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逐渐凝结的霜露跟冰花中渐渐熄灭,最后成了一堆随风奔跑的灰烬,只剩下焦黑的木炭还冷冷地躺在石垛围成的低矮挡风墙里,直到彻底燃烧殆尽。
从晚十点到凌晨的两点半,我跟三年未见的磊哥聊了许多,从离开学校到LR,再到对某些事情的想法,也衷心对他曾经的帮助和鼓励说了声“感谢”,这是我一直就想说却没说出口的。
对此,磊哥则希望我不要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连同我妈妈的死,他也表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我要替我妈妈“报仇”的话,还不如善待自己的妻子,改变过去的最好方式就是创造美好的未来,如果以冤冤相报的形式将它循环下去,最后输的还是自己。
对此,我没有表态,虽然我明白是这个道理,可这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观念和心胸,我目前还不具备,且站在就事论事的角度我也不想具备。
……
尽管睡得很晚,但天亮前麦琪依然将我从被窝里拖起来欣赏壮阔的日出景观。只是当我被她手指拨弄脸颊,睁开眼睛看到她时,才惊愕发现这小妮子竟然跑到我帐篷里来了。
“你什么时候跑这边来的?”虽然以前也会搂着她睡觉,但那会儿毕竟年纪小,如今都成年还是要注意男女有别的。
麦琪完全不在意,微笑脸蛋说:“昨晚啊,半夜我口渴起来喝水,结果看到篝火灭了,担惊受怕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跑到你帐篷里来搂着哥哥睡啦!”
看我有些生气,麦琪撸撸嘴:“情况突然嘛,而且我们都穿得厚厚的,除非你脑子里有坏想法?”被她这么说,反倒是我的错啦?我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摇头清醒大脑,她就拖着我来到帐篷外,畅快呼吸的同时,赞美道:“哥,你看多美啊!”
我站在山岗极目远眺,郁郁葱葱的森林在雪山间层次错落的展开,遮天蔽日形成波澜壮阔的林海,几条熠熠闪光的蜿蜒河流,在曙光的掩映下从河谷间缓缓淌过,绕过座座山峰朝更远处奔腾而去。
确实很美啊!我暗暗赞叹,瞥眼却看见官纽伦正好从奥迪车里出来,她头发略有些乱,但即便如此也遮不住秀丽的脸庞,听到我跟她打招呼,只冷冷地回复句:“帮忙收拾东西吧!”
也就在这话说出口的十分钟后,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烤架、帐篷、食物、打包的垃圾都统统装进越野车的后备箱,一并带回去做分类处理。
景区照旧是寂静无人的世外桃源。国庆长假将至,磊哥的工作较之于平时更加忙碌,将我和麦琪送回酒店后,就驾车驶向工作的2号滑坡点,临走前他想起点事儿,摇下车窗问道:“嘉豪,你打算在这儿玩多久?”
“明天就准备走。”
“我艹,怎么不多耍两天?”
其实我挺舍不得磊哥的,甚至在景区住这几天都有些乐不思蜀了,但我也清楚他挽留估计也有些客套的成分,毕竟昨晚他才说长年累月呆在野外,跟女朋友都许久没有见面,难得他放长假,就算真要留我在景区里招待,我哪里好意思破成人之美答应呢?
于是我说道:“不用了,提前约好亲戚国庆回家吃饭,你也多回去陪陪你媳妇,昨晚说的那些稻城啊、牟尼沟啊,到底比不过家里好。”说罢拍拍他肩膀。
磊哥点头:“那行,等哪天我到了成都给你打电话。”按按喇叭,兰德酷路泽就调头朝景区大门口的方向驶去。
……
酷路泽硕大的身影消失在被树荫遮挡的公路转角处,只几片被车轮卷起的枯叶勾勒出漂亮的行车线。
被麦琪挽着胳膊走到天台,结果穿过庭院进去就看到大厅前挂着红色的横幅,写着“热烈欢迎”、“团建活动”的字样,跟熟悉的女服务生打听才知道,有事业单位的组团过来旅游度假,顺便还有额外的几十名散客订了房间。
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的同时看眼外面空荡荡的景区,后天就是国庆节,十一黄金假期的第一天,倘若是往年的九寨沟,这时才订酒店肯定为时已晚,无论车票机票也早被抢购空,游览通道也必定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画面。
“哥,我们出去走走吧,你看天气多好。”麦琪在旁边邀请道。
我闻闻身上的味道:“回去洗个澡,睡会觉下午再说吧!”话音刚落,手机就响起来,看眼屏幕是阮梦打来的,便接通:“喂,师姐。”却觉得她那边闹哄哄的,且有严重的回音。
“嘉豪,你……你现在在哪儿?”她声音有些发抖。
“我在……”还没等我说完,除了嘹亮的回声又听见清脆的脚步声,并且总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像在哪儿听见过,在哪儿呢?脑筋飞速旋转时,突然一声断喝“老实点儿”,随即反应过来:“你在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助吗?”
见我主动询问,阮梦也没藏着掖着了,她战战兢兢地说:“嘉豪,我,我在警察局,我实在找不到谁,也不认识谁,只好给你打电话。”这是她对我的固有印象。
“你怎么会在公安局?”
“不是我,是我陪Jason过来审讯谈话的,我在外面等他。”
“进去多久了?”
“有将近二十分钟了。”阮梦很焦急,接着又被情况完整告诉了我:Jason邀请她吃早餐,饭后两人在公寓里练习口语,突然有警察过来敲门,进门后出示了证件,跟Jason简单交谈几句后,就把他带走了,具体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嘉豪,你说他会不会有事啊?面对电话那头的质疑,我还真没把握回答,隔了半晌才愁眉紧锁地说:“你先别着急,我想想办法,我先挂了,你别着急啊!”
然而等电话真挂断,却有点了无头绪,我必须先弄懂Jason为什么被警察带走,否则贸然出击只会自找麻烦。
虽然前段时间Jason对我提到过,他有被约见谈话,但那明显是另一个部门。这样的话就比较奇怪了。如果是真的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的话,以Jason被席卷的案情重要程度和级别来看,完全轮不到辖区安排抓捕才对。
我找到张子凡的电话号码拨通:“你说话方不方便?”那头呼呼响似乎在开车,余音还有个女人的声音。
张子凡立刻回答:“你说吧!”听见我问“旁边是谁”时,他喃喃道:“是晓彤,我正带她兜风呢!”
“那好,你把电话音量调小点儿。”我顺着通道走到面对湖山的露台边:“还记得我之前对你提到的那个美国人吧?现在他在公安局,你立刻帮我打听下是什么情况,有消息立马告诉我。”
“我去,那家伙,这种事情恐怕得你亲自出面才成啊!”
我撇撇嘴:“就是因为事关重大,我才需要你帮我去摸清楚底细,我好知道从哪儿下手。”
“好,我这就去。”
电话再次挂断,望着眼前迤逦的景色我心头有点愁闷,暗想Jason可千万别是因为那笔钱把自己弄进去,毕竟他是我为数不多的能同甘共苦真心朋友之一。亦或者说,李家的案子需要他提供些东西。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那么复杂的案子。 成都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