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辰函跟老婆孩子眉目传情望了一眼,惹得庄妍很羡慕:“你们感情真好,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我今天可算是见识了。”端起杯子敬对方。
各自将饮料添满,辰函惺惺点燃根烟,思考片刻说道:“妍姐太过奖啦!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我跟媛媛(辰函的妻子)也是在人海茫茫中相遇,为了爱情选择到此。我相信,我在孤独迷茫中慢慢游走,就是为了找到她,然后朝着笃定的目标而去。”
正说着,媛媛电话就响了起来,接通聊了几句,几声简短的“嗯,好的”后,便挂断扭头对辰函说道:“爸说他跟妈端午节过来陪我们。”
“挺好,让他们早点过来。”辰函完全没回避我和庄妍,说完就笑盈盈的看着我们,建议道:“妍姐,我父母从山东过来陪我跟媛媛过端午,您看……反正装修都接近尾声了,最近供货的时间,选在端午节前可以吗?不然我担心安排不过来,而且到时候您两位也要赔家人过节的,对吧?”
庄妍愣了一愣,尴尬中不置可否地说:“行啊!陪父母天经地义,代我跟嘉豪向叔叔阿姨问好。”
“一定的,一定的。”辰函很感谢庄妍的大度。
……
坐在褪去炎热的夏日夜晚的庭院,聆听周围各种昆虫的鸣叫声,遥望远处清晰可见的城市霓虹,我觉得辰函的生活非常美妙,既没有脱离都市的色彩,也没有堕入乡村的原始,只在滚滚红尘中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视线越过院落边的桃树,看看远处那座光怪陆离的城市,仿佛与周围的原野划开了一条虚空的分界线。
明显,辰函闲云野鹤的生活和幸福恩爱的家庭,多少刺激到了我跟庄妍的玻璃心,尤其是他关于端午节的祝福,弄得我们有些无措和茫然。
即使端午节将近,我跟庄妍都没有问及彼此这个悲伤的话题,明白作为孤家寡人的对方,与这种普天同庆的节日是无缘的。并且,即使庄妍不说,我也知道她顶多就是端着杯酒坐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长吁短叹而已。
晚餐在欢声笑语中愉快的进行。
十几分钟后,看眼手机上的时间,庄妍一挑眉头道:“辰函,我们到苗圃去看看吧?我跟嘉豪待会儿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不敢耽误太久。”
辰函信以为真,扭头对妻子说道:“我跟他们到苗圃去一趟。”拿起外套就带着我们往院落外面走。
从大路转到小路,苗圃就在小楼房的背后,面积约有五六亩地的样子,有露天种植的,也有温棚里悉心抚养的。路过景观树的栽种场地,里面整整齐齐分列着十来棵植株,桂树、榕树都有,造型都比较新奇。
走进种植玫瑰的花棚,辰函打开灯的同时提醒道:“千万注意脚下,花圃是最吸引毒蛇的。”边说边亲自在前面带路,指着周围的玫瑰花介绍道:“这座花棚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像蓝玫瑰、钻石玫瑰、紫蔷薇和路易十四,这些话都是很少有人栽种的。”
说完,辰函就端来盒子,把标本拿给我跟庄妍看:“市面上不管蓝玫瑰还是紫蔷薇,几乎都是用染色剂后期加工处理的,真正的蓝色妖姬和路易十四,属于基因产品,售价比后期加工处理的要贵很多,出手难度比较大,通常只有园艺师种植。”
庄妍会意:“那你这边,给我供货没问题吧?”
辰函点点头:“换做别人可能不会卖,我这些都是专门为雇主量身栽种的。”他剪了朵钻石玫瑰送到庄妍手里:“就是不知道妍姐要多少,您要是考虑的多,那我恐怕得扩大点规模才行。”
庄妍嗅了嗅,抬头回应:“你这里的产量足够了,我做生意也是要考虑市场的,高档花肯定要,但普通品种肯定是需求量最大的。”
“这样好。”辰函接受没再说什么,带着我跟庄妍继续在花棚里转了两圈,介绍完样品后才送我们出去。
……
月明星稀,指针渐渐移动到晚九点的位置。站在院门外,我跟庄妍和辰函夫妇热情客套,委婉拒绝他们的送别后,带着庄妍往先前停车的位置走。
路过田埂,池塘里的蛙声更加响亮。庄妍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垂着头面无表情走在田埂上,然后用茫然无措的眼神遥望远方不清不楚的景色。
见她走得慢,我神色平静地看她一眼:“妍姐,你是不是看辰函跟媛媛那么幸福,受刺激啦?”
庄妍舒口气,既有点潇洒自在的安心,又有点梦里踏空的失落,反问道:“难道你没有?”
我暗自承认:“我也挺羡慕他这种生活的。”见她意气消沉,我赶紧岔开话题:“倒是你跟Jason联系没有?”
庄妍微微点头,口吻变得谨慎:“联系了,不过他不肯告诉我来找你干什么?但透过他的语气,我觉得此行目的不会简单。你怎么看?”
我在风轻云淡中把手抄在裤兜里,伤脑筋地说:“我担心他来,是弄那笔钱的事儿。”
“你觉得钱在他那儿?”
“对,我是这么怀疑的,最近到处都是眼线在监控我,如果Jason来真为这件事,那我跳进黄河都说不清啦!”
庄妍抛却个人情绪,表情中渐渐有了顾虑,问道:“他们最近还在找你麻烦没有?”见我摇头,她挽着我胳膊安慰:“依我看,Jason找你的目的应该没那么复杂,你是清白的,你跟整桩案子毫无瓜葛,就别多想了。”
我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
保时捷的车漆在暮色里闪着晶晶的光亮。路过附近农家乐的园林,柔弱的月光与灯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朦朦胧胧将那条走廊的轮廓描绘出来。
那条走廊与小石径相接,爬满了许多不知名的藤蔓,如同一把巨大的绿伞撑在上空。月光透过绿叶的缝隙,被切割成无数闪亮的碎屑,散落在夜间的廊上,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惬意。
再次闯入城市,有种欣喜,有种安慰,也有种慌乱的惶恐。看着周围陌生而熟悉的灯光,我脑海中浮现出两幅画面:鲜活的生命、放纵的男女、糜烂的酒杯,这叫醉生梦死;疲惫的身影、消沉的脸孔、迷茫的眼睛,这叫疲于奔命。
两幅不同的画,截然相反的人,却是身处在白天与黑夜的我们。
我们这个社会,彻彻底底的被资本掌控着,沦为商业的机器,时时刻刻都在利用舆论洗脑年轻人,撰写一系列心灵鸡汤和唯物宣言:释放任性真我、激活冒险血液、主张奢侈享受。
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资本鼓吹超前消费的游戏而已,将花花世界的精神鸦片种植到处都是,然后让游戏参与者,一次又一次的在悬崖边缘品尝绝地反击的快感。
无疑,辰函在这种环境里是幸运的,他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拥抱自己的幸福,没有被资本狂热的物欲淹没!
也许辰函说的很对:“我在孤独迷茫中慢慢游走,就是为了找到她,然后朝着笃定的目标而去。”
我不禁想问自己: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孤独、迷茫,牵着她的手朝着笃定的目标而去呢?觉得好茫然啊!
……
车子停在城市花园的外头,我把钥匙交给庄妍,然后朝着科鲁兹走去:“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临走前不忘嘱托:“出版集团那边你就自己去联系吧!”
庄妍甩甩钥匙扣:“行,你把他电话发给我。” 成都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