敛下心神,收起针锋相对,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穆老,这么多年过去,你是否还在怨恨师父?”
穆九方冷笑了一声,“那老头虽不喜我,可他确实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他死之前留下的预言,不是都一一实现了?”
当初师父去世,曾留下三个预言:
穆九方桀骜不驯,难为医者。
李珏刚正不阿,难为君者。
大聂佞行,自取灭亡。
如今这三个预言几乎都一一实现,似乎大聂真的离毁灭不远了。白婆不愿看到大聂灭亡的那一天,所以才出山来到李珏身边,一心想要辅佐他成为明君。
可万万没想到,穆九方竟然是非不分,站在了宁子漠那边,辅佐奸臣至今。
白婆捏紧手中的瓷瓶,难免觉得痛心疾首,“穆九方,你还要帮宁子漠到什么时候?难道就因为师父不肯让你为医,你真要毁了大聂吗?”
穆九方听了她这话,反而嗤笑了起来,“难道辅佐李珏就能救大聂吗?李珏绝对不会是我心中的明君,师姐,你也该醒悟了。”
他说完不等白婆回应,转身扶着他的拐杖,颤颤巍巍地离开。
白婆不置可否,她不知道辅佐李珏能不能救大聂,她只知道倘若李珏都不是明君,那大聂就真的该亡了。
谭素昏沉间被人叫醒,李珏扶她起身,垫了枕头在她身后,隔得太近都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白婆端着药碗搁在床边,拿出她特制的药丸,眉慈目善,“穆老的药太过伤身,得配着我白婆特制的药丸喝,才不会太痛苦。”
“谢白婆。”谭素虚弱地笑了笑,原本以为落在李珏手里应当就完了,没想到王府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专门请人给她解毒。
李珏端起药碗,轻轻搅动,舀起一勺递到谭素嘴边。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深色的汤药在他手下变得清澈,就连那气味似乎都没有那么令人作呕。
谭素突然之间有些局促,她揪紧被子,俯身喝下汤药,那药好像都没那么苦了。
白婆瞧见她这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姑娘,这药可还苦?”
谭素摇头,“白婆在里面加了东西吗?”
白婆笑着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姑娘得罪了穆老,他开的药方里加了很多腥苦的药,我觉得这些都不需要,就将这些药去了,所以才没那么苦。”
谭素这才明白,自己被穆九方整了,难怪以前喝的药苦得难以忍受。宁子漠得罪了他,他又斗不过宁子漠,所以把气都撒在了自己身上,着实记仇。
正在这时有人敲了门,“王爷,德文公主又来了,嚷着要见您,一直闹腾……”
正巧李珏喂完了药,搁下药碗,三两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不准她出宫吗?”
“公主昨儿还听话地回去了,但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刚才怒气冲冲地就来了,一直发火呢,王爷您快过来瞧瞧吧。”
“还真是无法无天了。”李珏冷了脸,却也不能放着她不管,转身回房间交待白婆:“我出去一趟,谭素就麻烦白婆照顾了。”
白婆笑着点头。
李珏转身拿了架子上的披风,披到身上出去,身姿潋滟,很快便消失在转角。
在谭素的眼中,他高大的背影太过于可望而不可即,在她眼中一再模糊,最终越来越遥远,根本无法去触摸。
谭素胸口闷得厉害,身子还没坐正,就一口鲜血喷出,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姑娘?”白婆连忙将她扶起,喂她吃下一颗药丸,“再忍耐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很奇怪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宁子漠的脸。
他伸手将狐裘搭在她身上,浅笑嫣然。
好像能触碰到他似的。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