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路小学。
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夏悠纯,刚神采飞扬上完一堂课。孩子们非常喜欢这位性格开朗的老师,一下课,纷纷围绕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夏悠纯弯着腰,认真听每一个孩子说话,微笑着回答他们的问题。
一直到上课铃响!
季婉思在走道的另一头等她。
夏悠纯慢慢走过去,脚步竟有些蹒跚。
恰在这时,沈雪吟从楼上下来,叫住夏悠纯:“夏老师,校长室有一份资料需要发到年级里的,你去拿一下。”
季婉思看出不对劲,连忙说:“我去吧。”
沈雪吟目光一寒:“我让夏老师去。”
季婉思冲动地想说什么,被夏悠纯拦住。
夏悠纯息事宁人:“好的,沈主任,我这就过去。”上楼,拿资料,分发到几个办公室,最后才回去。翻开作业本,批改了一气。午餐时间,季婉思才叫她:“小纯,一起去吃饭吧。”
两个人这才有时间说话。
夏悠纯走路越发一瘸一拐,季婉思撩起她的裤脚,褪下丝袜,看了一眼,禁不住低低惊叫:“怎么会肿这么厉害?”
夏悠纯倒是淡淡的,微笑:“没事,就是扭了一下。”
“你老公知道吗?”
夏悠纯摇摇头:“我没告诉他。”
“昨天聊到沈雪吟前夫时,你们反应都不一般,怎么了,你真的和那个贺总经理有关系?”
这真是一段很难回避的回忆!
夏悠纯沉默半晌,还是如实倾诉:“我们在都还小那会儿就认识了,他当时住在我们那儿文化馆馆长家,我每个星期都有好几天去练琴、练字。罗老师是个特别严厉的人,上课的期间,我从来不敢和他讲话,他也从不主动打扰我。只是有时候,他会给我准备一些小惊喜。”
摆放整齐的用品!
装饰用的芦苇花!
还有冬天充好电的暖手宝等等……
“你都很喜欢吧?”季婉思问。
夏悠纯面颊微粉,含羞点头:“嗯。其实在他喜欢我之前,我就很喜欢他了。你知道吗?真的很少人能长得像他那么完美,如果不是罗老师家有他,当时我并不想乖乖就范,去练琴、学字。可是,每次去罗老师家,就可以看见他,我就很开心,每次在家练习也特别勤奋。”
“那你们开始过吗?”
“没有。”
“一直就这么互相单恋?”
“学习很紧啊,根本就没有时间。”
“上大学后呢?”
“他比我高两级,我高二那年,他考上东大,然后,他就跟着他爸爸回文锡去了。”
“噢!”季婉思扼腕不已,“那真是太可惜了。”顿了顿,问,“那你和他的实际关系,岂不仅限于校友?连手都没拉过吧?KISS什么的,更是没有了?”然而,当她仔细审视夏悠纯眼神时,又明白一些,“但你还是那么喜欢他,对吗?”
夏悠纯眼睛蓦地湿了:“我、我也不知道。也许吧!但是,我想我会放下。我明白我的现状,我的丈夫是林飞。不要说从恋爱到结婚,到现在,林飞都很迁就我,照顾我很好,便是什么都没有,他才是我生命的另一半,我既同他在一起,便是要和他一起走过一辈子。但我也没想到,林飞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心结竟那么大。”
“谁也受不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心里,还深藏着另外一个男人吧!”
夏悠纯哀叹:“那我又能怎么办?去医院做手术,把过去的记忆全部割去吗?”
下午,季婉思搀扶着夏悠纯,慢慢走出校园。
刚到校门口,林飞开车门,下车迎上来。
季婉思一愣,夏悠纯也怔住。
“你怎么来啦?”夏悠纯说。
林飞瞧了她脚一眼,伸手将她的手从季婉思手里接过来,然后,公主抱,将她抱上车。
季婉思看得一脸懵。其他人更是瞠目结舌。
“不得了,那是四年级组新来的老师她老公吗?”
“公主抱唉!”
“这男的长得很不错啊,衣服穿得也很得体,好像很大一个牌子的衣服呢,奢侈得这么低调!”
沈雪吟从校门口经过,目睹这一幕,惊讶、嫉妒,很快烈火燎原一样,将她整个大脑吞没。
季婉思看着林飞为夏悠纯系安全带、关车门,笑盈盈打算离开,余光扫到,想了想,故意转身,对沈雪吟说:“沈主任,看到了吧?你以为好欺负的新老师,人家可有这么棒一个老公呢!”
沈雪吟怒气冲冲道:“穿件不错的衣服,就能冒充精英?”
“那纵横汽车公司的高管怎么说呢?这位林总,可一点儿都不逊色于你之前那个恒远实业的总经理噢,在本地的影响力,大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雪吟想说:“你想得美!”可是,她现在是再婚的人,老公姓萧,不姓贺,这会儿替贺天辩解,算什么呢?气哼哼丢下季婉思,疾步迈去停车场。
季婉思心情却因此大好。
林飞开着车,目不斜视。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夏悠纯决定主动开口:“怎么突然想起来接我?”停了一会儿,抿抿嘴,“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些事……”
“有人邀请你我去赴宴,”林飞打断她,“时间有限,我得接你回去换件衣裳。”
夏悠纯心情一黯,嘀咕:“不是因为心疼我……”
林飞这才侧过脸瞥了她一眼。
夏悠纯委屈得眼睛又红了。
林飞心顿时一软:“我昨天有些失态。”停了会儿,接下去,“脚受伤了?什么时候?”
“离开金基德时,你走得很快,我追得急,就扭到了。”
内疚,心疼,潮水一样涌出来。林飞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的手。夏悠纯可怜巴巴凝视着他,两个人视线很快碰了一下。
林飞禁不住叹气。
他内心的别扭,就这样松动起来。
车子在道路上滑行,彼此紧张的气氛开始舒缓。
夏悠纯问:“今天是谁发的邀请卡?神龙公司?还是其他人?”
“你认得的。”
“你的合作伙伴,我哪会认得那么多?”
“今天是恒远的场子,贺天设宴。”林飞说得水波不兴。但是,夏悠纯被包裹在他手心里的手竟然又僵住了。
这种魔咒真的很要命!
林飞刚刚暖和起来的目光马上转为寒冷,又一扔,狠狠把夏悠纯的手扔开。
夏悠纯埋怨自己怎么这么不经事,又生气林飞怎能这样小气?她也是个有气性的人,屡屡示弱已是她对林飞有爱的表示。现在这样,她也不像再迁就。撇开目光只看右边窗外,无视林飞被气了个要死,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发白。
车子开进世纪家园,刚停,夏悠纯就下去,后背挺得直直地,脚步也走得十分稳健。换了一件水红色及地长裙出来的她,挽起的长发在脑后形成一个松松的髻,白色珍珠耳坠简简单单,却画龙点睛衬托出她脱俗的面孔和玲珑的天鹅颈。坐进汽车时,朝林飞的这一边还夹着一片树叶形发饰。
这样的妻子,林飞一直都爱若珍宝。顶在头上怕歪了,捧在手上怕掉了,说的就是他!
然而,就这样去见她的前男友,想必贺天的心里,也会有很多不可言说的幻想吧。
林飞很想把那片树叶形的发饰拽下来,再把头发重新梳一梳,最好可以挡住脖子以及后背肩膀。但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当着小纯的面承认:自己面对贺天,信心不足?
车子发动起来接着开上路,他的目光,再也没和夏悠纯有交集。 风雪夜归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