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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二宗谋杀

  第15章

  第二宗谋杀

  恋爱时,时间会变得很慢,朝阳一点一点挣出海面,树叶被风吹着柔声细语,大雁从天空缓缓飞过,云间依稀留下人字影子,圆圆的碧荷叶平平地铺满整个池塘,新出的荷花箭上立着蜻蜓,花朵从春天开到冬天,月亮在黑夜凝望如含情脉脉……恋爱中,每一分钟每个细节每段影像都可以记得很真很真。

  所以恋人们才会发明“天荒地老”这种词,说出“海枯石烂”这样的话——他们真是相信自己的爱能够就此定格、刻进永恒的。

  但是事实上不可以,纵然他送的玫瑰被制成了干花,她采的蝴蝶被做成了标本甚至化石,也仍然不可以。

  秒针走得再快也周而复始,时针走得再慢也还是要过去,最好的时光,最美的爱情,只存在于记忆里,或者消逝在风中。

  是五月,花飞似雪,风一吹,就成了梦。

  她倚在树下,欲语还休,头低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终却还是猛抬头,勇敢地说出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短截果断的四个字,无啻晴天霹雳。

  示爱如赌。谁先翻了底牌,谁就成了赌徒,孤注一掷。要么双赢通杀,要么倾家荡产。

  她几乎从说出口就后悔了,却倔犟地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渐渐噙了泪。

  而他,早已一败涂地。

  张朝天长长叹息,抬起头说:“若梅英?不记得了。”

  “不记得?!”小宛大惊,带着一丝愤怒,“你竟不记得?!”

  张朝天别转头,不说话。

  这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白得如雪,然而风度仍是好的,岁月沧桑掩不去他原有的俊逸潇洒,虽然不再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却仍有一种贵气,与人说话时,不经意间带着种降尊纡贵的意味,仿佛帝王落魄,三分无奈,七分不耐。

  女主人走出来敬果盘,她比张朝天要年轻至少二十岁,看来是续弦,满面春风,不语先笑:“张先生年龄大了,不能谈很久的,不周到的地方,水小姐要请你体谅哦。”

  她管丈夫叫“张先生”,满脸鸡犬升天的得意。

  小宛抬头看着她,不明白这样浅薄庸俗的一个女人,凭什么可以代替若梅英成为他生命中的女主角,而抹煞了梅英在他心中的记忆。她盯紧他,一字一句地再问:“你,真的,不记得,若梅英?”

  张朝天被迫抬起头来,看着这纯净如水的女孩子,猜测着她同梅英的关系。许久,仍然说:“不记得了,太远的事,有六七十年了吧,谁记得?”

  小宛呆立。他竟忘了她?当她为他的负约伤心,流泪,自我牺牲,直至坠楼惨死,游魂人间,他竟然,忘记她!

  世上没有一种背叛可以比忘记更残忍,更彻底,更不可恕!

  她仿佛在顷刻间沧桑了十年。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消磨一切的恩怨。

  原来,那样倾心刻骨的爱也可以被忘记。

  当恋人们说着山盟海誓的时候,总以为这誓言是会实现的,所有的灾难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可是,有一种最强大的势力是被痴情男女在热恋时常常忽视的,然而它却是最不容忽视,亦不可抗拒的,致命的阻碍——那就是时间。

  时间磨轮可以磨平所有的山盟海誓与深仇大恨,无论是花前月下的柔情蜜意,还是不共戴天的旷世情仇,都可以在时间的砂轮下打磨得面目模糊,麻木不仁。

  惟有若梅英,这个不愿还魂的痴心鬼,竟可以抵拒时间的砥磨,穷天极地地寻找前世情仇,牢记住一段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恩怨,誓不肯忘。

  我要问你一句话。

  小宛一双眸子晶光闪亮,执著地,要替若梅英问个答案:“张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那年七月十四,鬼节,‘群英荟’全台鬼戏。可是,若梅英约了你在鬼节前夜私奔,在兴隆旅馆布置了新房等你,你却失约,为什么?”

  那位徐娘半老的女主人早已不乐意了,出出进进地假装端茶递水,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小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双目炯炯地看着张朝天,不问出一个究竟来誓不罢休。

  他负了若梅英。

  正如张之也负了自己。

  这个答案,不只为了若梅英问,同时也是为自己,为天下所有痴情虚掷的伤心女子讨一个公道。

  “若梅英为了你,生不安枕,死不瞑目。生生死死,一直念着要问你一句话。你总得给她一个答案——为什么会失约?为什么要骗她?”

  她坚持着,一反常态。上海之行改变了她,她不再是那个温婉羞涩的水小宛,而是代梅英追讨孽债的复仇女神。

  “太庙大烧衣,是若梅英在解放后唯一的一次见到你,也是最后一次见你。我不相信你会忘记!林菊英老奶奶,不相关的人,隔了四十多年还记得,提起来就痛哭流泪,你怎么会不记得?”

  小宛接下去:“若梅英就是在那次见面后跳的楼,他们说,梅英跳楼的时候,你也在现场,你没有看到她,听到她吗?她喊着你的名字,说要问你一句话,从十三楼上跳下来,就死在你的脚下,你会不记得?”

  张朝天一窒,猛地闭上眼睛,闭眼的瞬间,水小宛似乎看到有泪光在闪。

  是泪么?

  然而她的泪已经先他流下来,声音哽咽:“她为了你,从人到鬼,从生到死,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就因为她不想忘,不肯忘,她要问你一句话。而你,你怎么能忘?”

  他睁开眼,神情淡定,良久,说:“不,真的不记得了。”

  小宛的脸垮下去,心里忽然变得很灰很灰,眼神在瞬间变得黯淡,仿佛经了一场大战,或是一场大病。

  她抬起头,无言地望向窗外阴沉的天,默默说:梅英,你爱错人了。

  下楼的时候,水小宛遇到张之也。

  他说:“好久不见。”

  她也说:“好久不见。”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他看着她,知道事情已经无可逆转,过去是真的结束了。

  两个不再相爱的旧情人相遇,最可怕的不是仇恨,而是平淡。她甚至不需要躲避他,不假装陌生或冷淡,而只当他是普通熟人。

  可是,他还是想替她做一件事。

  或者说,是替若梅英做件事,找到那句话的答案——这同时也是水小宛一心要做到的。所以,他与她不约而同,先后来到知情人的门前。

  然而小宛说:“不必再问了,他说他不记得。”

  “不记得?”

  “恨比爱长久。胡瘸子对若梅英的感情要比张朝天深沉得多。”小宛唇边露出一个苦笑,“梅英如果嫁给了张朝天,今天早已投胎转世,也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住,是因为不忘。

  忘,是“心”字上一个死亡的“亡”。

  因为恨,故而不甘心,不死心。“心”不肯“死”,故而不“忘”。

  张之也有些唏嘘,张朝天辜负了若梅英,被她记了一辈子还不够,做鬼还要纠缠不休。而薇薇恩负了他,他又负了水小宛,却清楚地知道,将来他们谁也不会记得谁。一旦分开,记忆立刻被删除清空,根本无须心死,因为压根儿无心。即使要记,也只记得自己的话。

  他叹息,低低地说:“我刚去过广东回来。”

  “采访?”她同他一前一后走下楼,对他的行踪已经并不关心,只是出于礼貌才会回应。

  “是,采访,去了观音堂,见到了那些硕果仅存的自梳女。”

  她在楼门洞口停下来,抬起头,看到几只灰背鸽子从天空中掠过。

  是的,他不久前曾说过,要去广东好好做一则有关自梳女的纪实采访的。原来,中间只隔了这么短的时间吗?想起来却是恍如隔世。

  “我还去了赵自和下乡的村子……”

  “会计嬷嬷?”她打起精神来,“你听到些什么?”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会愿意知道。”张之也支吾,“小宛,我们………”

  “我们的事,也已经过去了。”小宛打断他。

  张之也的脸忽然僵住,虽然这个答案是他早已预料到的,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还是令他有种彻骨的寒冷。若梅英在六十年后仍然记着张朝天,可是水小宛,已经决定在昨天就把他忘记。

  他觉得身体里有样什么东西,忽然地折裂了。

  张朝天在窗户里看着水小宛和张之也并肩走远。

  一对璧人。他想,和当年的自己与梅英一样。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爱情会不会比自己幸运。

  水小宛的到访使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到了。

  那个小宛,眉目神情像极了若梅英,她是替她讨答案来的。

  可是他没有回答她。

  她让他想起了太多的往事。

  他的确忘记了若梅英。

  生活中最可怕的,最消磨爱情的,不是贫穷,是拮据。

  渴望的人和事一再落空,得到的总是些不尴不尬的际遇,不知道怎么就结了婚,不知道怎么就做了人家父亲,从没有给过妻儿足够的幸福与快乐,可是因为失望太多,也就渐渐不懂得抱怨。过一天算一天,一天和一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邻居有人升迁有人撞车,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许生活的本质就是这样的柴米油盐,为一点点小事吵架,可是大祸来临时反而坦然,动不动就嚷着要离婚,可是看到人家夫妻打架马上热心解劝,并且现身说法俨然恩爱夫妻……起初还波澜壮阔过,一忽儿解放,一忽儿下放,一忽儿平反,一忽儿反聘,升了高干没感到多高兴,死了老婆也并不觉得多难过,从来都不是个幸福的人,也并不觉得比别人特别不幸——家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得过且过,大辈子转眼就过完了。

  临了儿,却忽然想起自己原来也曾经年轻过,快乐过,真爱过……

  不如不想起。

  想起这一切的时候,重温这一切的时候,就是死亡的时候了。

  张朝天死得很平静,死在满足和回忆里,死在新一轮的等待中。他在死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痛痛快快真真正正的心满意足。

  他又见到她了,那绝色的女子。

  她没有着戏装,不施粉黛,穿着珠灰色的缎质旗袍,戴着他送的珠花,站在深黑走廊的那端,幽幽地说:“我等过你,等了你整整一夜一天,一直等到第二天上戏……”

  她说她等他,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十四上戏。

  但是他却知道,远远不止,不止那么短时间,即使嫁了,死了,她也仍在等他。等足六十年。

  阳寿六十年,阴寿三十年,她的时间到了。可是仍然不肯走,仍然要等,等到魂飞魄散。

  她的身影在灯影里明灭,脸上的表情看不见,可是那闪烁的,是泪。

  他看着她的泪,忽然笑了。

  他终于见到她。她还是这么美,这么倔,这么纯粹,这么刚烈。能被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样地耿耿于怀,不论是爱还是恨,这人的一生也都是值得的了。

  我要问你一句话。

  那是一句怎样的问话,那是一段怎样的痴情。不,他不要回答她。他宁可她恨他,只有让她一直记着对他的恨,才会记住他,来找他,哪怕他死了,也仍然不放过他。

  隔着六十年云水风尘,他们终于又相见,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远处,有隐隐的锣鼓点儿越敲越响,是哪里的戏台子在搬演《王魁传》?

  秀才王魁应试落第,流连青楼买醉消愁,结识妓女敫桂英,得其供养。一年后,王魁上京赴试,桂英代筹盘缠,两人在海神庙山盟海誓。不久榜发,王魁得中状元,另娶崔氏为妻。桂英闻之,拔刀自刎。其魂魄夜访王魁,痛斥其:“君轻恩负义,负誓渝盟,使我至此!”

  王魁骇极,跪地求饶。桂英云:“得君之命即止,不知有他。”当夜,王魁暴病而亡。

  ——多么俗套的故事。

  戏台上演就了数千百回,人间也一样重复着不变的台词。“君轻恩负义,负誓渝盟,使我至此!”

  惟一不同的,是张朝天不曾害怕,更没有求饶。

  张朝天死得无怨无悔。

  至死没有回答若梅英。

  他不肯回答她。因为他知道,冤魂之所以不散,是为了心愿未了,如果他答了她,她就会遂愿,就会从此消失。而他不肯回答,她便要一直纠缠,追随他上天入地。

  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将死的老人已经是半个神,勘破生死,看淡恩仇。

  “得君之命即止,不知有他。”

  如今,他只想死在她的手中,以自己的死,平她心中怨气,伴她同游九泉。

  死的时候,他已经决心,和她一样,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不忘情,不投胎,宁可世世代代做一对永不超生的鬼魂。

  他只是不知道,梅英的魂,为了他,连九泉也不肯收留。纵使她勾他坠入冥府,他却不可能再伴她游荡人间。他们无论生死,已经永不可相伴了……

  “张朝天死了。”

  服装间,满室彩衣静默,一人一鬼相对而立。

  小宛望着扮作敫桂英的若梅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经历了上海的情变,她所有的感情都平淡,淡淡的愤怒,淡淡的悲哀。

  “是你杀了他?”

  “是我。他竟然忘记我,至死不肯告诉我答案,他该死。”

  “你借着我的眼睛和脚步找到他,然后取走他的命,那我不成了帮凶?”小宛质问,“他死了,你是不是心足?你们是不是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重逢?可以继续问他那个你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能。”梅英怅怅,“我已经不能再回阴曹地府,不能享用人间祭祀,也不能转世股胎,永远都只是一缕孤魂,天地不收,直到时间尽头。”

  “时间尽头,那是什么意思?”小宛忽然有所察觉,急急地问,“梅英,可不可以忘记仇恨,重新来过?不要再杀人了,停止所有的报复,学会让自己忘记好不好?”

  “来不及了。”梅英缓缓摇头,面容哀凄如水,“在这个世界上,我早已一无所有,甚至连身体也是虚无。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束感情,一股仇恨,我因为感情和仇恨而存在。你让我放弃报复,忘掉过去,就等于要我从世间消失,魂飞魄散。”

  “什么?”

  “阳寿六十年,阴寿三十年,我都早已错过,不能再投胎,但是还可以在九泉下游荡,只在每年七月十四上来几天。本来过完鬼节就要回去的,可是这次你让我看到了旧时的戏衣,看到了寻找张朝天的可能性,我已经找寻了他六十年,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是怎么也不肯放手的。所以,到了该回阴间的日子,我没有回去,躲在衣箱里错过了回去的时间,那么以后,也就再不能回去了。我已经被阴司除名,从此只是一名孤魂野鬼。张朝天即使死了,也见不到我,我也再见不到他。”

  生不能见,死也不遇。那不就是永远?

  小宛满心凄怆,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做了孤魂野鬼会怎么样?”

  “孤魂野鬼在天地间不受任何府司掌管收留,除了自己之外一无所有。我说过,我们鬼在世上是没有形体的,只是一束感情一段仇恨,只要仇恨在一天,我也就存在一天;一旦仇恨消了,感情尽了,我也就随之消失,连魂魄也不留下,从此,成为真真正正的不存在。”

  “不存在?”小宛悚然而惊,只觉一股凉气自踵至顶,盘旋而上,整个人如被冰雪。虽然她早就知道若梅英是一只鬼,可是,她也一样有感情有形象,除幽明异路外同自己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现在,她说她将要从此不存在,却让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送一只鬼消失,和送一个人死去,究竟有多大的不同?这段日子,她早已将梅英视为知己好友,甚至自己感情生活的一部分,她怎么忍心看着她从此消失?

  可是不让她消失又如何?让她继续她的感情与仇恨,继续报复下去,杀死更多的人以聚集戾气吗?那样,自己不成了同流合污的凶手共犯?

  然而逼梅英放下屠刀,就等于让她结束情怨,从此销魂,如何忍心?

  人的命,和鬼的魂,到底孰重孰轻?

  “难道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杀人吗?”小宛柔肠百转,进退两难,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你说你是因为一段感情才迁延不肯投胎的,可是现在,你留在这世上,却只为了报仇,这不是背离初衷吗?”

  梅英叹息,头上的钗环叮咚。

  “忘”,是一个“亡”字加一个“心”字。心死了,才可以忘。

  然而若梅英,身体死了,心却不肯死,于是不忘,于是魂聚不散,于是寻寻觅觅,游荡人间,纠缠前生恩怨。

  不让她如愿,是怎么都不能使她“死心”的。

  小宛也不甘心,不死心,苦苦追问:“除了张朝天,你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别的余情了?即使这世界没了使你恨的人,可是,也没有使你爱的人吗?没有可牵挂的吗?可不可以不要再因为恨而杀人,而因为爱留下?”

  她豁出去,决定说出真相:“梅英,你记不记得,你在人间还有一个女儿?你的女儿还活着!”

  “女儿?”若梅英茫茫然地重复,似乎有些想不起。她从来没有爱过那个女儿,从来没有做母亲的意识和记忆。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真正嫁过人,并且同那人生过孩子。

  但是小宛的话,让她恍惚记起,她好像,曾经怀孕,生产,诞下一个不足月的女婴,然后将她抛弃。

  谁的一生中没有过辜负和亏欠呢?

  张朝天欠了她,而她,欠那女婴的。

  “我女儿,她在哪儿?”

  “她就在我们剧团工作,就是会计嬷嬷,叫赵自和,你‘上来’那天,她也在场,还是她主持请衣箱仪式的。你看到吗?记得吗?”

  小宛说着,忽然心中一凛:那天,瞎子琴师和会计嬷嬷是表现最特别的两个。三天后,胡伯便死了。后来才知道,胡伯与赵嬷嬷,都与梅英有着不浅的渊源,也都在太庙大烧衣时伤害过梅英。

  仇人、亲人、故衣、鬼节,还有隔着六十年同月同日生的自己,是这些元素加在一起,沟通了人间和鬼域,招回了若梅英的鬼魂——一切,是不可回避的吧?

  她一直内疚地以为是自己令梅英魂羁留人间,借刀行凶。但是现在她知道,不是她,是命。命运把可以令梅英回魂的所有元素都集中在一起,终于形成了强大的气场,演绎了一出阴阳界。她并非导演,甚至不是主角,而只是一场大戏中穿针引线的超级龙套而已。

  “梅英,你想见见你女儿吗?”

  “不,不。”梅英连连后退,似乎被惊动了一样。

  这还是小宛第一次看到鬼魂也有惧畏。

  “我,从来没有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我不是她的母亲,她也不是我女儿……”梅英连连摇头,轻叹,“我留在人世的理由,不是为了亲情,而是为了仇怨,是为了问他一句话。他不告诉我答案,我死不瞑目。”

  “我替你找答案,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找到答案。你答应我,不要走!”

  “可是张朝天已经……”

  “就算张朝天不肯答,也一定还有别人知道,我去问他太太,我去找找看你还有没有别的师姐妹活着,每件事都会有一个答案,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你等我,等我……”

  小宛哭着,语无伦次,她是那么怕,那么留恋,那么不舍得若梅英离开。

  曾几何时,她因为她的纠缠几欲发疯,想方设法要远离,怕得躲进衣柜里哭。为她寻找张朝天,也不过是想她早点离开。

  可是,临到现在真要分手,她竟是这般不舍,尽了全力地要留住她的魂,她的爱与牵挂,泪与情缘。

  她和梅英的感情早已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一生一世25天(西岭雪人鬼情系列13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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