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在鼻息的烟味散去，撩动的帘子也渐渐停住。王志远走后，我抱着脑袋想了会儿，心头有种从LR辞职的念头，觉得这样的环境和对待，不是我这种普通职员应该有的。
我叹口气，心力交瘁的眨眨眼睛，慢慢起身离开包厢，朝咖啡厅背后的电梯间走去，进轿厢时却收到夏琳发来的短信：“领导，下班了没？我做了几道菜，你快点回来吃。”
我略有些惊讶，疑惑道：“你会做饭？能吃吗？”
夏琳当即呛道：“领导，你要挨揍！！”
臆想到文字背后是一张活泼的脸孔，愁云惨雾顷刻间就消融散去，变得有干劲儿了些，提醒自己：我得努力，像王志远那样挣钱买房买车，不然即使将来越过重重险阻迎娶到夏琳，她也会跟我重复眼下这种惨不忍睹的生活。
……
楼层的数字在显示屏里滚动。等我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走到地库，然后驾驶着科鲁兹行驶到大街上时，暮色已经伴着繁星垂落在了街头。
天府大道就像连通新区和老城区的一座桥梁，然而即便是这条双向八车道的道路，面临晚高峰拥挤的车流，也依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慢悠悠的行驶在天府立交的桥面上，我瞟眼看着远处徐徐点亮的灯火发呆，见跟前一通闪亮的尾灯流动，才赶紧挂挡跟在辆奥迪车的背后跑起来，免得被人加塞。
终于到了分流的路口，远处灯塔般矗立在一片绿荫中的公寓楼开始接近。科鲁兹停在楼下，我很喜欢中庭的花簇和喷泉，悠悠荡荡的有种清远的格调。
跨出轿厢，我输入密码走进客厅，却闻到空气中隐隐有股糊味，像是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顿时明白肯定是夏琳做饭，不禁暗思这顿饭得多糟糕。
我好奇的往厨房靠近，焦味更加刺鼻，夏琳正系着围裙，戴着手套拿着锅铲炒菜呢！只是看着她那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琳听见笑声，一脸惊讶的转过头来，娇嗔的斥责道：“呀！领导，你啥时候到的？”又撇撇嘴开始逼供：“是不是偷看了很久？你流氓，你啊！”
我听得哈哈大笑：“我看你炒菜又不是偷看你洗澡，怎么就成流氓了呢？”说着就把目光往边上移，打趣着问她：“哎哟，这黑糊糊的东西，是烧肉吗？”
夏琳得意的回复：“对，红烧肉！”表情又有些失落：“不过我把酱油放多了，好像有点咸。”
“我尝尝”。边说边拿起筷子，却被夏琳立即制止：“不行，不许偷吃，要等到待会儿到了餐桌上，慢慢享用。”
我听得头头是道，问她：“还有好多菜吗？”我估计菜贩子肯定高兴死了。
夏琳头也不回地说：“不多，就回锅肉和鱼香茄子。”
“你刚炒菜就弄鱼香茄子这么高难度的？”我目瞪口呆，看着案板上的食材，规劝道：“这么瘦啊！你应该多吃点，多长点肉，我比较喜欢摸起来肉肉的女孩。”
夏琳把头转过来，做了个恶心的表情，嘟嘴挑剔道：“你这人色的很，用词跟你内心一样淫秽，形容女孩子身材好的词语很多，丰满啊，丰腴啊，曲线啊，你偏偏要用那个‘肉肉的’，还摸起来。”
……
日薄西山，夜色低垂，华灯绽放。簇拥在阳台摆放的花丛间，我跟夏琳挨靠藤椅相对而坐，借着周围霓虹的光耀，享用这段难得晚餐。
夏琳给我倒杯果汁，又用筷子给我夹块烧肉：“尝尝，味道怎么样？”
看着碗里这块黝黑发亮的五花肉，我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问她：“安全吗？”见夏琳攥起拳头，才赶紧塞进嘴里，味道有点咸，有点油腻，酱油也放得有点多，但凑活还能吃。
咀嚼中，夏琳两眼质疑地望着我：“怎么样？好不好吃？”
我点点头，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很不错，作为新手可谓成绩斐然，日后必成大器！”
夏琳撇撇嘴，似信非信的夹起一块，才刚嚼了几小口，尴尬的笑容就挂在她的脸上：“咦，感觉不太好吃。”
“可以啦！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我觉得很暖。”我笑笑。
“呵，男人果然都是骗子。”夏琳满脸傲娇，吞咽着米饭：“领导，你这段时间工作如何？我白天去郊区爷爷家里，听见哥哥跟舅舅聊天，好像LR出了点状况？”
我本来想说“没事”敷衍过去的，却不料夏琳已经提前知道了，犹豫两秒后便没隐瞒，把几十分钟前跟王志远聊天的内容，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倒不是想要获得某种帮助，只单纯的把她当成倾诉对象而已。
“……情况就是这样，孙总和陈总监在内斗。”我在略有失望的言语中切中主题。
夏琳的大眼睛在夜幕中忽闪忽闪：“你对这种事情，应该很有经验才对啊！”
经验？我觉得这丫头真够傻的，戳了下她脑袋：“这种事情谁能有多少经验啊？我主要是觉得不舒服，现在陈总监正到处搜罗我的证据，好拿给调查小组举证我。”
夏琳面带疑色，迟疑道：“整你？你有什么好整的？还不是整你上头。”
我在夜风中望眼远方的灯火通明和车水马龙，将烦恼随风冲进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半晌才说：“是啊！可我就是杨经理的臂膀，就是他平日工作的一双眼睛，我在LR跟着他干了三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了些什么事情，我比谁都清楚，董事会完全能认定我跟杨经理是一伙儿的。”
夏琳将发丝别在耳后，言语焦灼道：“难道杨经理工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我感觉他很有能力啊！”
“能力是有，但违规也存在，比如跟外联的合作企业，比如宣传广告选择哪家传媒公司，比如跟媒体的沟通联络，这些事情都要他最终拍板，偶尔也会有些回扣或分红，很多人情往来是根本避免不了的，就像开发部需要经常出去应酬一样。要想知道杨经理，撬开我的嘴巴是最快途径，反正我就是个普通职员，做什么都是听他指挥。”
“那你就全说出去，你是在LR打工的，他们凭什么这么为难你啊？你放心，有我在你背后顶着，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哪有这么简单？我真要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以后工作还能开展吗？同事们还敢跟我来往吗？”
我还不敢告诉夏琳，我学历是造假的，如果董事会真的追查下来，在目前这种紧要关头，孙总肯定顾及不到我的。
“那怎么办啊？他们会从哪个角度入手？”夏琳担忧道。
我舒口气，喝口果汁：“就是不知道，感觉杨经理浑身都是刺！”
接着，我叹口气说：“其实我真的很讨厌领导之间的争权夺利，败坏企业名声不说，还搞得员工人心惶惶的，我都想从LR辞职了。”
夏琳放下筷子，抓住我的手安慰道：“嘉豪，你别这样。虽然这件事情比较严重，我不好插手帮助你，但你要相信我肯定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见我不说话，夏琳又问：“那你觉得，孙总跟陈总监谁会赢？”
我想了半天，缓缓开口说：“孙总的机会大些，倒不是因为他是总经理，而是陈总监主要负责开发部和工程部，项目质量安全方面的问题肯定归他头上。
况且最近二期还在招标，就算那头说安排建设公司竞标，这从章程上来讲也是违规的，只要进入流程，孙总就有正当的理由向董事会弹劾他。”
“可现在二期还在图纸上，完全不见动静啊！”夏琳说。
我稍稍思量，给她解释道：“对，因为陈总监很清楚孙总的意图，所以他联合市场部、开发部和工程部，尽量把招标的事情往后拖，给自己争取时间，寻找翻盘的机会。”
“那怎么办？”夏琳眉头都皱紧了，
我摇摇手里的杯子，筹措思索几秒，慢条斯理道：“陈总监这种级别的领导，不通过仲裁是无法处理的。现在一定要让这个二期项目尽快上马，不然无法脱身。”
恍惚中，却仿佛看到一座大山即将崩塌。 成都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