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句话了,反正每死亡一次,塔灵都会机械的重复一次。
他暗自苦笑,血公子就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哪怕相处这么久都不能摸透她的脾性。同样的说辞,同样的对话,今天她有可能会听下去,明天却又可能毫无征兆的下杀手,还是得看运气。
很显然,刚才卫良的运气差极了。
他并不气馁,失败的多了,自然就会生出韧劲,大不了重新来过。
光阴飞逝,夕阳西斜,血公子再次来临。卫良微笑望着她,重复着之前的说辞。
虽然昨日被杀了,但他明白,那不是自己的原因,只是当时血公子想杀人而已。果不其然,他今日并未做任何改变,却活了下来,很显然,这个魔头此刻的心情比较好。
血公子接过三生石,饶有兴趣的打量的一番,问:“你有话要对我说?”
“请看里面的内容。”
“为什么一定要看?”
卫良深情款款道:“里面倾注了在下的心血。”
“是么?”血公子挑了挑眉毛,稍一犹豫,还是将神识探入其中,一查究竟。
她瞬间看到了卫良脑海中的画面,如身临其境一般,这种感觉很奇怪,已他人的视角见到自己,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然后,她见到画面中的自己摘下面具,露出本来容颜。血公子很诧异,她分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为何那个修士的记忆中会烙印出这幅画面?
更诧异的还在后面,修士很快就被自己杀死,可画面一闪,他又复活过来,似毫无损伤。太阳渐渐西落,黄昏时分,自己又来了,修士再次被杀,可是他又复活过来……如此周而复始,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修士每天都会被自己杀死,可一旦死亡,他又会进行一场时间逆流,瞬间复活。
哪怕他一次次被杀,却丝毫不怨恨,反而心生倾慕,那股喜欢的情绪是如此强烈,血公子能够轻易洞察而出。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卫良虽然是演戏,却也倾注了真的感情,要不然怎能骗过这个魔头?所以他烙印在三生石里面的东西自然有真实情绪。
这一切说来繁琐,其实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很快血公子就抽回神识,惊叹道:“不可思议。”
“能摘了面具吗?”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戴面具的样子。”
“笑话,我需要你来喜欢吗?”
卫良柔情望着她,道:“其实你也不喜欢这张面具,不对吗?”
他伸出手,移到血公子脸上,缓缓摘下面具。这并不算冒失,很多天以前,他就试过这样,大多数时候对方都会躲开,但有时也会让他得逞。
或许是三生石效果太好,可信度远远大于语言,血公子并未躲闪,而是任由他摘下面具,露出玉颜。
卫良微笑道:“这样看上去漂亮多了。”
血公子神色清冷,道:“你的胆子很大。”
“世人都怕你,但我不怕,因为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你。”
“你究竟想要什么?”血公子知晓了猩红之塔的存在,知晓了他大部分的过往,道:“你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为何要一直滞留?”
卫良微微一笑,道:“何必明知故问。”
血公子神色更冷,就像九天飘落的冰雪,淡淡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会发生什么。”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卫良长叹一声,温声道:“我曾给你讲过尾生的故事。”
“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可以再讲一遍。”
“我猜这个故事你讲过很多遍了。”
“没错,每次讲完你都会忘记。”
“你不觉得厌烦么?”
“并不会,和你在一起做任何事都有意义。”
血公子嘴角微扬,古井无波的容颜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生动,似乎在嘲弄他的痴愚。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春秋时期……”
“很久是多久?”
“两千多年以前。”
血公子不以为然道:“那也不算太久,起码我就认识很多活了万年的老怪物。”
卫良无奈道:“你这里是修真世界好不好?和地球当然没有可比性。在我们那,两千多年真算挺长的了。”
“继续讲下去。”
“春秋时期,有一个男子叫尾生,与恋人相约于桥下,女子不来,他亦不走,最后水漫而至,他被活活淹死。”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就没了?”
“嗯。”
“你给我讲这个故事是想表达什么?”
“我对你的爱就像尾生一样。哪怕明知毫无结果,哪怕明知会死亡,仍会义无反顾的等下去。”
“你以为我会涕泪横流?”血公子无动于衷,冰冷道:“也许正常女子会被尾生所感动,但我只会觉得他太蠢,希望你不要像他那么蠢。”
“愚蠢么?”卫良苦笑一声,道:“或许吧。”
“我要走了。”血公子冷冷道。
卫良暗暗诧异,按照以往的剧情,她要么杀了自己,要么留下来看守自己,这次怎么会选择离开?
他问:“你要去哪?”
“与你有关系么?”
“你不杀我了?”
“反正又杀不掉你。”
“你不怕我自杀?”
“随便。”
“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休想。”
“对你而言,这只是一天光阴;对我而言,这便是生命的全部,我自甘沦陷时间的泥沼,每日在此守望,就是为了等你。”
“少说这些肉麻的话。”血公子厌恶的瞥了他一眼,身子飘起,就要远去。
“别走。”卫良情急之下抓住她的道袍。
“放手。”血公子黛眉轻皱。
“不放。”
“你想死不成?”
卫良自嘲一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油嘴滑舌。”
血公子施展道术,丝绸般顺滑的袍子似流水一样,从指尖悄然划过,卫良根本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留不住。
在皎洁的月光下,她冲天而起,仿若奔月的嫦娥,飞向清冷的广寒宫。
只有她自己明白为何要离开,并非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恐惧。三生石中传来的那股哀伤太过浓烈,哪怕现在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这让她无所适从,不知如何面对这名修士,唯有避而远之。
飞了很久,她以为已经甩开了那名修士,回头望去,不由吃了一惊,那个家伙就跟在自己身后,跌跌撞撞的飞着,一直未曾离开。
她面色难看,问:“你怎么还跟着我?”
卫良微笑道:“是你故意飞的慢。”
她寒声道:“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你大可用缩地成寸之术,瞬间就能到天涯海角,我便再也找不到你。既然你这样慢悠悠的飞着,就说明你不是真的想走。”
“我之所以飞的慢,是还没想好要去哪。”
“我有一个好地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去。”
“保证你去了不后悔。”
“真的?”
“千真万确。”
“如果敢骗我,我就杀了你。”血公子又说出这句话,鬼使神差的竟跟着卫良走了。
两人向西飞行二百里,来到一处山谷内,空气中带着浓浓的芳香,下方一朵朵白色的花争相盛放,盛开出绝伦的美。
月光下,血公子被那一大片纯白所震撼,竟生出下雪的错觉。
“寒月花,白日如枯草,月圆之夜则会绽放,这一刻便是它生命中最美的时光。”卫良微笑着凝望着她,道:“我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寒月花极为稀少,一生难见一朵,这里怎么会有如此之多?” 猩红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