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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选举权问题

  妇女选举权问题

  本年三月,英国妇女杂志曰Woman at Home者,刊有《说丛》,其目为问“妇人应得选举权否”,寄稿者有康佩尔(R. J. Campbell)夫人,复绥忒(Fawcett)夫人,哈第(T. Hardy)夫人,佩纳(A. Kenney)女士,列享(L. Ridding)夫人,萧(B. Shau)夫人诸氏,皆极为提倡,而中以哈第、萧二夫人为最,今略述如左:

  (一)哈第夫人之意,谓应与妇女以选举之权,实天人合并使然。盖以时机言,果已就稔,而女界程度,亦渐足以吏。其文有云:“今也吾人之立法,仅止一面为单性者耳。于男女之间,皆大勿利,波且及于嫛婗,而于后者为尤甚。今使取文明国中男子,改政府所设施之事业,以他事之标准絮其短长,将见其所作为,全归于缺陷,遍此世界,惟有竞争贫窭私利,狂愚酷戾凶残与隐微众孽而已。”夫人又谓男子之于此事,可勿以妇女将干预庶政,而引为大题。盖势力活动之本原,经久续之压束以来,其反复进成,尚需时日,非如他物之可仓卒而就。第以理言,治国经世之业,实为最适于妇人。故男子而欲尚力为拒抵,并此权靳之,而必以独治为佳,则于理为巨谬。使他日者,两性政治洵能代立,斯其为益于群者必甚大且博,而贻福于子孙者,乃尤为无可量也。

  (二)萧夫人则谓妇人之应有选举权,原为自立之理。世之士女,大都亦见及此。虽犹有为梗者,而议率无据。文中因遍斥之,而于谓妇人勿能执兵,毋得选举之说,尤嘲之甚曰:“彼论者其知之矣,吾属妇人,虽以习之拘,未尝一与军旅,顾危其生命孕育雏婴,以益长其国族者,其数较男子(指执兵者)为众,而事亦为常。故其谓女子勿能执兵,毋得选举,无宁谓男子勿能育儿,毋得选举之为说较佳而衷于理也。”然此一节,尚非女权论者所欲力斥之要点。其最要之处,则以男子意见,乃欲占有妇女,如其家奴,与为欢娱之物。文有曰:“男子之所欲于妇人者,初非求其灵智英特,自强不倚,勇敢急公,而与己并也。惟乐其巧慧温柔,平凡羞怯依赖性成,循循守礼法而已。男士自喜,非欲于一家为其主宰,盖且并法令之所出,亦归诸一身,而成威福尊严毗于天帝也。”

  独应按,以上译三月分《英国评论》所摘记者也。男女问题,理之宏要,世人治之已久。虽说未有衷,惟已为妇人,自不可不自右以求直,特储能为备,道且何由?同志又载《美国社会学杂志》所揭有多摩斯W. I. Thomas氏一文,论《妇人心意与人间劣种》中云:“第以此观之,一般之妇人,诚未可许为灵智,Intellectual。何者?以积世以来,初未用其心知,故其识力长成,至有所限。”又曰:“人谓妇女忆力佳,遂以为良朕,不知此正由于心知未发之故耳。人惟不劳其心以求索新智,则其萦虑所及,自唯陈迹而已。”审是则吾女子欲有所为,正可知所自勉。顾比者女子为学,仍以物质为宗,冤哉!(留学生亦多营营于铁道工艺,嗟夫!是攘攘者,皆杀吾族精神之虫害也夫。)

   

  英国《十四日评论》(Fortnightly Review)顷揭斯多波德(St. Clair Stobart)夫人一文,题曰《性别与选举权》,就生学(或言生物学)群学二面研论女权问题,于世人反对诸说遍加以驳斥。

  文首言:“今世之激迫号呼,立求女子之得权者,原有二焉。其一者,惟是婪啼浪噭,将以娆嬲男子,使弗即安,或则孄妇之为骛为虚声,冀于雄辩惊人之中,以坐大其声望;第二者,其所持议,虽言或稚而未完,顾其发于阴仪天性之自然,可曰公言。盖半人类也。”

  次言要求女子参政之权,语其理由非仅如论者所言而止,犹有进者,曰:“今以著者观之,其理甚明,凡所欲言,初非以论人性力,能于此时期有无所豫,足以于自他政见,立其是非也;惟欲一质男优于女之说,于自然法上是否为永久无变之定则已耳。质言之,即询两性之间,宁有所优劣,抑悉等敌之谓也。”

  次就生学立论,谓雌者昔为优性,雄之为性,则变动不居者也。妇人初造男子,而男子即以其得自妇人之力,还制其造主。文曰:“凡人性之初期,本以阴仪为胜。逮及其次,阳亦竞强。顾人当知此一期已将就其末路,而第三期会且立至。昔以意言,故以官能为宗,推其果于脑力,男子遂谓优胜于女。今以情言,于廿世纪中,将以此同情引吾女子入于一境,凡有权力,悉与男平,且有以调剂德义群力,使弥遍人生。而官能之说,莫行其效。吾人于第三期中,会当亲见其盛,男女二性进于两尊,凡他大千诸物悉下风矣!”

  复次则问男子以何神权乃能辖治女子,靳其庶权惟有特典?曰:“吾不知依于何法,男子有权而女子仅与特典也。昔英国丈夫愤于古制君民权力之不平,因与抗争,遂得政柄。今英国女子亦当如此得参政之自由,决将不复以特典自安,惟知向男子索还权利而已。”

  复次述世人有持女子弗能执兵,毋得选举之说者。文答之曰:“居于今日,彼冢宰士师,既弗能厕身军旅兼事战争,然则国家司法防卫之役,理固弗能相通。且以实言,吾侪国中司战之士,虽云能执兵,实则反男子中之庶权尽褫者耳。就此析之,可为立义曰:妇人以弗能执兵毋得选举,而走卒海夫毋得选举,则以执兵也。岂不异哉?”

  复次又有言男子智能优于他性,是有权以辖女子。答之曰:“如此说而善也,必是须于一日中尽斥人类四之三,禠夺其权而后可。以群中男子智愚错落之不齐,殊无异于男女之相去也。且又以何理故,乃得因优劣之少殊,而遽剥夺小已之庶权,仅能以特典相属?抑即使此说可行,而于以女下于男,即当夺其公民之权,亦无说足以处此。使有一人于其职业营作,或有逊于他人,而谓即可斥去其人,使于此一道弗能更有所与,吾不知是理之何在也!”

  末言昔日重能力,故男子为政。今之时则已渐移于德义之力,是女子所长者也。文又曰:“今无间,凡是运动,其为候至短,而不中于进化之程,其下落之渐当如其上,或其发凡作始,确根于自然而无所强。然使欲投一二妇人于狴犴,遂即以为治,则犹引灌园之水以灭晓日,必不能也。盖其始作,发于妇人群中,使有熟知两仪之本性者观之,则知此信乃郁极阴像自觉之结果,而神圣感情之振兴尔。”

  右文所言如是,凡人苟少解人情,得闻女权论者之辩说,或读其论书,考其情实,当知凡是所言未为妄也。译英国评论。

  按,今年芬兰妇人得选举为议员者十九人,史上仅事也。芬兰女士裴列伯瞿(Maikki Friberg)氏就杂志Det NY Aarhundrede中作文论之,有云:“此举之成,有因缘焉。几许年来,芬兰国人为其祖国自由拼死为战,而女子多与其事,强干信直,勇不畏死,初不亚其父兄夫子,且竞出资财以助动作,或刊文状鼓舞国人。其以是故罹囹圄流放之祸者,盖不鲜见焉。女子以其经历所得,知欲救其国,争得自由,则统举一事,实为利兵,男子亦然,二者相得,故事可成也。”是三折肱之言,颇足备参考,因推择于此。

  案妇人参政,为近日一大问题。然既争参政之权,即系承认有国家有政府也,故本社之旨,在于灭绝人治,弭消男子之特权,使男女归于平等,不仅以妇人参政为目的也。记者识。

  * 刊一九〇七年七月二十五日、九月十五日《天义报》第四期、第七期,署名独应。 周作人集外文:1904~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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