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站了起来,环视一眼众人,主要还是在孟德身上。随后转过身来直视着朱儁:“公伟将军,关内守军既然连校尉都心存董卓!那其他人...”
“你...”马腾首先拍案而起,他都不记得这是今天发的第几次怒了!
“弘农军战斗力不俗,可替守军而守之!”朱儁神色不为所动,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继续说道。
袁绍心中冷笑不已,心中破口大骂老狐狸!弘农军可是跟随他朱儁出生入死平黄巾的精锐,确实可以算得上战力不俗。
“青州兵厮杀匈奴北虏如斩瓜切菜,亦不失为中国劲旅!”袁绍挺直了眼神侃侃而谈,说完还不忘瞥一眼曹孟德。这次,可把这位仁兄拉到自己的阵脚去了。
你的弘农军有威明是不假,但那是面对装备不齐的黄巾暴民。人家曹孟德的青州兵,可是打得单于无法夜遁逃的!孰优孰劣,泾渭分明...
“盖如是!漠东乌桓、万里西疆久不来朝,日后宣天威于异域莫缺青州兵!仅此一中土之内关,弘农军卓卓有余!”朱儁仍旧面无表情,对青州兵的功劳给予了肯定。
“......”袁绍为之气结,这个死老王八还真敢说!看来你跟朝廷早已串通一气,想要将我等囚禁在长安了!既然是如此,还去觐什么皇?
曹操等人同样如此作想,因为朱儁话里话外都毫不掩饰要夺回他们的领地和军权。朝廷的高官显爵虽然吸引人,但习惯了土皇帝生活的他们已经对此不热衷了。
“高庙献俘乃是千古盛事,须臾不得耽搁!尔等且回去安排妥当,明日一早车马西向...”朱儁抛下一句话后,便独自从帐后大步走了出去。
帐篷内顿时炸开了锅,诸侯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商讨去留。马腾没有兴趣听他们密议,也不想见到他们。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径直走出了营帐。
潼关内兵马大街上,朱儁独自散步。看着左侧高嵩如云的秦岭,呼出一口气长叹一声。
他当然洞悉了诸侯们的想法,也预想到他们会为此而止步。但是放开了潼关就等于敞开了门户,让关东百万诸侯军直接威胁朝廷的决策。
朝廷历经多次重创,江山社稷风雨飘摇。稍有不慎,就将如同周室后期那般名存实亡!长安的朝廷,已经承受不了这些军阀的再次摧残了!
所以,他的原则就是。要么带上亲兵俘虏去长安,要么带着手下滚回地方去。
诸侯们经过讨论,最终撤出了潼关。不过却没有急着打道回府,而是驻扎在关下等待消息。摆出了一副破虏功臣被挡关外,奸邪宵小隔绝于内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朱儁将今天所发生的事和自己的观点写在奏卷上。还不忘把诸侯们不满军令,退居关下娇功自傲的事,一并提及。
一队加急快快马速从西门飞驰而出,望长安而去。
......
长安北,横门外。
这里临近西市,人口密集、商旅甚多。同时也是长安城最繁忙的城门,进出往往要派很长的队列。加上大清早,出来赶集的百姓远比其他时候要多,尽管已实行分道,但宽阔的街道还是被塞到水泄不通。
“让开!让开!”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从南面跑来,使得百姓们急忙让出了一条道路。这些士兵在城门洞一侧的通知栏上,将新的布告刮了上去。
这块布告白底黑字,右下角盖满了鲜红的大印。其中‘丞相府、中枢政事堂’是最大最显眼的。这张布告很快就引起路人的注意,成堆成堆的凑了上来。
爱看热闹是传统特色,不分朝代。一些平头黔首虽然目不识丁,但也涌了过去一睹为快。有一些好事的游学士子,走到近处大声朗读了起来。
“初平三年五月中...尚书令因权宜之便,大肆贪墨!府中抄得金一千斤、银两千八,钱十一万贯!兹将其财产田宅尽数充公,全家发配西域!陈仓县令何平,借商路之利,将税金中饱私囊...发配岭南...”
士子每读到一个贪官的下场,便引起百姓们的一阵万岁声。数十以降,因为政局混乱朝廷政令极少过潼关。多少‘孝廉’一边读着圣贤之书,一边搜刮膏油致富?
他们早已经对这些人深痛恶绝,只要有人被扣上贪官的帽子,都会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甚至有些人觉得远不窜西域岭南太轻了,应该斩立决!
对于这个消息,稍有点政治眼光的人都知道,这次是太尉府输了。那些坚称要将土地兼并入罪的寒门小官、军官们都输了,罪名状里对土地兼并一事只字未提。
不过,最大的赢家却是在太尉府!赵岐已经将抄得折合近三十多万贯钱,用来将官员们拖欠的俸料钱全部补上了。另外少府方面,也将税收所得钱粮将封赏发放就位。
这件事似乎已经平息了,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隐藏下来了。只要时机一成熟,就会重新爆发出来!而且那时候,就不是发配几个人就能完事的了...
“咳...咳!”光线幽暗的书房里,一个老者一丝不苟地将脑海中的文字一个个地写在竹简上。忽然喉咙深处一阵瘙痒,使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噗!”老者取过案上的布巾,平摊在下巴的位置上。一口浓痰被吐了出来,顿时使他心肺舒畅。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响起。不一会一道倩影闪了进来,是一袭红裙的女子。老者瞥了一眼带血的浓痰,急忙把布巾包起塞进脚下的一个痰罐子里去。
“阿父!你如今既非执政,又不需上朝,何必操心国事?”女子月娥眉一皱,拍着老者的背脊幽怨地说道。别人带俸休假都是垂钓莲池,难得清闲。此老倒好,在家养病比公干还忙碌。
这对父女正是王允和貂蝉,这个书房也是私密极强的内书房。貂蝉虽然不是王允的亲生女,不过十多年来一直视为己出。貂蝉也是把王允当作了自己的生父,可谓父女情深。
“傻丫头!何人说闲居在家,就必须不问世事?”王允慈爱地瞥了一眼亭亭玉立的貂蝉,连连摇头。
貂蝉一脸不服,一边帮王允添衣服一边说道:“遥想当年大司空伏叔齐(伏恭),晚年廷对时感凉体颤。孝章皇帝便亲赐其肩辇,三日一参汤、五日一丹药...”
貂蝉一改平时文静,絮絮叨叨的如同四十黄婆。倒不是别有用心,而是出于女人擅长表达情绪的原因,向老父亲发发牢骚罢了。
是因为外面的人都在传言,说父亲王允诛董卓败叛军不过是帮马杨二人做嫁衣罢了!自己出力最多,最后却是别人受惠。且对方感激都没有一声不单,还顺手将自己的亲信势力踢到地方去。
父亲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得到的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上党郡公虽然高人一等,但上党可不在朝廷的手中...
王允扬了扬手,止住了貂蝉。“伏叔齐荐二王(王景、王吴),明帝遂遣之修筑黄河千里金堤,至今一百二十余载未再闻黄河水患!可谓功高卓注。”
貂蝉一边听一边大摇其头,心中难以产生认同。她不是认为开挖汴渠和修筑河堤没用,这些都是无人能否定的大贡献。
只是治水患救的是一方之民,哪能跟救社稷于水火的人相提并论?况且,那也是王景有真本事。
王允又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非伏叔齐,天子亦非孝章皇帝。天子待我已不薄,君不予而臣强颜相索,是为贪得无厌!至于两府之事,天子和世人自有目共睹。”
貂蝉虽然频频点头,不过始终觉得老父亲太天真了。古往今来多少名臣贤士居闲后,始终笃信必然会有被再重用的一天。可惜千古江山人才辈出,君主早已把他忘却了。真正会记得的,只会是史官,以及后人的叹息...
王允亲切地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食君之禄,为主分忧。若事事必先算得失,与唯利是图之商贾何异?既生于天地居人上,当为万民谋福稳...”
王允今天出奇的话多,给貂蝉上了一节重要的课程。按照后世的说法,便是名曰人生价值观。
半个时辰后,家丁捧着王允手书直奔未央宫而去。貂蝉独自在屋的一角,看着家丁从内书房门前远去的背影怔怔发呆,耳边回响着王允最后一句感叹:
“呜呼,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