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诗筠通话,确认贺宁兮确实已经将楚正哲收回身边,贺天,头一次感觉身体居然无比轻松。
他将小丁叫进来,让小丁亲自给自己泡一杯白毫银针。心里清爽,喝一杯同样清爽的茶,会让心情变得更加清爽。小丁将茶泡过来,只见拿茶叶芽芽挺立,白毫覆被下的茶叶被山泉水泡开了,透明晶亮的玻璃杯里白云疑光闪,满盏浮花乳,蔚为奇观。
贺天喝了一口,对小丁说:“这种茶,就该这样泡,不仅看着好看,不用凑近,就知道其香气清鲜,喝起来,那滋味,更是醇和得很。”非常开心,又对小丁说:“你也拿一罐回去试试。”
小丁跟他时间久了,嬉皮笑脸道:“一罐太少了吧,董事你那儿有拢共四罐,至少分一半给我带回去才好嘛。”
贺天一听便气乐了,反将军他道:“我全给你好不好?”
小丁厚脸皮功无比深厚,嘻嘻笑道:“你愿意,我当然不客气啦。”
贺天鼻子里冷哼一声,说:“这么几年,我算是白提拔你了。”喝了一口茶,杯子放下来,他右手除了拇指外的四根指头在桌面上轮番敲击了两次,贺天突然很大方道:“那就这么说罢,那四罐茶,我全送给你。”眼见小丁欣喜,他也笑起来道:“可是五位数一斤的好茶叶,你拿回去,慢慢享受吧。”
小丁连声称谢,转身走出去。
贺天在椅子里品了会儿茶,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放下杯子,用大力,接连拍了办公桌子好几下,人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心里那阵开心,真的是——别提了!
处理了一会儿公事,内线电话进来,秘书小姐甜美的声音传出来:“贺先生,一位叫楚正哲的先生要求见你。”
贺天刻意等了会儿,才说:“让他进来。”
等楚正哲推门从外面进来,贺天别说像以前一样热情地冲出来,哥们儿一样搂着肩叙话,就是一个笑容,也淡淡的,很程序化。
“来啦,请坐!”
这就是开场白了。
楚正哲也知道他和自己生分,沉默了会,在一边客人坐沙发上坐下来。贺天在自己座位上,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僵持着。
又过了许久,贺天才耸了一下眉毛,放在桌子上的两只手十指交叉,说:“有什么事吗,这会儿来我这儿?”
“我听说我爸要回东州了,另外,秋上尉悄悄漏了口风给我:紫蓝叔也会结束联合**的行程,最迟下个月,回到东州。”
“噢!”贺天未置可否。
“我知道我之前的做法触及了你的底线,你要让我爸重新接管天河的领导权,J军区也配合你,启用紫蓝叔,代替我在国际科的位置。但是,贺董,我爸今年已经六十了。紫蓝叔也四十多岁,总是依靠他们,你还能撑多久呢?”
“那也比放一个有二心的人在身边强。”
“小天哥,”楚正哲语气软下来,“你和贺叔叔这么多年,花那么多心血,总不见真的希望把我给挂空吧?我保证,我从未对你们有过二心。即便是收留沈安琪——这个女子对我真的不错,在很早之前救过我,毒品案也是她提供资料才顺利告破。费尔是我们的老对手,费尔死了,我们不应该都很高兴?过了河就拆桥,有违道义。”
“过河当然不能拆桥,但也没让你报恩报到那个女人的床上去。”
楚正哲脸红了。
贺天这才叹了一声:“也罢,你能对我推心置腹,我再防着你,我是小人。”站起来,走到楚正哲旁边,拍拍楚正哲的肩,“小哲,不管是方梓薰,兰氏四雄,还是我身边的张云廷,他们加起来,都不如你对于世坤重要。越是重视,越是谨慎,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是。”楚正哲和他四目相对,“我今天过来,还带了一样东西。”说着,他掏出一支制剂放在桌上。
贺天一愣:“这是什么?”
“也是沈安琪给我的,新二代神经纤纹虫。当时费尔知道自己完了,使了障眼法,再沈安琪脖子上扎了一针,其实他把这东西飞快塞给沈安琪。”
贺天闻言大震,抢过那管东西,捧在手上仔细打量。良久,他又惊又喜:“不会吧,这才是你接近沈安琪真正的原因?”
楚正哲心里叹气,嘴上说:“姑且可以这么认为吧!”
贺天捧着那东西,忽然“哈哈”大笑。他把制剂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又搓手,又踱步。来来回回好一会儿,他一拍手:“好,真是太好了。小哲,你不亏为我手下第一干将。我正愁没法向陆宛昔那个丫头交代,这下好了。这可是新二代神经纤纹虫,还是实物啊,国际科如果可以得到,这丫头可是要立功呀!”
嘀咕完了,他兴奋不已,抓住楚正哲的胳膊:“我知道了,你说的事,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天河的实际领袖不会变,依然是你,国际科那边,我来和陆宛昔说。”
费尔,是一个很传奇的得兰人。14岁从九年级毕业,没有继续深造,而是选择上了机械类中专院校。三年后毕业,进入当地一个很有名的电子企业工作,又是三年,他20岁。这时候,他放弃了工作,考入大专,学习过程中,他结婚了,孩子出生的那年,他拿到了大专文凭。随后,他又参加工作。这一次工作,他的工种从低等技工转为高级技工。25岁那年,他考上大学,3年后毕业,他没有继续工作,而是再度考上研究生。导师录取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专业技术能力实在太强,超过同期所有考生,理论有所欠缺,但是导师依照他大学学习的情况认为这完全可以弥补过来。两年研究生毕业之后,他被推荐读博士。
贺聆风遭到枪击的那一年,费尔正好32岁。32岁的费尔,不仅成为了电子行业顶级研究人员,而且,帮助企业扩张到东非的同时,他还成功搜罗了一大批卫生计发愁的好手。这些好手里面就有后来在铁城监狱被击毙的艾德里安.布雷洛、安格拉.鲍尔和保罗.瓦格纳,他们个个身手敏捷,枪法精良,就是没饭吃。费尔给他们饭吃,而且还用自己名字的谐音给他们起了个共同的名字:飞儿——这就是飞儿组织的起源。
飞儿组织成立的第一年,接到的单子就是刺杀贺聆风。因为都是刚入行不久的人,入关不会被查出来。可是,也就是因为这样,费尔遭遇了人生第一大惨痛的失败,那个叫楚铁龙的男人,一个人就将他网络来的四十位好手全部干掉。雇主在要求派过去的人一定不要少于四十数之时,他还满是不屑。事实证明,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所以,他养精蓄锐,十三年,重整旗鼓!
东州郊外,森林马戏团一战,他很有把握将楚铁龙这个男人给干掉。沈燕枝愚蠢地认为,凭那二十几个人就可以完成昔日飞儿四十个人都没完成的任务,他利用大家普遍都会存在的懈怠,以逸待劳请君入瓮。只要楚铁龙只身前来,费尔安排的重型武器,一定可以把他轰上天。但是,这一次,据说被贺聆风那个臭小子给破坏了。贺聆风提前预知了费尔的计划,还派来个死小子阻止他实现为四十个兄弟报仇雪恨的心愿。飞儿的重建,光之子的投入很大,费尔不得不听着沐继伟的。沐继伟当时不能让贺天死在自己人手上,费尔再怎么恨得牙根痒痒,也得收兵。
成功收购天鸥,使得费尔名下的财力有了发财的机会。贩卖军火,让费尔狠赚了一笔。同时,费尔也兴起了和沐继伟分道扬镳的想法。
不过,沐继伟的手段很毒辣,费尔后来发觉,自己真的不是那个天才科学家的对手。从什么时候坠入沐继伟的彀中,费尔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的死期一天天逼近。
类神经元纤纹虫是沐继伟倾尽心力研究的东西,费尔作为光之子一直以来得力干将,深知其中秘密。他获得的这个便携式注射器,原来就是要用在他身上。沐继伟是个厉害角色,可是,对付沐继伟以外的人,他就是厉害角色。他将这个注射器给调换过来。逃,肯定是逃不掉。死,也是必须面对的结局。费尔回顾自己人生,该享有的已经享有,一直追求的也差不多都到手。结局不甚理想,所以,他也要给沐继伟留下一手。
费尔这一辈子,就是会看人。沈安琪和楚正哲的事,他早就知道。只是,他发觉自己在光之子地位越来越局促,这样的事实,他就隐瞒了下来,没有向沐继伟汇报。
沈安琪算计他,他也知道。大势所趋,也容不得他反抗。与其被别人算计死了,还不如死在沈安琪手上。他将那支制剂交给沈安琪。沈安琪一定会再交给楚正哲。楚正哲最终会将这个东西交给贺家父子。
贺家父子在沐继伟的践踏下挣扎了这么多年,最终得到了这样重要的东西,会如何处置呢?
临死一刻的费尔,不仅没有为自己的命运哀叹害怕,反而会因为沐继伟那再不稳定的未来而得意不已吧…… 风雪夜归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