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中所有对场地有需求的环节都被安排在其中一家比赛赞助公司里进行,公司和酒店之间距离不远,在CBD核心区占据不小的一片空间,团队其他人由着叶瑾修和导师带领,已经提前过去,宋千羽是在随后跟陈淑萌一起过去的。
宋千羽因为念及之前自己穿高跟鞋险些摔个狗啃泥的惨剧,这次买的高跟鞋只有四厘米,路上她看了看陈淑萌的鞋跟,自惭形秽。
陈淑萌那鞋跟大概有十厘米了,女神踩得非常稳,一件OL风格的套裙在女神身上穿出了前凸后翘的效果。
宋千羽心生退意,但不好意思说,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公司。待见到叶瑾修,她想,还好没打道回府,这一趟也不是白来的——她第一次看到叶瑾修穿正装。
同样是白衬衣、黑西裤和皮鞋,他穿着就比别的人都养眼好看,他还打了领带,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简直帅到她想尖叫。
她还没来得及同他打招呼,陈淑萌先她一步走到叶瑾修身边,还顺带抬手捏着叶瑾修的领带结动了一下。
叶瑾修蹙眉,陈淑萌对他笑:“领带歪了。”
叶瑾修皱着眉头:“我自己来吧。”
他虽然不喜欢这种亲密的举动,但语气也没有太生硬,毕竟还是一个团队,而且陈淑萌是在几天疏远之后主动对他示好,周围这么多双眼睛,他不能驳了她的面子。他考虑过,对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拒绝其他那些女生一样,他要考虑这段时间整个团队付出的心血,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私人情感影响比赛。
陈淑萌的手滑下来,轻扯他的领带,忽然间踮起脚贴近他耳边说了一句:“我想清楚了,我不放弃。”
他微怔。
她勾起唇角:“我会继续努力,你别急着拒绝我,给彼此一个机会,也许你会发现我更适合你,毕竟我们才是同类。”
在会场门外狭长的过道里,宋千羽充满怨念地看着陈淑萌调整过叶瑾修的领带然后离开,她连一个自然的表情都摆不出来。
刚才陈淑萌对叶瑾修的那个动作,确实亲密得有些过分了,不光她留意到,周围有些队员也看到了。
她见到他的好心情一扫而光,看着他大步走向自己,她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他站在她面前,先从头到脚打量她,眼底蕴了一些不经意的笑,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穿正装。这套衣服不但衬得她的腰肢格外纤细,更凸显她这双长腿,人靠衣装,她的气质是成熟了些,然而噘着嘴气鼓鼓的表情却出卖了她,令他忍俊不禁。
他将手里一块临时工牌递给她:“你戴上这个,在会场可以自由出入。”
她气呼呼的,没有接工牌。
他的手抬高,直接给她戴到脖子上,然后说:“我有些忙,你自己找地方坐。”
她急了:“你就这么打发我?”
他的眼里还有轻轻浅浅的笑意,睨着她:“闹什么脾气?我好像没惹过你。”
她抿唇别过脸,隔了几秒才说:“没歪。”
他蹙眉,她的声音太小,他根本没听清。
她又道:“你的领带根本没歪……陈淑萌是故意的,就是找借口想……想……”
她“想”了半天,没想出下文。
他回头看她一眼,会场门口人群都忙忙碌碌,倒没人注意这一角,他将她拉到靠墙的位置问:“想什么?”
她抬眸瞪着他:“你明明知道。”
“我还真不清楚。”
她别别扭扭地小声憋出一句:“她都对你告白了。”
他愣了一下:“她和你说了?”
宋千羽满怀沮丧:“你不是说不喜欢陈淑萌吗?既然不喜欢,人家对你告白你就应该说清楚,而不是像刚才那样随着她让她靠近你,她肯定会误会自己还有机会,你这样真是……”她终于找到一个准确的字眼,“渣。”
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其实论渣,叶瑾修对她才更渣——拒绝她,扔了她的告白信,却又粉饰太平,关心她照顾她,而她呢,因为过于软弱,她无法抗拒,只能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她就连说一句硬气话的勇气都没有。她不敢,她怕失去他,宁可这样稀里糊涂地跟他做朋友,很多时候她也会因为他对自己的好而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现在想想,也许在他眼里,她和陈淑萌是一样的。她没法理解,难道这样逗着喜欢他的人很好玩吗?
叶瑾修眯起眼。
当面说人坏话的宋千羽不敢抬头,气愤令她头脑空白什么都敢说,但现在说完了她才觉得有些虚脱,骨子里对他的胆怯又回来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都变冷了。
黑子站在会场门口叫了叶瑾修一声,叶瑾修回头看一眼,对宋千羽说:“你要是来跟我吵架的,我劝你现在就走。”
宋千羽猛然抬头看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嘲讽地扯着唇角笑:“黑子他们听说你要来,以为你是来给我们打气的,我也以为你是……”
他顿了顿,最后道,“我和学姐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他说完就转身去了会场。
宋千羽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好一阵。
还要去会场吗?她不知道,再跟去会不会显得太不识趣了?
她有些恍惚,听见会场里一阵喧嚣之后,人声安静下来,有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在走廊听得也很清楚。她慢慢靠住墙,却挪不动步子,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直到她听见各高校代表发言时,她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段,最后站在后门边。
她看到陈淑萌走上台发言,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陈淑萌优雅漂亮,气质大方得体,说话的时候充满自信,那种张扬的气息并不令人讨厌,恰到好处的微笑和偶尔的幽默引得全场不时鼓掌欢笑。
她是做不来这种事的,她怯场,就连在只有二十几个人的班里做Report的时候,都会紧张到舌头捋不直,她不自信。
旁边有工作人员窃窃私语:“K大这次的这个代表还挺厉害的,本来以为是一个花瓶,没想到气场这么强,说到专业的东西也很有见解。”
“那是,K大这次的团队本来就厉害,你没见他们那边的刘教授那会儿在说,这次队长是大一就做交换生出国积累经验的学霸,早就接触过商业项目了。”
“这个发言的不是队长吗?”
“不是,队长是一个男生,我那会儿见了,那张脸……啧啧,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靠才华。”
后面的话宋千羽听得不太清楚了,她去了洗手间,掬起冷水擦了一把脸,又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
她不自信,所以在感觉到威胁的时候,没有对陈淑萌坦白的勇气,显而易见,她没有陈淑萌优秀,她不自信,所以她也没问叶瑾修一个究竟的勇气,她不知道追问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不知道那种结果她能不能承担得起。
她只是一个胆小鬼,缩在“朋友”这层关系的壳里,有蠢蠢欲动的心意,却因为追不上他的脚步而不能挺直腰板说一句喜欢。
她转身,最后还是没有去会场,一个人离开了公司。
开幕式在下午五点多结束,虽然来了数所高校的团队,但这个专业男生居多,女生太少,能做代表上去发言的女生就只有陈淑萌一个。她几乎一战成名,才从台上下来,已经有公司抛出橄榄枝,想预订她的实习期。
陈淑萌马上大四了,自然也要为实习做准备,就收了一堆名片,看得团队里很多人都艳羡不已。
黑子拍着叶瑾修的肩头,在他耳边嘀咕:“老大你看看,当初我们叫你发言你还不去,这一去多好,工作都不用愁了!”
叶瑾修没什么表情,淡淡反问:“你觉得我会愁工作?”
黑子:“……”
黑子被噎了个半死,半天才说:“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叶瑾修没接话,黑子明显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
黑子也不懂这人为什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明明开幕式之前还好好的。
等会场人散了,一队人去聚餐,这次没有导师,大家的神经放松了不少,走在路上,黑子问叶瑾修:“宋千羽呢,她不是说要来吗?开幕式也没见,不跟大家一起吃饭?”
叶瑾修正烦着,理都没理他,倒是旁边的陈淑萌拿出手机来:“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叶瑾修闻言,瞥了陈淑萌一眼:“你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他语气森冷,实在不太友善,就连黑子都感觉到了,陈淑萌却不在意地笑:“啊,我忘了和你说,中午我听说她来了,就想我们两个女孩子住一间比较方便照应,所以我现在跟她住一个房间。”
叶瑾修脸色更阴沉,但没说话。
周围还是队员,很多话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他竭力压抑火气。
之前他见到宋千羽其实很高兴,但她才来就摆脸色,还因为陈淑萌而数落他,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她说他渣,真是恶人先告状。
他也说了狠话,那一刻他不是没看到她瞬间煞白的脸色,但他没有心软,他想,这次就是她忘了那些狠话,来同他和好,他也要跟她算清楚到底是谁渣。
陈淑萌打完电话,对着黑子扬了一下手机:“千羽等下直接去饭店找我们。”
陈淑萌将“千羽”两个字叫得亲切,叶瑾修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黑子八卦地靠近陈淑萌,并压低声音问:“学姐,你跟老大和好了?”
陈淑萌笑了:“我们一直挺好的啊。”
黑子摸摸头:“大家都以为你俩闹矛盾了。”
“没有。”
黑子不再问了,心底对于陈淑萌和叶瑾修的关系有些困惑。在开幕式之前,陈淑萌跟叶瑾修的亲密样儿让人很难不多想。
叶瑾修这个人性子冷,在宿舍很少说自己的事情,牵扯到感情方面的,哪怕问都问不出答案,他问过几次觉得无趣就不再提,可现在他感觉这个发展有点热闹了。
一伙人在中餐馆吃饭,宋千羽到得迟一点,大家已经点完菜,叶瑾修两旁座位早已被占据,她的视线正搜寻空位,有人已经喊:“给嫂子把老大旁边的位置让出来啊,你愣那儿干吗?”
宋千羽有些窘,连忙摆手:“不用的,真不用,你们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她的脸色有些严肃,语气也沉下来:“我……我跟你们老大,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她说完,抬眸瞥了陈淑萌一眼。
陈淑萌坐在叶瑾修左边的座位上,闻言对她笑了一下。
叶瑾修低着头看手机,没理会这阵子的骚动,就跟不知道她来了似的。她的视线掠过他,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走到一个空位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我坐这里就好了。”
周围的人有眼色地看出情况不太对,没敢再起哄,黑子有些心软地递过来菜单:“你加两个你爱吃的菜吧。”
宋千羽将菜单翻了一下:“要宫保鸡丁吧。”
有个声音说:“这个老大点过了。”
她问:“那土豆炖牛腩?”
“老大也点了。”
“清炒油菜?”
“这个老大也……”
陈淑萌笑了笑:“原来大家爱吃的菜都差不多啊,这几道菜我也很喜欢。”
宋千羽将菜单合上了:“嗯,既然有得吃,我就还是不加菜了。”
包厢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宋千羽将菜单交给服务员,跟周围几个人聊了聊开幕式的情况。黑子看她还是一身正装,问她:“你这正装都穿上了,今天下午怎么没来?”
她抿唇:“就身体临时不太舒服,回酒店休息了一下。”
叶瑾修这时候才放下手机,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
服务员开始上凉菜,大家还聊着天,没人动筷子。陈淑萌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摆在了桌上,往叶瑾修的方向轻轻一推:“老大,我打碎了你的糖罐子,答应赔一个给你,我擅作主张买了这个,希望你喜欢。”
宋千羽听见,抬眼看过去。
桌上的糖罐子式样其实很简单,就是一颗胖乎乎的海星,里面放的是五颜六色单独包装的水果硬糖。
她没细看,匆匆收回视线,脑子里这才反应过来陈淑萌说了什么,她隐隐有个猜测。
陈淑萌就在这个时候加了一句:“这个虽然不是小黄人,但我觉得这种样子的比较简单大气。”
宋千羽这下确定了,陈淑萌口中那个被打碎的糖罐子应该是她送叶瑾修的那个。
她说不清什么感觉,其实只是一个玻璃罐子,碎了也就碎了吧,但也许打碎它的那个人是陈淑萌,她心里还是有些憋屈。
她低着头,手里绞着一个纸袋的带子——纸袋里放的是她下午新买的领带,她离开公司静下心后,也觉得当时自己说话太冲,又不知道要怎么道歉,所以就想送礼物给叶瑾修,来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矛盾。
叶瑾修抬眼看看桌上那一罐子糖,良久才淡淡开口:“我其实不爱吃糖,不过是一个罐子,碎了就碎了。”
陈淑萌的笑容略有些僵硬:“但我答应了要赔给你的。”
“没必要。”
旁边有好心人打圆场:“老大,你就收了呗,拒绝女孩子的礼物多失礼。”
叶瑾修蹙眉,已经有些失去耐心,但隔了几秒还是扯出一个敷衍的笑:“谢了。”
饭局还在继续,宋千羽已经将手里纸袋的带子扯断,她将纸袋放在身后,开始低头吃饭。不知是谁要了啤酒,黑子兴奋地给大家倒酒,他刚要将手中的一杯啤酒递给她,叶瑾修冷冷的声音又响起来:“她的胃病没好,不能喝酒。”
黑子的手利索地在空中调整方向,杯子刚要给宋千羽旁边的人,却被截停。
宋千羽已经从黑子手中端过酒,她笑着说:“少喝一点没事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笑容会不会很难看,她这会儿实在不大好受,叶瑾修这句话像是导火索,他不肯看她,也不愿意和她说话,却还要像长辈一样管制着她,让她心底燃起熊熊的火气,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发脾气,于是很幼稚地和他对着干。
叶瑾修盯着她,没说话。
这下子一桌子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了,她想了想,举起酒杯:“这一杯我敬大家吧,今天这顿我请,前一段时间蹭你们的空调,我也没能为大家做什么事情,明天你们都要比赛了,这顿饭就当我给大家打气的,你们要加油啊。”
有几个人已经端起酒杯准备碰杯,但是叶瑾修坐着一动没动,他的身体还慵懒地靠着椅背,就那么静静地睨着宋千羽。
包厢慢慢安静下来,这就尴尬了。
黑子摸摸头,拿果汁给宋千羽:“宋千羽,老大是为你好,不然你喝果汁?”
宋千羽端着酒杯的手僵硬,她觉得很没面子,叶瑾修那是为她好吗?要是以前她可以当作是,但是眼下这个场合,她只觉得他是故意要让她下不来台。她忽然后悔,为什么在接到陈淑萌的电话之后答应来吃这顿饭,当时她想的是什么?
哦,她在想,来了就可以和叶瑾修说上话,也许就能趁着这个机会和好了。
但现在看来,显然是她太天真了。她可以不计较他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但他不肯放过她——从来都是如此,从小到大,他们之间有了矛盾,几乎都是她忘记了或者主动求和,他的姿态永远高高在上。
她抬手,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裹挟着浓重的涩意,一路凉到了她的心底,她放下杯子站起身:“我就是来和大家打个招呼,明天你们加油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包厢。
门一关上,黑子忍不住出声:“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啊!”
叶瑾修一言不发,他也知道他失控了,就算是想提醒她不要喝酒,本来也有更好的方式,而不是这样专断独行地直接告诉黑子不要给她酒,她不是他的附属品,也不是小孩,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陈淑萌试图缓和尴尬的状况,端着酒杯说:“没事的,老大也是好意……我们先吃吧,千羽可能是心情不太好,晚点我回房间去看她。”
大家都看陈淑萌的面子,纷纷举杯碰杯,叶瑾修也不想一伙人吃饭的兴致都因为他毁了,便也碰杯喝酒,但后来一直心不在焉,他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又觉得宋千羽没事找事,在比赛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添堵。
饭局结束时已经晚上九点,一伙人出门才知道,宋千羽居然还真将账结了。
她就吃了几口凉菜,喝了一杯酒,很早就一个人离开,黑子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问叶瑾修:“咱们吃饭不是有活动经费吗?宋千羽这也太客气了,要不我回头把钱给她?”
叶瑾修没表情:“随你。”
说话间,他扯过黑子的背包,将自己手中那个大到碍事的糖罐子塞进去:“这东西你帮忙拿回去。”
黑子重重叹一口气,总感觉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糟糕了。
一行人走到门口,有服务员追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你们有东西落在包厢了,请问是哪位的?”
大家看过断了一根带子的纸袋,面面相觑,都在摇头,只有黑子打量了一番:“这好像是宋千羽的。”
“Hogo Boss?好像是领带。”黑子从服务员手里拿过来,扭头看陈淑萌,“学姐,既然你们住一个屋,不然你带……”
“我带给她。”一个冷硬的声音插进来,叶瑾修从黑子手里拿走纸袋,转身就走。
陈淑萌还是愣的,等反应过来时,视线里叶瑾修的背影已经消失了,旁边的黑子低低啧了一声:“跑得真快。”
叶瑾修其实没有跑,只是先于大部队回到酒店。他待在电梯里,低头瞥了一眼纸袋里的盒子。
如黑子所说,是崭新的领带,被包装得很好,宋千羽用不到领带,这东西自然是要送人的,但现在纸袋的带子已经被扯断了。
电梯抵达楼层,门甫一打开,他就看到电梯外面拎着行李箱的人。
宋千羽看到他,也怔了一下。
但她并没太大的反应,拉着拉杆箱想要进电梯,却被从电梯里出来的他拦住。
他将纸袋放她眼前:“你落了东西。”
她眼睁睁看电梯门合上下去,视线这才回到纸袋上,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这个是打算给你的,你拿着吧。”她拿了也是要扔,她想了想,又补充,“你说得对,下午我说的那些话……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可能是你对我太好了,有时候我总有种错觉,以为我们就像家人一样……”她顿了顿,语气很平淡地继续,“以后我会注意的,比赛你要加油,我就不住这里了,免得打扰到你们。”
说完,她又要去按电梯键,却被他握住了手腕:“我有话和你说。”
被他触碰的地方发烫,她连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眼底逐渐模糊,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扯了一下唇角,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什么事啊?”
叶瑾修皱眉,是有些不满她的态度,也是因为不擅长解释这种事,他说:“我和学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扭动手腕,试图挣脱:“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要不要和她在一起是你的决定,你不用告诉我,我以后不会再问。”
他还攥着她细白的手腕,掌心力道加重,她觉得疼,委屈顿时翻江倒海:“你放手啊!”
他的目光扫她的行李箱:“你打算去哪儿?”
她别开脸,说不出话。
这个问题她是没法回答的,她只是想离开,去哪里都好,今天对她来说已经足够难熬,她不想今夜还要面对陈淑萌。
两人在电梯门口僵持,不多时有人从电梯里出来,叶瑾修只能攥着她的手腕将人往旁边带,以免挡住别人的路。但她并不配合,还想挣脱开来,他深吸一口气,手往下一滑,顺势直接拉住她的手。
她有些愣,被他拉到一旁,才反应过来,又想甩开他的手。
电梯里出来几个路人,见状,走几步都还回头好奇地看热闹,叶瑾修沉默了一会儿,看她低着头不愿意看他一眼,他忽然就没了脾气:“哭了?”
“才没有呢!”她喊完,还是盯着电梯间角落的盆栽不看他。
他轻叹一声,语气软下来:“别闹了,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带几分轻哄的意味,反而令她的眼泪快掉下来,她咬着嘴唇,固执到不出声。
他强硬地从她手中夺过拉杆箱,然后将装领带的纸袋给她:“你帮我拿着。”
她背过身去。
他也不勉强,将纸袋勾在手指上,拎着拉杆箱,另一只手还拉着她的手,拖着她往房间走。
她被他攥住的手掌出了汗,指尖慢慢蜷缩,心跳得有些快,但怒气还没下去,走几步就嘟囔:“我不回去,你放开我。”
他没理会她,将人带到她的房间门口,问她:“房卡呢?”
她气鼓鼓低着头不吭声。
他松开拉杆箱,她这会儿早已换过衣服,身上是宽松肥大的T恤和牛仔短裤,他的手直接往她短裤裤兜里摸,而且摸的还是后面那个裤兜,他知道她一般会习惯性将卡一类的东西随手塞那里。
她都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他的手已经顺她的后腰往下,掀起她T恤下摆,利索地抽出房卡,她登时脸就臊得通红,后腰那一块被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好像火烧似的,她咬牙骂:“流氓,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已将房门打开,把拉杆箱拉进去,回头看她:“你不给,我只能自己取。”
她本来的难受被羞愤取代,盯着自己的行李箱,一时没动作,他过来强硬地将她拉进门,然后关门插好房卡,房间一下子亮了。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不少。
他往里走了几步,最后在沙发上坐下,想起什么问她:“学姐有这里的房卡吗?”
她还是不说话。
这小祖宗实在有点难哄,他拿过那个纸袋,打开看里面的领带,看完了再度开口:“既然你送我东西,为什么刚才不说?”
“不是送,”她嘴硬,“就是顺路买的。”
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她还站在门口不远处,抬眸看他,眼神透着几分哀怨:“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你都知道。”
叶瑾修蹙眉:“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无处可去才那样问我,你也知道……”
她鼻子酸涩,攥紧了拳头,再也忍不住了:“从高一的时候就是,明明扔了我的信还能假装没事,现在也是,明明很清楚我对你……我……”
房间很安静,衬得她细而软的声音像在颤抖。
他没明白:“高一扔了你的信?”
她自暴自弃地擦了一把眼角:“你自己说的你也能忘?”
他想了几秒,还是没想起来:“什么信?”
她气坏了,指着门:“你走,你赶紧走!我不想看到你。”
叶瑾修的脑仁疼,回想半天,终于记起她曾经的确给过他一封信。
那是很早以前了,她说是她们班一个女生写给他的,她帮别的女生给他递信这事儿已经让他很不舒服,那封信他随意地夹在了书里。那是一本与编程相关的书,后来被宋妈妈发现他打着学习的名义看编程书,直接给他连书带信扔掉了。
当时凑巧,奥赛那时还没有取缔,他第二天要去市中心参加奥赛,将那封信的事情彻底忘了。几天之后他才回学校,宋千羽当时有些别扭地问他看了信没有,他最先想起的是那本被宋妈妈扔掉的编程书。
那本书也是他辗转几个书店才买到的,被宋妈妈扔掉之后十分心疼,因此当时回答她的口气并不好,不光告诉她扔掉了,还加了一句“以后别拿这种东西给我”。
当时宋千羽脸色就不太好,她有些蒙,眼底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没理会她,转身就走了。
他想到这儿的时候,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陈淑萌的声音传过来:“千羽,你在吗?帮我开一下门吧?”
宋千羽脚步一动,刚要转身,叶瑾修起身过去,很快拉住她的手,将人往里带。她气恼地用另一只手去抓他的手,他“咝”了一声,倒抽一口气:“属猫的?”
她气呼呼地低头,看到他的手背被她的指甲划伤了,有两道红痕。她的动作顿住,不敢再用力,又说:“学姐在外面……”
他拉着宋千羽的手,压低声音:“话说清楚,先别理她。”
他把人拉近一点,扳着她的肩头,两人总算面对面,只是她还是不肯正视他。
他问:“那信是你写的?”
他确实没想到信是她写的,那时候居然忘了,她也算是她们班女生中的一个。
她终于抬眼,瞪着他:“你少装傻,难不成你没看?”
叶瑾修:“……”
叶瑾修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我确实没看。”
“没看你就扔?”
他抬手扶额头:“是我妈扔掉的。”
宋千羽傻眼了:“叶阿姨看了?”
“没有,”他回想了一下,“我把信夹在编程书里面,她当时把书扔掉了,她应该也不知道里面有信。”
宋千羽愣了一会儿,外面敲门声又响起,她刚一扭头,叶瑾修这下直接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将注意力拉扯回来,他又说一遍:“别管陈淑萌。”
她的鼻子都快皱起来了,躲开他的手,低头踩他的脚:“叶阿姨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是我亲手写的信!你就让扔!你知不知道你轻飘飘的一句扔掉了,让我难受好久。”
她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他那时候那句“以后别拿这种东西给我”让她觉得仿佛被抽了一耳光一样,她才察觉原来一直是她自作多情。
她踩得不重,只是泄愤,他没躲,任她发泄,她恨恨地又抬手砸了他两拳,犹觉得不够,正想下重手,他忽然伸出手,直接搂过她的腰,将人扣到了怀里。
她吓傻了,睁大眼,视线径直落在他的肩头上,心跳一声声像是砸在自己的耳膜上,她闻见他身上浅淡的烟草气和酒气。
“你想想你怎么和我说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信是你写的,”他低头问她,“写的什么?”
她被他抱得很紧,想打人也施展不开,手推了推,没能撼动他,她的心跳就更快了。
他的手在抚她的脸,又扳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四目相对,她心底的慌乱全部展露在眼眸里,他又问一遍:“信里写的什么?”
她的嘴唇动了动,眼眸垂下去掩饰自己的紧张:“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他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熨得她的脸都红起来,她有些想躲,但又有些舍不得,脑子乱成一团,他第三次问:“告诉我,信里写了什么?”
她抽抽鼻子:“反正不重要了,你明知故问,我说出来也没意义,你现在和学姐挺好的,学姐很优秀,也很适合你,我祝福你们。”
叶瑾修被气笑了,酒店房间吊灯的光线不甚明晰,衬得他的笑容有些邪性,他说:“我怎么听着你这祝福不太诚心?咬牙切齿,像诅咒。”
宋千羽的手机在包里响起来,她愣了一下,想推开他,但他还是紧紧地搂着她:“真不说?”
手机还在响,她一言不发。
“那封信我没看到,不知道你写的什么,后来你和粱煜在一起,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他问完,自嘲地笑,“你总觉得你最委屈,骂人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受害者,学姐和我表白那天,我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告诉我让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今天她又告诉我,她不会放弃,我打算比赛结束后和她说清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就来说我渣。”
她身体有些僵硬,他感觉到了,沉默地放开她。
手机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安静地看她一会儿,最后说:“你看你,总觉得自己是最受伤的那一个,你在自己身上贴上别的男生的标签,还瞒着我……”他顿了顿,“宋千羽,不是只有你有脾气,我也会觉得失望,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最后竟输给一个半路冒出来的粱煜。”
她闻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心口一紧:“你……你什么意思?”
她心跳得很快。
叶瑾修没回答,他走了几步,从沙发上将破损的纸袋连同领带盒子拿起来:“礼物我收了,你要真想走,我不拦你,等比赛结束我送你回家。”
她彻底陷入困惑中,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别跑!”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要跑的人好像是你。”
她抿唇不甘心地道:“你的话没说清楚别想跑!”
“你想听什么?”
她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她觉得没理由再含糊下去,但她被他搞糊涂了,一边说那种令人误解的话,一边又说要送她回家,这是什么操作?
她问:“你那句……你输给粱煜,你的意思是……是……”话没说完,又被手机铃声打断。
这次响的是叶瑾修的手机,他摸出来看了一眼,来电的是陈淑萌,他按下静音将手机塞回兜里,再看宋千羽着急的模样,他这会儿倒是不气了,眼底蕴了一丝清浅的笑意:“你连信里什么内容都不肯告诉我,你想跟我要什么答案?”
说完,他拂开她的手,迈步往外走,她忽然喊他:“叶瑾修。”
他停住步子,没回头。
她的手攥得很紧,鼓起勇气开了口:“我……我喜欢你。”
房间这会儿安静得可怕。
她破釜沉舟地问:“你呢?”】 隔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