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迷奸药水
第二天,徐萧莜通过法医室的电话联系我了。
“其实,我不觉得任达生是‘木乃伊凶杀案’的凶手。”徐萧莜说。
“为什么?”
“‘木乃伊凶杀案’的凶手,先绑架,后杀人,最后给尸体打上石膏,全程应该历时两个小时。要连续两个小时面对尸体慢慢地打石膏绷带,还打得那么均匀,只有心理素质很强的人才办得到。”徐萧莜解释着。
凶手杀死林美后没有将凶器和绳索带离现场,没有采取任何隐藏尸体的措施,徐萧莜觉得凶手非常自信,一点都不惧怕警方。心理素质如此好的凶手,就算被警方抓住了,情绪也不该像任达生那样有大的波动,况且,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任达生是凶手。
“你不要忘记,任达生是个精神病医生。”我提醒道,“他对人的心理了如指掌,或许,他是故意装作情绪崩溃的样子,扰乱你们的侦查思路。”
“如你所说,任达生并不傻,警方明明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他又何必去找鸡尾和小海算账,进而敲晕小汪,惹祸上身呢?”徐萧莜问住了我。
我突然意识到,小汪受伤这事,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假设任达生是杀死林美的凶手,那依照他犯罪时的冷静和自信,在明知警方没有任何明显的证据的情况下,他的确不该做蠢事。就算这种激动和反常是伪装出来的,他也不应该气上心头就去找鸡尾和小海算账,还伤了小汪,给自己招惹那么大的嫌疑。
我开始相信,任达生的情绪可能是真的失控了。
小汪是在跟踪任达生和寻找小海二人过程中受伤的,那么对小汪下手的人,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三个人。小汪可能是在地下车库里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遭来毒手。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现在小汪处境可能更加危险,她没死,对凶手来说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带着满心的不安,深夜,我把车开到了医院。看到安然无恙的小汪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小汪从重症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了,只是她仍旧没有醒来。
警力有限,邢井派了一个便衣警察在这里照顾小汪。
“没有可疑的人来过吗?”
“没有,只有医生来过一趟,怎么了?”
我的心一颤:“医生来干什么?”
“注射药水。”警察回答。
我不安感更重:“那个医生可能有问题!快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便衣警察还没做出反应,小汪的身体突然剧烈颤动,病床旁的检测仪发出了刺耳的噪声,我来不及解释,即刻喊了医生和护士,医生稍作观察之后,立即进行了抢救。我和那个警察一边在外面焦急地等着,一边调查,不出所料,医院的医生都不曾给小汪注射过药剂。便衣警察这才告诉我,进病房的医生戴着口罩,没看到脸。
三个最有嫌疑的人中,鸡尾已死,任达生暂时被警方扣住,我把目标放在了小海身上!
大半夜的,我不知道找谁帮忙,便打了西岸分局法医室的电话,徐萧莜还在加班。我把这里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她,她立马通知邢井,调查小海的去向。
医生的抢救已经结束,小汪被注射了毒物性质的化学试剂,若非我发现得早,小汪可能已经没命了。
等小汪情况稳定后,我立马掉头去了小海的学校,警方已经将学校封锁了。但学校附近有不少夜店,像是小海他们会经常出没的地方。既然进不了学校,我决定去这些地方调查。
在一家夜店内,我发现了角落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其中一个人是夜店的老板,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小瓶药水,正卖劲地说服其他几个年轻人购买。我顿时明白这是什么药水了。隐隐约约中,老板提到小海和鸡尾之前也从他这儿弄走了一瓶同样的药水。
推算时间,小海和鸡尾买这药水的时间正好是林美被害的前一天晚上。
听到这个消息,我意识到这是条线索,于是从老板那儿弄到了一瓶,随后返回了学校。走到校门外发现徐萧莜已经赶到了。在她的帮助下,我也进了被封锁的学校。
我问徐萧莜:“邢井呢?”
“他已经在里面了。”徐萧莜回答。
邢井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必然是有足够的证据对小海实施抓捕了,我和邢井的调查方式与方向不同,我们双管齐下,都查到了小海。
“林美的尸体上,没有勘验出什么化学药品吗?”我问徐萧莜。
徐萧莜迷惑地反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到了宿舍楼下,看到了邢井。他穿着警服,当场下令抓捕小海。刚和邢井有过冲突,本以为他不会搭理我,没想到,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警方掌握了新证据,需要你回分局协助调查,证明小海的犯罪事实。”
我也想尽快抓住凶手,探出L的更多消息,强忍着对邢井的厌恶:“我也有一些线索,或许可以帮警方将小海定罪。”
大汪问:“你有什么证据?”
“关于小海杀死林美的辅助证据和证词。”我回答道。
大汪惊讶道:“你有小海杀死林美的证据?”
我摸不着头脑了:“你们这么大阵仗来抓小海,难道不是因为他杀了林美?”
“我们怀疑是小海杀死林美,苦于没有证据。”大汪直挠头。
我的目光放在了邢井的身上:“没有证据你们还抓人。”
“老板要抓小海,不是因为‘木乃伊凶杀案’,而是因为鸡尾的死,还有小汪受伤的事儿。”大汪回答道。
警方认为,今晚假扮成医生的人和那天打伤小汪的人,很可能都是小海。对此,我深信不疑,可邢井却怀疑鸡尾的死是小海干的。我凝视邢井:“你这破案王是不是当糊涂了,鸡尾死的时候,小海正和我在一起。”
“非要在场,才能杀人吗?”
我不想和邢井纠缠下去,我攥着兜里的药水,与邢井面面相觑。
邢井非常聪明,他很快就猜到我是有条件和他谈:“有话快说。”
“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把我掌握的证据交给你们。”不待邢井表态,我继续说道,“我的要求是,抓到凶手之后,我必须和他面对面交谈一次。”
“就算凶手真的和L有关系,你以为凶手会给你提供L的信息吗?岛区警方花了这么多年时间,还没有抓到L,你想得太简单了。”邢井冷冽道。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管答应我就行。”
邢井没有犹豫,他承诺,如若我提供的证据有用,他就答应我这个条件。邢井说一不二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点头后,我从兜里掏出了那瓶药水,交到了徐萧莜的手上。
“萧莜,拜托你回分局后,勘验药水成分。”我说。
徐萧莜没问为什么,接过了药瓶。
我没有急着把鸡尾和小海从老板那里购买药水的事说出来。邢井没多问,透过他的眼神,我猜测他已然了解一切。
警方搜了一圈,没找到小海,收队回了西岸分局。
天刚刚亮,西岸分局重案第二小组的办公室里已人头攒动。
小海畏罪潜逃的事实已经确定,警方正在搜寻小海的下落。大汪手里拿着一沓卷宗,大声宣布道:“小海故意杀害鸡尾,杀害小汪未遂的证据已经整理完毕,请大家打起精神,一鼓作气,破获‘木乃伊凶杀案’。”
大汪的这番话打破了第二小组死气沉沉的气氛。对于第二小组所有的拼命三郎来说,案件有进展就是最大的回报。大家鼓起了掌,不少人夸赞邢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了凶手。
我看着站在角落里的邢井,想起了在警校时的他。那时他就生活在所有人的夸赞之中,每一次活动,邢井都作为警校生代表上台宣誓。
抛开邢井和我的过节,我曾经也以为邢井会成为非常优秀的警察。那场爆炸,却让我看到了邢井身上的不堪,洛洛的死时刻都在提醒着我邢井的劣迹。
“破案王就是这么破案的吗?”我一开口,所有人都沉寂了下来,“证据是伪造的吧?鸡尾死的时候,小海和我在一起,你们告诉我,小海是怎么杀人的?”
并没有人理会我的质疑,我仿佛成了挑拨离间的小丑,这让我更加恼怒。
“鹿远,案子破得是不是公正,法庭自会裁决,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大汪义正词严,“老板从来没有错过,他也不需要向无关的人交代侦查细节。”
我讥讽道:“你就那么确定,他从来没有犯过错?”
恐怕,只有我能观察出邢井神色的变化。听完我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痛楚。他越是痛苦和难堪,我的心里就越是舒坦。
连夜对药水进行勘验的徐萧莜这时走进来,她察觉到办公室里异样的气氛,扫了一眼邢井:“大家怎么了?药水成分已经鉴定出来了,我发现大量γ-羟基丁酸,药水全称Gamma-Hydroxybutyrate。”见大家听不太明白,徐萧莜补充道,“也有人,叫它液体迷魂药。通常口服10毫克以上,就会使人昏迷和短暂性记忆散失,这种化学物质,近年来常见于不少强奸案中。”
“鹿远,这药是怎么回事?”徐萧莜转向我。
我双手环在身前,目光没有从邢井身上挪开:“他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没有想过要给邢井台阶下。我们的恩怨被搁置数年,如今再次相遇,它如同火山一样,慢慢地升温,最后终将爆发。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始终只相信自己看到的。”邢井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你说小海不可能是杀死鸡尾的凶手,那我就告诉你我掌握的证据。”
邢井的语速非常快,他告诉我,鸡尾坠亡的天台铁护栏的豁口处,缺口平整,通过鉴定和天台维修记录,证实是被不知名的人用工具故意切开的。警方从天台提取到了鸡尾的脚印,分析了他的脚步间距和行走趋势,据此推测鸡尾上天台的时候处于醉酒状态,鸡尾的舍友们也证实了这点。鸡尾坠楼之时,天台上还残留着一个红酒瓶。邢井就是看到酒瓶才断定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因为鸡尾的宿舍里只有许多啤酒瓶子。红酒对于学生来说略微奢侈,因此天台上的红酒是凶手引鸡尾上天台的工具,再加上天冷起霜而变得湿滑的地面,凶手制造出了一起看似意外事故的谋杀事件。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鸡尾从天台坠亡的情景:醉酒后的鸡尾,上了天台,看到天台铁栏杆豁口处,有一瓶红酒,大脑迷糊的鸡尾,此刻最想借酒浇愁,他不作任何思考地朝着红酒瓶走去。
一失足,千古恨。
“鸡尾坠亡的前后,你和小海在一起,难道没发现,他给谁打了电话吗?”邢井一针见血地反问。
我猛地想了起来,小海随我离开宿舍前,说要换衣服,他可以利用那段时间给鸡尾打电话,将他引上天台。大汪证实了我的推测,警方在鸡尾的手机里,找到了小海的来电记录。
“我们根据红酒瓶的商品信息,锁定了出售商店,通过商店监控录像,确定了小海买主的身份。可以基本上确定,红酒是小海事先放置到天台上的。”
我还是不死心:“你们怎么确定红酒不是小海送给鸡尾的?”
“我们还有其他证据。”大汪这才告诉我,邢井断定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后,第一时间让警方对大学各个角落进行了搜查。结果在杂草丛里发现了一柄锯子,通过工具痕迹比对,确认是毁坏天台铁护栏的工具,同时,警方在小海宿舍提取了指纹,比对之后,证实小海使用过那柄被遗弃的锯子。
昨天夜里,警方又对小海宿舍外垃圾桶进行了搜查,发现了一副脚套,脚套上有一些植物汁液残留,与天台上的植物汁液吻合,是小海用来隐藏天台脚印的工具。
种种证据联系在一起,足以证明是小海蓄意策划了鸡尾的坠亡。
若不是邢井迅速确定了小海是犯罪嫌疑人,这起案子,十之八九是破不了的。光靠一个红酒瓶,没有办法将小海定为凶手,锯子和脚套上的痕迹,才是确定凶手的关键。痕迹是会灭失的,只要邢井的反应再慢一点,或许再过上一天时间,锯子上的指纹和脚套上的痕迹,就都不见了。
小海恐怕之前没有想过,他会遇上大名鼎鼎的破案王。原本一起计划周全的犯罪,邢井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案子给破了。
回想起来,小海借口换衣服的时间那么久,看来是怕被舍友察觉他的异样,故意拖到了上课时间才给鸡尾打电话。
况且一个电话记录,事后小海很容易推脱。天台上的冰霜,成功地让醉意蒙眬的鸡尾送命。小海的运气很好,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样发生了。
感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我咳嗽了两声,掩饰着尴尬,嘴上没有承认邢井的厉害:“小汪呢?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小海对她下的手?”
大汪笑道:“不用证据,两个小时前,医院来了电话,小汪已经醒了。”
我心中的大石落地,长舒了一口气。
小汪清醒后,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小汪跟丢了任达生,但在地下车库发现了小海和鸡尾正在吵架。二人发现了她,以为小汪听到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鸡尾借故与小汪搭话,小汪被小海从身后暗算。而事实上,小汪什么也没听清。正巧任达生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小汪后,慌了神,竟因怕被人误会,对我动了手。
小汪被送到医院后,迟迟没有醒来,小海忐忑不安,在昨天夜里假扮医生,企图永绝后患,失败后立马畏罪潜逃。
“至于小海杀害鸡尾的原因,很可能是二人兄弟阋于墙,小海害怕鸡尾会连累自己。”大汪说道,“之前鸡尾好几次都对我们欲言又止,像是有难言之隐。” 尸冷街:无面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