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
贺天看文件看到关键时候,余光瞥见,止不住叹气。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回居然不是宋诗筠呼叫,发短讯来的,是今年即将升入军事大学二年级的陆宛昔。
两个人还是约晚上在绿森林。
白衬衫很素净,不过,下面修身的筒裙,勾勒出巾帼英豪陆宛昔的身材,极为妖娆。
贺天多看了好几眼,坐下来后对她说:“其实你可以多尝试尝试带些女人味的装束。”
“你说我没有女人味?”陆宛昔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寒光。
贺天急忙高举双手:“绝对没有。”他今天只点了苏打水,也给陆宛昔叫了一杯。
陆宛昔说:“我今天喝醉之前,会自己打电话,不让你为难。”
贺天笑道:“我是爱惜你。女孩子外出,喝些平和的饮料就可以。”
服务生送来喝的,还有吃的。两个人边吃边聊。
“明天周末。”陆宛昔说。
贺天“嗯”了一声。
“陪我去个地方。”
“又陪?”贺天脱口而出。刚说完,他就自知失言。果然陆宛昔双目乜斜:“又陪?这段时间,都拿来陪谁了?”
贺天闭紧了嘴巴,端起苏打水,佯装口渴。后来,被陆宛昔一声不吭死盯着,没奈何,只好说:“我爸一个好朋友的女儿,想让我妈照顾,我妈没时间。不能亏待了,我就代替我妈照顾她。说好了要一段时间,这不,这个月正好放假。上午打电话,下午打电话,有时候会开得好好的,接到电话要过去陪她说话。”
“真的只是爸爸朋友的女儿?”
贺天很认真:“就是爸爸朋友的女儿。”
陆宛昔继续凝视,过了会儿方才点点头,转回自己的话题:“我要去郾城。”
“游乐公园?”
“你知道?城西那个!”
“应该不是散心吧?”
陆宛昔头一歪:“且你猜猜。”
贺天思忖片刻,轻轻一笑:“我应该给我妹妹打个电话。如果小哲明天约她去郾城美丽世界,那我,就应个景儿,也陪你去哪里走一趟好啦。”
宋诗筠打电话给贺天:“明天再陪我玩一天呗。”
贺天已经出酒吧,到车上。通过无线,他尽量让自己说话不要太冷:“明天我有公干。”
“周六不该放假吗?”
“要陪重要客人,所以必须加班。”
宋诗筠很失望,不过,念在前段时间他表现真的不错,难得被拒绝,低低说了声:“那好吧。”然后挂断电话。
苏茗悦从房间出来,看她还在客厅,便催促:“快睡觉吧。没几天要去报道,总是睡这么晚,到时候开了学,不适应。”
宋诗筠蹙着眉,让妈妈陪自己一起进房间。母女面对面,宋诗筠承受不住压力,主动对老妈交代:“妈,我想,我在原来那个泥潭里沉得更深,这回,真的拔不出来啦。”
苏茗悦一听,顿时急了:“不是说彻底分手,以后,你们都不会再有交集了吗?”说到这里,苏茗悦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女儿啊,为了这段感情,你把你的人生都搭上了,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贺天给你运作,让你进同川,不是因为他对你有感情。他只是替他妈还债。他知道、甚至——以他的口才和城府,他八成已经从他妈许伊菲的口中证实了:你第一场考试失败,就是许伊菲在那盒特供奶里加料导致。”
那么铭心刻骨的记忆,宋诗筠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苏茗悦张开羽翼的母鸡一样,把自己的女儿整个儿搂在怀里面:“小筠,贺家那对父子,不是我们可以去触碰的。妈妈亲身经历,一入情网,万劫不复。如果还可以,你控制住你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和他联络。不见面,时间长了,慢慢就会淡忘。”
“他陪了我整整一个月。”
苏茗悦愕然。
宋诗筠偎依在妈妈怀中,眼睛闪闪发亮:“不管我什么时候需要,他都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妈,我真的都原谅了。毕竟,那是他妈妈,他不能向我承认,因为许伊菲那根本就是犯罪。就算是我,第一时间也会想要保护你。”
苏茗悦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宋诗筠的脸上洋溢着欢喜,眼睛里盛满了因为坠入爱河、心底的欢喜全部泛上来后璀璨的光辉:“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我会幸福。”
苏茗悦禁不住哀求:“小筠,算妈妈求你。”
“妈,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个镇定且又有些忧郁的男人,他让我很有想要拥抱他的感觉,同时,又感觉到:完全可以把自己依靠在他身上。我小时候就幻想过,自己要在这个人世间找一个好像赛瑞德那样有能力、有魄力同时又要很有修养风度的男人。贺天他真的很符合我的期待。他这一个月来,对我又真的很好。”
苏茗悦拼命强调:“他为的根本不是你。”
可宋诗筠完全听不进去,笑眯眯的,轻声反驳:“如果不喜欢,就算要替他妈妈收拾残局,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苏茗悦止不住湿了眼眶,不忍心硬泼女儿冷水,抬起手,轻轻擦去眼角溢出来的眼泪。
过了会儿,苏茗悦说:“我刚刚听你打电话,给他打吗?”
宋诗筠很随意:“明天他有公干,我决定放他一马。”
苏茗悦捧着女儿这张元气满满、秀丽绝伦的脸:“我多希望我的女儿你,这辈子可以拥有你最想拥有的幸福。”因为身处黑暗,她也要给自己点亮一盏灯:“也许就是妈妈多虑。单纯就实力而言,贺天确实是做男朋友极好的人选。”将女儿放在床上,又给女儿盖上被子。苏茗悦抛开了俗世凡尘中那些千丝万缕,仅以母亲的心情,微笑着,对女儿说:“晚安,亲爱的。”
而在很远的城西,郾城美丽世界的欢乐大剧场的后台,许多间屋子里其中一间,一个女子也用同样的姿势,俯身于另一个女孩的上方。“宝贝儿,晚安。”同样都是出自妈妈的口,简单的话语,天籁一样打动人心。
这个女孩长着一双很大的眼睛,眼窝微微凹陷,以至于这双眼睛看起来很是深邃。浓密的眼睫毛拢在眼睛周围,毛茸茸,显得她整张脸都梦幻无比。高高的鼻梁,下面一张上下唇都颇丰满的嘴巴轻启:“晚安,妈咪。”
女子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上身紧紧的,凸显出柔肩丰胸和细腰,下面则是非常有韵味宽松的大摆裙。
她为女孩关上门,经过走廊,来到可以通往前场的开阔处。后面,更大的空间里,不时传来狮子、老虎、大象等野兽的低吼。
一个穿白色紧身衣、背后还插着两把长刀的男人悄无声息出现。
女子停住脚,冷冷说:“我会开始我的计划,你不要这么着急。”
白衣男子“哼”了一声:“我们可是付给归圣人高额的费用。这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女子侧着脸,一双虽然比不过女儿幽深、但还是非常秀丽的眼睛专注凝视。过了一会儿,她整个人都正过来。慢慢往前,走啊走,她和白衣人面对面,相距已不足半尺。
女子昂着头,眼睛眯缝,笑容迷离。
白衣人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放在她腰上。
距离又被拉进。
他们已然亲密无间。
隔着不远,处于黑暗的角落里,一双幽深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这一切。
白衣人感受着女子躯体的柔韧,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掌把她推开。
女子看到一个纤长的身影即将要从黑暗中冲出来,她连忙往前一扑,又抱住白衣人。媚眼如丝,白衣人虽已竭力柳下惠,还是不由自主为她掌控。
只是片刻,白衣人就再度推开她,并说:“不要以为接近我,就可以让你很快得到好处。”沉下来好像冰山一样的脸,成了他的武器。女子不再施展魅惑男人的那一套,安静站着,目送他走进黑暗。
那个纤长的身影向回奔跑。
女子停了会儿,追过去。来到不久前刚刚通过的那扇门前,又驻足片刻。打开门,走进去,她轻移步子,来到床前。
她的女儿——沈安琪,闭上的眼睛在光洁莹润的脸上刻下浓重的两道。丰润的嘴唇,不知不觉便有了成熟女子方才具备的性感味道。
女子紧紧握着手,好半天,十根手指才又轻轻放开。弯下腰,她动作极为轻柔,把不是很服帖的被子拉好。
第二天一大早,贺天如约来到部队机关大院南门。没有通行证无法进入的缘故,他发短讯,让陆宛昔自己出来。
而等陆宛昔出来,本没有任何期待的他突然眼前一亮。一件白色双排扣连衣裙继承了她一贯修身硬派的风格,但是,宽肩带露肩设计终于于端庄中透出秀美。腰势明显,膝盖以下全部露出,军事大学出来的女生,小腿笔直,行走有力。
坐进车子,隐隐透出来一缕纯水的清香。
贺天眼睛亮闪闪的,面带笑容:“真的很漂亮。”
“多谢。”陆宛昔瞥了他一眼,下令:“开车。”
走得早的缘故,路况非常好。三十分钟高速路下来,又开了十来分钟,就到达城西的郾城美丽世界。买票回来,贺天压了一顶红色的鸭舌帽在陆宛昔头上。他自己也戴了一顶同款黑色,两个人好像情侣一般,排队检票。
看动物,和动物互动。陆宛昔坐在站着好几只孔雀的花藤秋千上,让贺天给自己拍照片。盘在玻璃罩子里的眼镜王蛇身体粗壮,模样凶狠,陆宛昔从旁边走过,也会像普通的女孩那样惊叹,表示害怕。坐车去喂熊时,她有点心不在焉。贺天拿着手机发短讯。喂完熊,从车子上下来,贺天对她说:“去看马戏表演吧。”
快到欢乐大剧场,陆宛昔蓦然脚步迟疑。又往前走了几步,她干脆转身。
贺天一把捞住她的手臂:“怎么啦?”
陆宛昔悻悻:“还是不要看,去别处逛逛更好。”
“都来了,就看一眼吧。”贺天把她拉得又转回来,“如果放不下,回去一样放不下。”
“他——对你妹妹,真的有那么好?”
贺天仔细回想,郑重点头。
贺天带陆宛昔在侧面高处位置坐下。从他们这里往下面看,中间前面第二排正中间也有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身上一件白色竖过来一条蓝色宽条纹的短袖T恤衫,刚好和旁边女孩子蓝白色宽条纹相间的连衣裙搭配成情侣装。
已经迈出高中校门的楚正哲,英气勃勃的脸褪去了原本的青涩,更显得阳刚迷人。而他旁边的贺宁兮,即便离得这么远,陆宛昔也完全感受得到:那真是一个清纯明透又那等秀丽不俗的漂亮女孩子!
虽然自己依然精心装扮,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纯美气息,长在部队、后来又去军事大学里锻炼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具备。
下面马戏团已经开始表演,一段火热的烟火秀之后,好几段丝带从天而降。每一段丝带上都敷着一个人。他们忽而升起,忽而下降。打头的两个男子,一个穿白衣,清爽利落,一个穿黄衫,婉约妖娆。演员之中,这两个人升起降下时花样最多,表演难度系数也最强。
大家一起为表演鼓掌喝彩时,陆宛昔迅速擦了擦脸。贺天转目瞧她时,她好像很热,又抹了下额头,然后对贺天说:“突然觉得好渴。”
贺天很是体贴,递过来一瓶雅馨牧场特供酸奶。
陆宛昔接过酸奶盒时,心里突然特别感动。
“空中飞舞”节目结束之后,开始的是“千变马术”。一个穿火红衣衫的女子骑马出来,骏马驰骋,长长的马鬃飞舞,她一会儿骑在马背,一会儿挂在马肚子旁边,伸手捡起地上散落的鲜花。连续几匹马连续奔出,她接连几个大幅度的后空翻,每一次落下都正好落在后一匹马的鞍桥上。最后,一条绸带从后面荡过来,红衣女子翻腾在半空、再也无马可落,正好抓住荡到旁边的绸带。长长的绸带在半空中旋了一大圈,红衣女子和黄衫男子翩然落地,联手向观众致意。
动物明星出来给大家送欢乐时,陆宛昔已然放下在内心藏了好多天的抑郁。她和别人一样,很热情给动物们鼓掌,还在行间行走、为动物们募捐的“盒子”里,放上自己钱包里所有的零花钱。
贺天说:“你就不怕,他们把这钱拿去自己吃喝玩乐?”
陆宛昔温柔一笑:“总比什么都没有,动物们必须挨饿强。”
这个理由很动人,贺天起身,把那个拿盒子的马戏团成员叫回来。贺天掏出钱包,取了厚厚一沓,放在里面。拿盒子的那个人先是一怔,旋即媚笑起来:“谢谢谢谢。”点头哈腰个没完。
陆宛昔的眼神越发柔和,仰视贺天走回旁边,坐下,赞许道:“有才有德,未来,你一定会是商界种种传奇中正派的典范。”
中午他们在郾城外面的一家饭店用餐,用餐期间,陆宛昔问贺天:“你妹妹才十八岁,就和楚正哲谈恋爱。你今年多大了,为什么连一个女朋友也没有呢?”
贺天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把碗放桌子上:“缘分没到,又不想凑合,所以就单着了。”
“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生呢?”陆宛昔右手握在左手手背上,两只手一起撑着下巴,很认真问。
贺天心微微一动,打量她的不同寻常,思忖片刻,笑容一展:“清新如冰,皎洁似月,灵动若流风回雪,明媚鲜妍又好像春暖花开。”
刚刚对他柔软下来的心,猛地又硬化回去。陆宛昔嗤地冷笑:“你怎么不要求月里嫦娥做你的另一半?”说着,朝天翻了大大的白眼。 风雪夜归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