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整个人都慌透了,只觉得周围像海潮般此起彼伏的喧嚣,顷刻间就陷入戛然而止的状态,各种思绪在脑子里拧成一根要命的紧绷的弦。
“别慌别慌!”我暗暗安慰自己。
中年男子依然用他惯有的冷峻目光看着我,神色平静道:“走吧!”说完就带着我往不远处的一辆帕萨特走去,然后拉开车门示意我上车。
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脑筋转动的飞快。尽管我想不出任何可靠的答案,却在思维跳跃的瞬间,把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十分冷静,行为举止谨慎而周密。
帕萨特沿着铺满阳光的公路飞奔,快速闪入一个房屋样式低矮老旧,既像干部中心又像机关大院的地方。
我看到前厅有许多人,有些在三五成群的思考下棋,有些在聚精会神的修剪盆栽,还有些在淡定从容的闲谈看报。
中年男子把我带进一间光线充足,摆放着许多中式家具的房间,语气委婉的指着圈椅说:“坐吧!”
我点点头,心乱如麻的坐在圈椅上,却不敢去注视他的眼睛,仿佛那强硬、冷漠和无情的目光是一条无形抖动的锁链,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
……
在长达三分钟的时间里,房间都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安静如同一潭飘满昆虫尸体的无比压抑的死水。
终于,中年男子以一种坦然自若却不失威严的语气开口了:“嘉豪,我想为什么请你到这儿来,你应该很清楚;而这其中的轻重缓急,相信你也非常的了解。”
说着他给我泡了杯茶,放到面前,然后继续说:“你爸爸的事情,相信你已经知晓。按理说,像他那样的人,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更不应该落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这话已经让我懵了,我失魂落魄、啼笑皆非的坐在圈椅上,完全不得要领,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因此,我抬起脑袋,用眼神告诉他继续,我在听。
见我态度很好,中年男子目光紧逼,用他惯有的顿挫有力的声音继续说:“嘉豪,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也不瞒你,最近我们在调查你爸爸的案子时,发现有一笔巨额资金去向不明。所以,如果你有线索,还希望你能提供给我们;同时,也希望你能去北京看看你爸爸,规劝他交代赃款的下落。”
接着,有放缓语气:“我知道因为你妈妈的事情,你跟你爸爸的关系很不好,所以是否愿意规劝你爸爸,这是你个人意愿的选择,我们不会强求。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一定会追查到那条携款逃跑的漏网之鱼。”
这叫什么话?这是在怀疑我?一时间,愤怒、焦急、恼恨和好奇都团团围绕上来,让我陷入一筹莫展的斗争里。
就在我寻思着该不该说话,该不该告诉他,我跟爸爸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没有说过话时,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发出震动和声响。
这种场合,本来是不应该接电话的,尤其被人盯着。但我还是划开屏幕接听了。“师姐,你说。”我声音略不自在。
“领导,你现在在哪儿?”
阮梦像有什么问题等着我回去处理,当即筹措着回复:“我在外面见一位重要客户,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见我继续保持沉默,中年男子目光犀利的瞄了我一眼,冷言道:“你随时都可以走,但走之前一定要想好。”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墙上悬挂的匾额里书写的“心如止水”四个大字,我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像烟雾似的遮挡住清澈的目光。
……
站在街边,灼热光线照耀着毫无遮挡的马路,带给我滋养生命的炎热和能量。我招招手,激动不安的坐进出租车,在各种纷繁复杂的危险猜测中回到公司。
跨出轿厢后,我就毫不迟疑的朝办公室走去,迫切的想要找个安静、熟悉的地方休息一下,捋捋还在震荡的凌乱思路。
可能是我神色匆匆的表情引起了阮梦的注意,见我眉头紧锁的走过,她跟在背后走进来,关切道:“领导,你怎么啦?是不是人不舒服?”
我急忙调整表情,露出笑容:“没有啊!”又找借口:“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对了,你先前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阮梦像识破了我的谎言,却没追问,摇摇头说:“没事,就是看你没回来,以为你碰到什么麻烦了。”听见我说“没有”,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柔和的阳光穿过玻璃,恬静的落在我的脸上。闭上眼,我将思维拖拽到十几分钟前那恐怖的氛围里。
明显,他们没查到这笔钱的下落,一方面想要套我的话,一方面又希望我去做思想工作。
基于这样的诉求,我琢磨着爸爸应该很想念我,甚至暗地里为我做了很多安排,否则他们打不出这张亲情牌,更不可能怀疑到我头上!只是,这笔钱的的确确不在我这里啊!
“哎,算啦!跟这帮人是说不清楚的。”我劝慰自己,却言不由衷的发现,自己好似被卷进了一个浩劫无穷的巨大命运旋涡里,比米薇薇和庄妍的处境都还要麻烦糟糕,短时间内完全没有脱困的可能。
瞟眼正在卖力工作的阮梦,我想起昨晚她在泪光闪闪中提到的那句话:“我很努力,但我抗争不过命运。”不禁发出一声苦笑,轻描淡写端给别人的心灵鸡汤,换到自己嘴里竟然喝不下去。
扭头望向窗外,我突然想要逃离这座城市,彻彻底底跟现在的生活远离!可思想回到现实中却明白,我能逃到哪儿去呢?不管怎样努力,都是抗争不过命运的!
……
工作到傍晚,阮梦晚上要看房子,我本该陪她一起,但一种奇怪的偏执却拉扯着我,就把科鲁兹借给她,撒谎说自己想要留在公司加班,让她自己开车去。
昏黄的阳光悄悄照在窗前,却没有将我深藏在谷底的心照亮。看着人去楼空的办公室,我疲倦而恍惚的靠在座椅上打盹,等候落日西行、华灯初上的美景。
谁知就在街灯迎着夜色一盏盏点亮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起来看看,是米薇薇打来的。
电话接通,她主动开口:“嘉豪,下班没有?”
我看眼腕表:“还没,但也快了。”
那头像是有点失落:“哦,那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我琢磨着米薇薇是想感谢我帮助她脱困,顺便借机会跟我聊聊Storm车队成员被打的问题,便询问道:“你把餐厅位置发给我吧!”
“不用,就我们常去的那家会所。”米薇薇说完就挂了电话。 成都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