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云游计划

　　卢小雷走了，任为确实要想一想，这件事情不好办。

　　傅群幼——图图——任为也很想冲过去，抓住傅江涌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怎么张这个嘴呢？

　　无论如何，工作还是要做，任为使劲地摇了摇头，似乎摇头能够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脑子里轰出去。

　　他拿起了桌面上的文件，《窥视者计划阶段总结报告》。

　　看着文件，任为忽然觉得，自己喜欢阅读打印出来的纸质品而不喜欢SSI文件，这其实不是个好习惯。在SSI中，如果有任何人想要向自己传送什么文件，自己必须有一个接收的动作，那个时刻是可以拒收的。而如果有人把这样一叠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在自己办公桌上，自己就没有机会拒收了。

　　当然，也只是说说而已，拒收文件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工作。总结，总结了什么呢？窥视者计划能总结什么？为什么现在做总结？他有点奇怪。

　　不过，马上他就知道答案了。其实，关于窥视者计划，无论总结了什么都并不重要，或者说，都只是个铺垫。

　　当拿起文件的时候，任为发现，这是两份文件而不是一份，下面有另一份单独装订的文件，比上面这份《窥视者计划阶段总结报告》还要更厚一点。

　　他把上面的《窥视者计划阶段总结报告》拿开，看到下面那份文件，第一页上用加粗字体打印了四个字：

　　云游计划

　　下面打印着一个名字：夏风。

　　看来，这份文件是夏风撰写的。

　　任为意识到，这就是王陆杰说的要和自己聊聊的事情，这也是《窥视者计划阶段总结报告》想要做出铺垫的事情，甚至根本不用看，他也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他的心情更糟糕了，一大早在路上和院子里的轻松愉快早就无影无踪。

　　任为不想理会这些东西，但是又没有地方可躲。

　　他已经试过躲到云球去，却发现那里也是一样的，虽然大脑和脑单元形式不同，还隔着很多个时代，但有一件事却没有分别：世界总是很复杂的，没有办法用简单的方式来处理。

　　有时任为会想，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当年还会不会去找欧阳院长要求建立云球这个项目？

　　吕青常说，任为应该为云球感到自豪，可任为却做不到。在最初的十年里，云球一直是一个被人非议的项目，至少是一个不受重视的项目，为此任为一直很苦恼，就算有那么一点点自豪，也总是被各种焦虑所压制。而今天，在前沿科学院，在世界上，云球都已经是一个备受瞩目的项目，再也不是无人问津，但却又出现了无数让人糟心的事情，他更加自豪不起来了。

　　地球所成立了一个新部门，叫作外联办公室，每天接听来自世界各地的电话，即使这样也忙不过来。那些电话来自媒体、商业机构、研究机构和各行各业的科学家，虽然带来了某种备受重视的感觉，但也带来了麻烦。

　　本来王陆杰说，这个部门应该叫作市场部，可任为觉得不舒服，坚持叫作外联办公室，王陆杰也只好作罢。而夏风，就是外联办公室的主任，但他是兼任这个职务，本职工作是新声科技娱乐公司市场部的总监，是王陆杰的老部下，跟随王陆杰有不少年头了。

　　这种职务上的兼任很正常。实际上，新声科技娱乐公司现在所有的业务都是围绕着地球所，说白了就是地球所的商业运营小组。王陆杰和他那些合作伙伴各有所长，本来也许能做很多不同的事情，但现在大家都在帮助云球进行各种商业扩展和行业渗透。也难怪，谁让云球有潜力呢？

　　这段时间，多数人的精力都放在云狱一个项目中，效果很不错，潜在的客户已经遍布世界各地，就等着赫尔维蒂亚这个客户顺利运行的胜利消息，那时就可以大规模扩张了。

　　夏风在市场宣传和公关方面很有经验，管理外联办公室、接待外界联络当然没什么问题。他有一个小组，开展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做得很好。但夏风的主要精力其实还是在市场宣传上，无论是云球影视剧、窥视者计划还是新近的云狱，市场宣传方面的策划和实施都是他的工作。

　　不过，夏风不仅仅负责市场工作和对外联络，也做新项目的策划。

　　让离市场最近的人牵头新项目的策划，是王陆杰的重要的经营思路之一。而夏风就是离市场最近的人，在王陆杰的心目中，他做新项目的策划最合适。而且王陆杰也信任夏风的能力，特别是想象力。在窥视者计划以及云狱计划的制订和实施过程中，夏风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夏风的工作仅限于初期的计划制订和后期的市场宣传，并不参与日常运营。

　　现在，摆在任为眼前的这份《云游计划》就是夏风写的，任为知道，这个人的计划一定是很激进的。

　　王陆杰跳过和任为商量的步骤，直接让夏风把计划书写好放在这儿，这是什么意思呢？

　　逼宫吗？

　　任为觉得就是逼宫。

　　不过任为也没办法，只好拿起这份计划来看看了。

　　云游计划

　　一、云游计划概述

　　“云游计划”是利用意识场迁移技术为地球人类提供基于云球星的虚拟世界的娱乐服务。

　　地球人类可以通过意识场迁移技术将自己的意识场迁移到从云球选中的宿主空体中，从而真实地生活在云球中，获得100%的穿越体验。

　　二、为什么要制订云游计划

　　目前，云球系统在社会化工作方面主要有三个项目在执行。一是影视剧拍摄，二是窥视者计划，三是违法监禁解决方案。云游计划可以视为对窥视者计划的一个升级。

　　窥视者计划在诞生之初受到广泛欢迎，也为云球社会化工作获取了大量利润，有力地支撑了云球系统的演化和研究。时至今日，窥视者计划受欢迎的基础仍然存在，但是由于我们自身较高的伦理道德要求和自我约束监管，其发展到了瓶颈期，甚至用户量和平均用户产值出现了双下滑。事实上，自从关闭金鱼沙滩和其他类似场所之后，各种业务指标的上升曲线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趋缓和转折。

　　有关窥视者计划运营情况的详细数据及对应分析，请参见单独提交的《窥视者计划阶段总结报告》。

　　关于窥视者计划的经营策略，我们内部存在大量争论。一种意见认为，作为科学研究项目的云球，进入到这种商业化过程已经难能可贵，最起码的伦理和道德底线应该坚守；另一种意见认为，地球演化研究所作为云球的运营机构已经进行股份制改造，成为一个商业化实体，云球的未来是娱乐化的未来，作为一个娱乐主体，应该向世界娱乐行业的先进经验进行学习，不能满足于科技的先进性而罔顾思想的先进性并由此禁锢自己的脚步，特别是要向日本的二次突破模式和赫尔维蒂亚的多样化模式学习，力争突破目前的瓶颈。

　　但是，旷日持久的争论不能解决云球系统面临的实际问题，即系统规模和运营资金的矛盾。

　　虽然云球系统在三方面的社会化实践可以说都是比较成功的，带来了一定的利润，同时股份制改造的过程也带来了部分资金，运营成本问题尚不突出，但云球系统的规模增长很快，对资源的消耗极大并持续快速增长，按照严谨的财务测算，目前的经营模式不足以支撑云球系统的长期演化。

　　云球的影视剧制作在现有条件下已经最大化，违法监禁解决方案的推广也已经处于了能力所及的最高水平，同时考虑到窥视者计划自身具有的某种结构性矛盾无法在内部争论中获得妥协，因此在找到独立于上述三种社会化模式之外的新的业务增长点之前，窥视者计划必须进行升级，规避其被争论的焦点而充分发挥其内生的潜力。

　　三、云游计划的难点

　　目前，从技术角度看，云游计划所需要的意识场迁移技术已经成熟；而从市场角度看，在窥视者计划运营过程中搜集的各种用户行为数据表明，用户对于进入云球获得100%的穿越体验——而非窥视——是充满期待的。所以，技术问题和市场问题绝非难点。

　　当然，如果准备实施云游计划，对于技术和市场两方面均需要进行严谨的定量分析。本计划包含了两个附件，分别是对云游计划在目前情况下进行实施的最详尽的技术评估和财务分析。从技术评估和财务分析的结果来看，云游计划在技术和市场方面都是非常乐观的。

　　那么，云游计划的难点在哪里呢？主要的难点在于两方面。首先是地球法律问题，即从世界各国的法律角度看，怎样界定云游计划；其次是云球融入问题，即云球宿主一旦被用于地球用户的意识场迁移，该地球用户的行为应如何融入云球社会，以及该云球宿主的原有意识场应如何处理。

　　这两个难点都是充满挑战性的问题，是云游计划是否能够顺利实施的关键。以下，我们将分别就这两方面进行阐述。

　　四、云游计划的地球法律问题

　　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是，在德克拉共和国即将发生人类历史意义上的最伟大的一次公投。在此次公投中，将决定空体置换在德克拉共和国是否是一种公民可以根据自身意愿进行自由选择的合法行为。

　　按照目前情况发展的态势，在市场团队及多个人工智能分析系统做出的多次评估中，该空体置换公投案均有超过一半的可能获得通过。公开舆论中对此次公投的各种分析也支持我们的预测。

　　德克拉空体置换公投案一旦获得通过，将意味着意识场和空体的可分离性首次获得一个国家的法律确认。

　　虽然本次公投局限在一个相对规模较小的国家中，而且其公投议题并不完备，但作为一个成功的开端，意味着相关立法将有望迅速完成并蔓延至其他国家。

　　同时，在赫尔维蒂亚，原前沿科学院脑科学研究所所长柳杨起诉赫尔维蒂亚政府行政机构不批准结婚申请案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该案件在赫尔维蒂亚社会引起广泛反响，柳杨本人在一审、二审及公证会期间均未发表任何言论，其律师虽然屡屡发表各种言论却明显经验不足。但是，该案件获得了广泛的关注，舆论广泛怀疑该案件背后有强力推手，而这个推手很可能是德克拉空体置换公投的推手KillKiller。

　　这意味着，赫尔维蒂亚柳杨案和德克拉空体置换公投之间，具有非常可疑的关联性。

　　人和狗的婚姻，意识场和空体的可分离性，二者之间的关系并非显而易见，尚不清楚柳杨案将以怎样的方式影响空体置换公投，或者说二者究竟会如何相互证明和助力仍有待观察。但是，所有舆论分析均倾向于认为，柳杨案对空体置换公投的影响是一种正向的促进，认为两件事毫无关系的想法是幼稚的。

　　云球系统以及本云游计划和上述事件并无直接关系，但是，上述事件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使云游计划完全合法化。

　　如果意识场和空体的可分离性得到法律支持，意识场将成为“人”的主体，而躯体将成为无关紧要的某种物品，那么，意识场进入云球的合法性也将无可置疑，法律授予“人”的自由迁徙的权利在此将得到体现。

　　当然，云游计划作为一项有一定风险的娱乐服务，对于地球参与者必须有所限制：用户必须拥有地球法律规定的民事行为能力和民事权利，自主、自愿并为此支付费用，在参与云游计划所规定的活动期间，用户应该遵守相关行为规范，并为自己的所有行为承担一切法律责任、道德责任和人身风险。

　　这些法律要求以及相关的更完备的法律条款，应该在云游计划启动前经权威法律专家讨论和审定。

　　五、云游计划的云球融入问题

　　地球用户选中云球宿主并迁移意识场后，由于该地球用户将借助云球宿主的空体在云球中生活，显然会对云球宿主的言行表现和日常生活产生重大影响，进而可能对云球社会产生重大影响，而这种对云球社会的影响进一步可能会导致云游计划无法持续实施。

　　所以，必须有妥善的处理模式应对云球融入问题，一方面需要保证云球社会发展的持续性，另一方面需要保证云游计划实施的持续性。

　　所有处理模式都应该拥有相同的核心目标：1）在云球社会中掩盖被选中宿主的意识场已经更换为地球人意识场的事实；2）使云球社会无法意识到这种事实是一个背后隐藏了其世界真相的系统性问题；3）将问题归结为仅仅有关于该云球宿主个体的偶然现象，或者，将问题归结为某种合乎云球人思维习惯并从而安之若素的超自然现象。

　　在此提出应对云球融入问题的三种可能的处理模式。

　　三种处理模式各有利弊，可以在特定阶段根据具体情况采用三种模式之一，当然，也可以同时采用三种模式或其中任意两种模式。

　　如果在某一时期，同时采用了三种处理模式或其中任意两种处理模式，具体到某个实施个案，或者说具体到某个地球用户个体，采用哪种处理模式可以由地球用户自行选择。

　　这三种处理模式如下所述。注意，对这三种处理模式的命名基于从云球社会视角获得的感受，而非从地球社会视角获得的感受。

　　（一）精神疾病模式

　　从地球人类的医学角度看，精神疾病种类繁多，症状各异，其中有若干种都可以掩盖宿主拥有了新的意识场的事实。

　　例如，多重人格症状可以使人们接受宿主会用某种模式以某种周期性在多种人格中切换；健忘症和各种长期和短期记忆丧失病症可以解释为何宿主会对某些事情完全没有记忆；夜游症可以使人们理解宿主在夜间睡眠期间发生一些诡秘行为是正常的。

　　如果采用这种模式，对于每个云球宿主，在地球用户的意识场占据其空体之后，需要运营机构使用意识机或类似设备安全地存储原意识场，并按照某种规则在特定时刻回迁到其空体中，形成地球用户意识场和云球宿主意识场轮流占据该云球宿主空体的情形。

　　轮换周期的不同决定了精神疾病症状的不同，如果以较长周期轮换，多重人格可能较为合适，而夜游症显然适用于日夜轮换，健忘症则比较灵活，根据不同的病理解释，可以适用于多种轮换周期。

　　上述各种症状中涉及的所谓记忆丧失，主要指云球宿主原意识场对地球用户意识场占据空体期间行为的未知，反过来，地球用户意识场对云球宿主原意识场占据空体期间的行为，应该成为未知还是已知，可以根据精神疾病的种类和云游计划的商业运营需要进行设定，并随时进行调整。

　　精神疾病模式的优点显而易见。

　　首先，该模式对云球社会的整体影响较小，可以将云游计划在云球人类中带来的所有异常现象归因于云球宿主个体出现的偶然情形，不会对云球社会发展造成过大冲击。

　　其次，虽然该模式对云球宿主个体的影响较大，但无须剥夺云球宿主的生命，通过限定每个云球宿主在云游计划中的可使用时数，可以使对云球宿主个体的影响维持在可控范围内。

　　但精神疾病模式也有几个显而易见的缺点。

　　首先，这对地球用户的行为规范提出了较高要求，虽然精神疾病掩盖了该用户是地球人的事实，也允许该用户做出一些出格行为或说出一些胡言乱语而不被怀疑，但该用户必须保证不能出现任何超越云球人接受范围的超思想或超能力，至少要保证这些超思想和超能力的表现是隐晦的、难以理解的、具有多义性的，否则就会扰乱云球社会的正常发展。

　　其次，精神疾病虽然在地球是很普通的，据称已经有超过72%的地球人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但是，在云球却不是这样。由于云球发展的落后，云球人致力于生存，不具备患有多种精神病的物质条件，同时限于医学发展，精神疾病的概念本身在云球也尚未被广泛接受，所以云游计划的运营机构必须派遣若干医学专家先行进入云球，进行精神疾病的医学理论储备和普及，使云球社会广泛接受这种概念，才能够更容易地接受其后的云游计划。需要注意，这个先行计划需要一定程度的资源投入，并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和风险。

　　最后，精神疾病的合理患病率是一个限制。该限制虽然可以通过先行进入云球进行医学理论储备和普及的医学专家进行舆论引导，但毕竟过高的患病率，或者说飙升的患病率，很难让云球人自然而然地接受。这意味着云游计划不能送太多的地球用户进入云球，也就意味着云游计划的用户数量受到了限制。从商业角度看，云游计划用户的稀缺性可能使其成为高价格和高利润产品，可是用户总规模的限制也限制了其拥有更大的商业价值。针对这个问题，唯一的解决方案是快速扩大云球人的总规模，使得更多地球用户的存在也能够在更大基数的云球人中保持一个合理的精神疾病患病率。

　　另外，该模式需要意识场反复迁移，按照现有经验和数据，这种反复迁移并不会造成对意识场和空体的伤害，这是该模式的基础。

　　（二）修仙模式

　　修仙模式不考虑地球用户意识场和云球宿主意识场在云球宿主空体进行任何轮换，而采用一次性迁移。

　　也就是说，该云球宿主空体以后在有生之年将永远属于地球用户意识场，直到死亡。即使地球用户因为各种原因需要返回地球，即退出云游计划，该空体也不会再被重复使用，而是放任其死亡。

　　本模式首先面临的一个问题是，云球宿主原意识场应该如何处理。

　　在此建议采取人道主义手段，创建一个新的星体，可以命名为天堂星。天堂星可以参考伊甸园星和云狱星的经验，结合其优势，使其成为真正的宜居天堂。在天堂星上，可以为每一个空体被地球用户意识场占据的云球宿主意识场复制其原来的空体，减少其适应难度。考虑到天堂星的宜居程度，对该云球宿主意识场来说，应该是一个比生活在云球原来的空体中更佳的选择。

　　本模式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在云球上，该宿主在地球用户意识场绑定后产生的变化应该如何解释。

　　这种解释就是“修仙模式”这个名字的来源。

　　和精神疾病模式一样，在修仙模式中，运营机构需要派遣先行人员进入云球进行舆论引导。目的是在云球社会中建立一种认知，云球人通过自身努力，或特定人物及特定方式地“降福”“点化”或“超度”等等，可以对自身进行升级，即修仙得道。

　　修仙得道后，云球个体的性格和能力理应发生某种变化，由此可以容易地解释地球用户意识场占据云球宿主空体后所产生的语言、行为等各方面的差异。

　　地球用户对云球宿主过往的记忆是一个问题，修仙得道后忘记自己的从前似乎不是地球上任何类似行为的特征，云球人应该同样难以接受。但是，这应该是一个可以克服的问题。地球用户意识场应熟悉并牢记云球宿主的过往，建议建立一个考试体系，类似跨语种移民所需要通过的语言考试，在地球用户进入云球前必须通过考试。

　　当然，地球用户进入云球前本来就必须通过云球语言的考试，所以两种考试可以合并进行。

　　另外，虽然比较奇怪，但将记忆丧失作为修仙得道的一部分也不应该完全被排除在考虑之外，而应将其视为一种可权衡的选择。

　　修仙模式的好处是比较容易解释，特别是在目前云球最主要的地区——瓦普诺斯大陆——基本被赛纳尔教统治的前提下。

　　对于云球人而言，赛纳尔教是一个强大的组织，但对云游计划运营机构来说，这是一个小问题。运营机构显然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轻易说服赛纳尔教中有影响力的人物，或者更换赛纳尔教中所有有影响力的人物，使其为修仙得道的说法进行背书，甚至使修仙得道成为赛纳尔教的一个核心组成部分。

　　因此，修仙模式在云球中推广应该比较容易。对修仙模式而言，迅速得到推广是很关键的，因为修仙人数的多少意味着地球用户在进行宿主选择时可选范围的大小，可选范围过小显然导致用户体验不好。赛纳尔教的历史表明，他们有能力在瓦普诺斯人中全面普及修仙行为，所以，选择赛纳尔教进行利用，或者说合作，是最好的方式。

　　另外，修仙得道之后，鉴于这种说法本身内涵的丰富性，地球用户在宿主空体中将可以被允许有更出格的言语和行为。换句话说，对地球用户的行为规范的要求较低。比如，其高瞻远瞩的超思想或者超凡脱俗的超能力在多数情况下将是被允许的。

　　这不意味着对地球用户的行为规范将消失，太过分的言行仍然不会被允许，但适度放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这种对行为规范的适度放宽，已经可以对吸引用户参与云游计划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为了避免修仙过程过于漫长和艰难，使地球用户感到厌烦，必须建立一个合理的修仙体系。

　　该修仙体系可以强调某种戒律、修行或者练习，但核心应该在于某些特定的关键人物的降福、点化、鉴定、认可、施法、开光或者任何其他类似用语表达的行为。即，核心在于由某些关键人物掌握谁能得道而谁不能得道的权力，事实上和个人修行无关，从而随时可以为地球用户提供可用宿主。

　　这样，云游计划只要派遣人员担任这些关键人物，或者用某种方式驾驭这些关键人物即可。而做到这一点，显然是很容易的。

　　不过，修仙模式也有缺点。

　　修仙模式的主要缺点是，这种模式将在云球中建立并巩固错误的价值观，对云球社会发展的影响非常巨大，后果难以预料。

　　另一个缺点是，地球用户修仙得道后拥有的超思想和超能力的存在，可能事实上将云球变成一个魔法星球。当然，魔法星球从商业角度看是非常正面的，将吸引大量用户参与。

　　本计划撰写人对于魔法星球的商业前景非常赞赏和期待，但考虑到云球系统原有研究团队的科学研究诉求，在现实中，可能需要在科学研究和商业运营两者之间找到一个适当的平衡点。

　　（三）陌生人模式

　　陌生人模式采用在违法监禁整体解决方案中已经成熟的云球空体复制技术，为地球用户复制选中的云球人空体，并将复制空体作为宿主绑定地球用户的意识场。

　　本模式对于云球宿主而言是最友好的，对其生活没有任何影响。进而，在地球用户遵守云游计划行为规范的前提下，对云球社会也是最友好的，基本不会扰乱云球社会发展。

　　但是，本模式被排列在三种处理模式的最后一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其拥有一个核心问题：即“融入”问题。

　　任何一个地球用户参与云游计划是为了获得娱乐体验，但陌生人模式却使地球用户在云球上成为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空体复制源仍然在正常的生活，因此地球用户不能使用空体复制源的原有身份，而且必须远离空体复制源的生活范围，比如在不同国家甚至不同大陆，以免和空体复制源碰面，从而产生新的完全不可解释的问题。

　　这就使地球用户必须有一个融入云球社会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艰难的、不具有娱乐性的。

　　根据保密的、内部的、匿名的、小规模的调查显示，云游计划的核心吸引点在于体验某个人的生活，而非体验成为某个人的路途，或者通俗一点说，用户花钱是为了获得别人的奋斗成果，而非经历别人的奋斗过程。

　　因此，一个已经准备好的云球身份是云游计划的基础，而陌生人模式不具备该基础。

　　人工智能业务分析系统通过业务推演得出结论，陌生人模式也可以吸引到一部分具有受虐倾向的用户，但是，该用户群虽然存在，规模却是相当有限的，不具备足够的商业价值。

　　综上所述，从商业角度考虑，陌生人模式不是一个合理的模式，基本上可以认为不在云球融入问题主流处理模式的可选择范围之内，至多只能作为其他处理模式的某种补充，在此处列出仅供参考。

　　六、结语

　　在上文中指出，提出云游计划的原因是为了在云球系统现有的三种社会化模式基础上进一步筹措资金，是窥视者计划的升级版本。目前，我们也在广泛讨论是否存在其他的商业变现模式。云游计划面临一些复杂的问题需要解决，如果存在其他更好的模式，当然应该予以充分考虑。

　　有一种意见认为，可以借鉴伊甸园星和云狱星，重新建立一个单独的星球，类似于我们在修仙模式中提到的天堂星，然后直接在天堂星上利用空体复制技术进行云游计划，这样能够避免对云球社会造成任何影响。

　　但经过讨论，这种意见很快被否定了。因为云球星的魅力并不在于自然风景，也不在于任何类似“我生活在计算机中”的某种毫无实际意义的虚无缥缈的感受，在多年前，人们就可以通过各种廉价的技术手段得到这些感受，完全不需要云球系统的帮助。

　　云球系统的独特性在于，那里有一个完善而复杂的社会。

　　云球社会像地球社会一样，是演化出来的，是不可复制的、充满不确定的、自然的和美的，不是计算机游戏，没有通关设定，也没有积分系统。

　　到目前为止，基于云球系统，我们还没有找到能够媲美云游计划的任何其他可能性，无论是从商业角度还是从任何其他角度。

　　云游计划将是“意识场和空体可分离性”理念的第一个伟大的实践，一旦推出将轰动世界，能够大量节省营销费用，同时为云球系统奠定长期而坚实的财务基础。

　　请诸位领导对云游计划予以考虑和指导。

　　后面还有好多页纸，是关于云游计划的技术评估和财务分析。任为没有再往下看，他拿着那些纸发了一会儿呆。

　　忽然，他把所有的纸使劲地扔向了空中，随即伸手在办公桌上从左到右划拉了一下。

　　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其中有几个小电球被摔得和基座分离了，在地上骨碌着，到处乱滚。办公室门并没有关，有一个小电球蹦跳着滚出了办公室，一直滚到了走廊上，仍然传回“咕噜咕噜”的声音。

　　而那些打满了字的打印纸，还在空中飞舞着。 云球（1-3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