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从一场车祸说起（五）
慕家成的做事效率不仅是体现在工作中，生活中的他依然是个有秩序的人。
他只用两个电话就搞定了母亲转院岛城的相关事宜。
这是他留在老家的第三天。临行前，慕家成心底作祟，昏昏然的就去了自己家以前的老房子看了一眼。他在楼下怔怔的盯着亮着灯的房子看了好久，小时候的各种与父亲之间温馨的回忆一股脑涌了出来，如同过电影一般没有停止的意向，可是，慕家成始终都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
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总是觉得家里哪儿都有他的影子。有时候做梦还会看见父亲跟她争吵，所以，不顾慕家成的反对，执意卖掉当时留有慕家成全部回忆的老房子。
慕家成当时都反应到什么程度？他跟母亲说，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把房子卖给我！
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闷哼一声，连句正常的回复都没有。
对于家庭，他渴望更多的是温暖。但是，母亲总是在有意无意之前将他心里烘托出来的那种温馨祥和的家庭概念给抹杀的星点儿不剩。这对于慕家成来说，是无比残酷的存在。但是，不管她做了什么，有一点无法改变。那就是她始终都还是自己的母亲。
血浓于水的亲情，任凭斗转星移天地变幻都无法改写！所以，生物学家认为的基因重组在人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重新排序！
如果说，人类的高级之处就在这里的话，慕家成觉得还不如做个自由飞翔的鸟儿。乌鸦尚知反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要经历过几千年文明进化史的人类慕家成弃母亲于不顾？更何况，在慕家成的印象中，妈妈除了更在意钱之外，偶尔也有对自己的关心。
这么想着，也就更加坚定了带走母亲回到岛城赡养的决心。
回首再望一眼那间曾经承载着他儿时记忆的老房子。它的新主人又是什么样儿的人呢？总之……祝他幸福。
在慕深和其他老同学的帮助下，慕家成成功的找到了一辆房车，并且带走了母亲绝大部分衣物之后告别了一别十年再次回归却只呆了不到三天时间的家乡。
郑振桥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可是这种过意不去除了口中喃喃自语“对不起晓梅，我年纪也很大了”这样的话之外再也没有不重复的字眼。而慕家成重感情是真，不喜欢忸怩也是真。自己的母亲总不好让她留在这里看别人家子女的脸色过活。那样的话，他无法安然进入每天的梦境。
郑振桥原本想跟着慕家成去医院再看看王晓梅，被儿子梁子拉住了。“爸，你清醒点儿。王姨养好病还会回来的。”
慕家成淡然一笑，回来？呵呵，回来继续给你们家当免费劳动力，做保姆该做的事情？
至少在慕家成这里是不可能的了！
慕家成收拾母亲东西的时候，她特意交代在某件衣服的内衬口袋里有一张存折，嘱托他一定要带上。慕家成找到了。
不过，跟存折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估计这是现存的最后一张慕家成和爸爸妈妈一起的合影。
看到这里，慕家成有些泪目了。
至于那张被母亲用透明塑料袋好好保管的存折……慕家成都没有勇气拿出来仔细看一眼。
多了，对于退休工资只有1300的母亲来说不可能。
少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心酸。
人都是感性的，慕家成也不例外。这些年，慕家成虽然极力克制自己心底的柔软不外露，但是此情此景，他又怎么能hold住呢？
他不希望听到那样的话，再亲身做一次实践！
原来真有人存款不到一万块。
原来真有人可以半年不吃肉。
原来真有人从来没有买过名牌衣物。
原来真有人没有一款像样的包包……
所有的“原来如此”，他都不喜欢在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身上应验。
这是自私，他明确的知晓。但是，就是不愿意直面。
现在的他也有能力让这些所谓的“原来如此”离他们都远远的！
遥想当年初到岛城，因为年纪尚小，慕家成心里的惊喜远远大于陌生。因为父亲骤然离世，母亲在三个月后执意再嫁，慕家成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彻底被挚爱的双亲放弃。他一下子将自己的心封锁起来。
还好，寒冬过去后总会迎来暖阳。
周慕出现了！
恐怕在当时慕家成都没有想到瘦小的周慕会成为慕家成这辈子永远割舍不掉的牵挂。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了彼此的小尾巴。那是幸福的小尾巴。
慕家成给周慕打电话说明大概晚上才能到岛城的时候，周慕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全身气力。
“家成，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才知道跟吉吉相处，原来会无端的生出这么多问题。”
除了这样的体己话，周慕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原来跟一个小屁孩儿交流需要这么大的精力？但是，周慕知道此间她所经历着的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些成功挺过这一关的人，此刻也正在享受着生活的馈赠。幸福从来都不是说出现就会出现，幸福和财富是一样的，都需要积累。
“怎么了。不妨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慕家成看着已经熟睡的母亲，再看看前面已经三个小时都没有动弹一下的司机。所有这些都应该是焦躁的因素。因为跟周慕的谈话都赋予了他们新的生机。
焦虑不再是焦虑，躁动也非难安。
“等你回来。”周慕挂了电话，想到白天高楠的话，嘴上说着不要高楠多管，也不想多打听那些洗手间里冒出来的流言蜚语，但是，那终究是个心事。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阻碍。
之前周慕在单位也经历过一些“风云变故”。哪一次的大风浪归根结底其实都是由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发酵而成，最后闹到不可收拾！周慕只当吸取前人的教训。她偏头朝客厅的小角落看了一眼正自己玩的嗨皮的吉吉，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给自己以前的同事赵俊杰打了个电话。
赵俊杰是管理部的一个部长，跟张玲玲的助理岗位不冲突。他跟周慕前后脚进的公司，虽然最后两个人一个往管理上发展，一个在技术上攀爬。但是，大家时不时的聚聚，交流一番这是常有的事儿。而且当初刚进公司的那个交情还在。如果公司有决策上的变动，赵俊杰多少能知道点儿内幕消息。
也就是为什么官方还没有任何表示，各路小道消息就铺天盖地而来，有点儿风吹草动最后都能在小道消息的掩护下实锤的重要原因吧。
“喂，俊杰。”那边接通电话之后，周慕提了一句，“现在方便讲话？”
“周姐？你怎么有时间打电话来？”赵俊杰说笑，“我一个单身汉有的是时间。”
“最近也没怎么有功夫聚聚了。家里事儿也多。”周慕先是寒暄了几句。
“嗯，是啊。我现在手里还有两个相亲对象要应付呢。”赵俊杰说话都带着戏谑，周慕真是欣赏不来这种幽默感。不过，有事儿问下赵俊杰，他只要是知道的一定会告知周慕，这点儿把握周慕还是有的。
“单身都是贵族了，你还这么着急脱单干嘛。”周慕笑。“说正事儿啊。”
“我说周姐找我不可能没有事儿。”赵俊杰笑，隔着手机话筒几乎都能感受到他那边“花枝乱颤”的景象。
“呵呵，哪有，说笑呢。”周慕也跟着附和一下这魔性的笑声，接着道，“最近咱们部门是不是有什么人事调动？”
“人事调动？”赵俊杰重复了下周慕的话，脑子也在打弯。然后，肯定的道，“没有的事儿！公司一切都运行良好，虽然偶有售后事故发生，但是，售后也是咱们自己家的呀。又没有客户分流。那都是小事儿。最终的主动权不还是在咱们自己手里吗？”
“不是啊，我就是随口一问。最近我连着请假三天。有点儿焦虑了……”周慕扶额。觉得自己的眼圈都有点儿红了。
“不过，我看老黄那样啊，好像是想搞什么内部整改。唉，谁知道呢。都是闲的呗。好好的清闲工作，非要自己给自己找别扭。”赵俊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也不知道老黄哪里来的劲头。我真怀疑那安逸的有鸡吃就万事大吉的黄鼠狼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你最近没来可能不太清楚，老黄把全公司上下所有的部门都跑了一个遍。到处找茬！”
周慕隐隐觉得不安。赵俊杰也发现了老黄最近的异常，或许上边没有新的指示，下面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不然老黄干嘛这么着急上火的给自己找别扭呢？如果不是真的有心整改，他做这些难道不都是无用功？
周慕叹息一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真应该小心才是了。嗯，对，小心驶得万年船。明天说什么都要去公司了。
吉吉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俨然没有什么事儿了。
慕家成回到家一定要经常跑医院。趁着这些空档，她就先把自己的事情搞定了再说。毕竟这是她辛苦好多年才得到的一份事业上的馈赠。要这么拱手让人，周慕觉得自己心有不甘。
这么一合计，周慕觉得应该先给黄粱说下情况。可是，手里握着手机好长时间，周慕都不知道自己拨出去这个电话应该跟黄粱说什么？
“妈妈。我需要帮助。”就在这时，吉吉在客厅大喊。
周慕只好放下手机，宽慰自己道，毕竟早上刚听黄鼠狼絮叨完，就算是要示好，也得等到明天一早上班见了面再说。她这么急不可耐的对他抛出橄榄枝，总觉得有点儿刻意而为了。“好的，妈妈过来了哦，宝贝。”
小孩子就是这么魔性的一个生物。有时候能让你崩溃抓狂，有时候能让人开怀大笑。
不过，在看见儿子冲自己笑的那个瞬间，周慕却发觉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就算是接受了再多的新潮思想，周慕骨子里那种中国式父母的理念也无法连根拔起。这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儿。 家成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