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推荐背景音乐:也许是天意(钢琴曲))
陈煜把地翻了一遍,下种子前,特地去茅厕弄了点肥料,把坑浇了一遍,才把种子埋下去。
几天过去,他来到地里一看,黄土上看不到一株绿苗。
坑都还在,和新翻的没多大区别,只是,一根冒头的绿芽都没有。
“是我太着急了吗?”
陈煜决定再等几天,观察看看。
每天傍晚,生产队收工时,他总要绕到菜地去看一眼。
一个星期过去,
隔壁,老村医的菜地冒出一片绿芽,足足一寸多高,而他的,只有野草……
陈四福等人免不了笑话他一顿。
他知道肯定是哪里不对劲儿!
傍晚,
生产队收工的间隙,陈煜着急把阿炮叔拉到菜地上。
“叔,您帮我看看,怎么会不发芽?我明明埋了种子下去的。”
阿炮叔在荒地上走了一圈,随后蹲下来,刨开陈煜的土坑,笑问道:“哪儿有种子?”
“不可能……队长给我的种子,我全都埋下去了!”
陈煜不相信,用手把坑刨开,有些急了,真的没有种子。
阿炮叔叹了口气,仿佛看穿了一切,劝他道:“别刨了,被鸟吃了。”
片刻之后,
“你埋的坑太浅了,鸟儿刨刨,就能把它们叼出来。”
陈煜瘫坐在地上。
那怎么办?
老村医给他种子全都种下去了!没种子了!
阿炮叔不慌不忙点了根烟,踹了陈煜屁股一脚,笑骂道:“发什么呆呢?去拿铲子!”
“嗯?”陈煜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这是要花一辈子去做的学问,别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只要有地在,人就不会饿死,你去拿铲子来。”
陈煜不知道阿炮叔要做什么,马上跑回家里,把铲子扛过来。
阿炮叔把烟头灭了,接过铲子,重新把坑挖开。
随后,他在邻处的菜地,挖了几株幼苗过来,放到陈煜的坑里。
“叔,拿人家东西……不太合适吧?”
“臭小子,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您……这?”
“这是我的地!”阿炮叔没好气道。
陈煜眼神重新焕发光彩,“叔,谢谢您!”
“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那些坑刨开。”
他按阿炮叔的吩咐,重新把坑都刨开,天黑了,两人还在地里劳作。
阿炮叔挖了七八株幼苗过来,确保陈煜第一次有收成,能赶上大伙的趟儿。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种子,撒进坑里。
陈煜寸步不离跟在他后头,把每一步都记下来,包括埋进土里的深度。
最后几个坑,他自己动手,阿炮叔点点头,没做错。
“好了!”
再一个星期过去,
地里终于长出了绿苗,比周围的矮一些,陈煜幸福感爆棚,心头的喜悦不言而喻。
每天早上,
他先爬起来,去挑了一担天然化肥,给绿苗浇一遍肥。
老村医笑骂道:“不能每天都浇,如果不下雨的话,会给它们蔫死的。”
每天都给苗芽浇天然化肥,土壤的盐度会升高。
如果不下雨,酸碱性也会跟着改变,容易让幼苗脱水枯黄。
听到这里,他连忙去溪边的挑了两桶水,把地淋一遍。
怕还有鸟来捣乱,还用竹子和稻杆做了个稻草人。
终于,
地里长出了青涩的小番茄,还有玉米孢子,陈煜高兴了好几天。
一天夜里,
乌云笼罩着天空,狂风大作,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如万马奔腾,雨下得更大了。
那声音,就像密密麻麻的黄豆倒在瓦砾上。
陈煜爬起来,看着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被吓退了几步。
一刹那,天地亮如白昼。
“轰隆隆!”
“轰隆隆!”
滚滚雷声,不绝于耳,仿佛就打在头顶。
雨水哗啦啦的从瓦砾上流下,时而能听到碰撞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狂风吹落了。
“呜…呜,阿爸!”黑暗中,小远东看不见他人,慌张的喊道。
陈煜爬上床,“我在呢,别哭了,赶紧睡觉。”
手轻轻抚拍小家伙的后背,小远东紧紧抱着她的大腿,生怕他走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那个晚上,他彻夜未眠,心事重重坐在床边,心里不停祈祷。
一直到天亮,大雨也没停。
频繁有闪电划过天空,雷声非常吓人。
陈煜顾不上那么多了,戴上斗笠,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老村医看到后,急忙喊道:“臭小子!打雷呢,不要命啦!”
陈煜不管不顾,在大雨里,发了疯似的跑,老村医只好戴上斗笠,追了出去。
呵斥道:“你去哪儿?快给我回去!”
菜地里,
陈煜木讷的跪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啊,死了…全死了!呜呜……,叔…全…死了!”
辛辛苦苦浇灌了一个多月的菜地,一片狼藉,瓜苗被吹得连根拔起。
还没来及红透的西红柿被打落在地上,到处都是断掉的瓜藤。
明明…明明再过不久就有收成了。
陈煜泣不成声,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身上,雷光闪烁不停,周围雾蒙蒙的大雨。
单薄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如海浪中随时会湮灭的孤舟。
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老村医长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鼻子有些发酸,“人这一辈子啊,哪儿能都如愿呢?咱们,再种就是了。”
那一天,他牵着他的手,陈煜失魂落魄的跟着老村医走回家。
大雨接连下了两天,
他想了很多,也反思了很久。
只有经历过,才会有所感悟。
陈煜默默接受了这一切,重新站在菜地前。
拿着铁锹整理了一遍,把枯死的瓜藤都清了出来。
幸好,
老天爷还给他留了几棵,算是留了一条活路,生存下来的瓜苗非常顽强。
雨过天晴后,
这一次,
陈煜在地里插了竹棍,小心翼翼用绳子把它们固定在竹棍上,这样就不怕它们被风刮起来了。
“阿爸,这里有个瓜!”小远东喊道。
他惊喜的跑过去,在被风吹断的杂乱青藤堆里,有一个手臂粗的小冬瓜,静静的躺着。
陈煜笑了,
收获,总在不经意间。
他小心的把小冬瓜摘下来,抱在怀里,“走,回家做饭去!”
学校,
下课后,
杨老师等在教室门口,黄栎拿着课本走出来,他猝不及防的奉上手里的一束大黄花。
“送给你!”
黄栎微微皱眉,没接,“您又替我收了谁的东西?我不是说了吗?除了杏儿,我谁都不喜欢。”
杨老师推了推眼镜,嘿嘿一笑,“上回送你俩鸡蛋,这回经过我的启迪,浪漫多了吧?”
“没事我先走了!”
“臭小子!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家清炒去了!”
其实,他手里捧着的,就是一大束嫩绿的黄花菜。
“啧啧,多嫩的菜,丢了可惜。”杨老师还真把菜拿回家去了。
在这几个村的大妈眼里,黄栎的条件最好,都想把闺女嫁给他。
甚至,提亲都提到校长那去了。
晚上,
昏黄的灯光下,
黄栎坐在书桌前看书,杨老师推门进来,笑着念叨道:“这杏儿可真够烈的啊,都俩春夏秋冬了,还没发喜糖。”
说完,他把大碗放在书桌上,自个儿在黄栎床边坐下来。
“这是什么?”黄栎瞥了眼,一股蒜香味儿。
“还能是什么,刚才那束黄花菜呗!我凉拌了,你尝尝。”
黄栎闻了闻,还挺香的,抓起一小根,塞进嘴里,继续看书。
杨老师微微一笑,面色古怪道:“要我说呀,杏儿就是太阳,你就是夸父,哎?不对啊,你说这夸父为啥要追太阳?有啥好处?”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你还追?”
黄栎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杨老师瞬间秒懂了,连忙站起来,讪讪一笑道:“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菜,拿走!”
“好的!”
黄栎想了想,忽然没了心情,把书合上,拿出纸和笔,决定给杏儿写一封信。
想了许久,终于落笔。 路一直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