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德用剑柄敲了敲铁门,发出噌噌的金属碰击声。不过郭汜并没有醒来的意思,扭了扭身子继续呼呼酣睡。
“郭阿多!”伏德沉下了脸,嘴角两侧的短胡子跟着向下延伸。这个死懒鬼,要不然皇帝妹夫有令,伏德还真想把他关在这里睡上一辈子。
“你老母才来了!”伏德又敲了几下,郭汜终于恼怒地蹦了起来。大如米斗的头颅,牛一般的双眼瞪向铁门,把伏德惊得退后了一步。
自从被关进来后,郭汜一直没怎么发过火。今天的起床气加上怒火,使初次见识的伏德难以适应。因为伏德踩到了他的尾巴,由不得他不愤怒!
“逆子!”一把老妇人的斥喝声猛然从门外传来,使得郭汜虎躯一震!他随即飞也似的扑到铁门上,一扫怒火兴奋地搜寻着。
一个驼背老妪手柱着拐杖,在两个狱卒的搀扶下慢慢向这边走来。邻近的牢房,王方胡邈张济等人纷纷跑到门口观望,都被老妪嫌弃的一眼扫得一脸惭愧。
汉代老人的地位在全世界也是堪称空前绝后的崇高,凡是年过六十的都由国家来养。即便见到了天子,也可以不跪不拜。天子请老人入对时,甚至还必须免礼赐坐。
中国历史上多个皇朝都标榜以孝治天下,但真正做到的,也就只有强汉一朝了。这多多少少都归功于汉高祖刘邦,他给后来的子孙国民做了好榜样。
不孝之罪名列十恶,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先把家里的老东西照顾好。就连平常吃饭,也一定要老家伙先动筷子。
“娘!”郭汜一脸惊喜,抓住铁门的双手发颤,激动得两行眼泪直冒。
一旁的伏德见此状,方才对郭汜的看法有所改观。这个家伙还没有完全坏透,起码还记得有个老母。
“我打死你个逆子!”老妪快步走到铁门前,抡起木拐杖就是往立即一通猛砸!而且打起来丝毫不手软,棍棍都似乎用尽全力。
不过毕竟有铁门阻隔了不少力,十多棍敲下去,郭汜的大脑门和肩膀也只是微红而已。郭汜没有躲避,见老母亲气喘便抓住了她的拐杖。
“娘,你怎生来了?”郭汜看着老母亲完全白透了的头发,鼻子一阵发酸。
伏德看了一眼通道,见一个个被囚叛兵都在探头探脑。他随即便拿出钥匙打开铁门,将郭老师奶小心翼翼地搀扶了进去。毕竟人家母子牢房相见本来就不光彩,于情于理都应该私密一点。
他倒是不怕郭汜会趁此越狱,他要是丢下老母独自逃走。不说别人,单是这百丈长的通道,几万囚犯绝对也不会放过他!至于背上老母逃走,更加难上加难。
郭汜此时确实没有丁点歪念邪想,从伏德手中接过老母枯燥的老,扶到塌上坐住。他自己也是跪在地上,将尚带温热的白开水倒在干净茶盅然后双手奉上。
郭老师奶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还是接过了白开水。她用浑浊的双眼环视着牢房,目光最后落在伏德那束须未久的脸上。
伏德也刚好看到,想了想便带着人,识趣地远离了这里。
郭老师奶随后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浑身邋遢的儿子。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像十来岁一样没头没脑。要不是朝廷开恩,他早就去见他那短命鬼父亲了。
郭汜则是双眼带着童真,微笑地看着老母亲。“娘!儿可挂念您老人家了!”说完,他抓起老母亲的手往脸上蹭。他年幼丧父,是母亲还把他拉扯大的。甚至因为他一句不孝的话,放弃了改嫁。
“哼!你若是心里真有娘,为何当初不听劝?”郭老师奶登时就不高兴了,凌厉的双眼狠狠瞪着郭汜。当年劝他不要跟那董卓搞三搞四,他偏是听不进耳!
“娘!孩儿一时糊涂,悔不当初!”郭汜一手捂着额头,一脸惭愧。
不过郭老师奶对这个亲生儿子哪会不了解,这句话明显敷衍的成份居多。她二话不说当即站了起来,自己支着拐杖笃笃地往门外走去。
这个畜生,都什么时候了还做着白日梦!既然你想做梦,那就在里面呆个够吧!
“额...娘!”郭汜心中一凛然,急忙上前拉着老母亲不让走。
“放手!我不曾有你这痴线儿!”郭老师奶呼吸急促,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和责怪。养儿四十,人家隔壁老王的儿子都当县令泽及一方了。自己这痴儿哪不如他?却是锒铛入狱。
“娘!阿多真知错了,求您别离去!”郭汜见老母如此,差点哭出了声。
“唉!你相貌似我,为何却如你爹那般愚不可及?”看着面容轮廓酷似自己的儿子,郭老师奶终究还是心软了。他用食指捅这郭汜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往后推了推。
郭汜不敢驳嘴,把老母亲扶回塌上,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跪下。
“莫非你还以为,李傕那狗崽子还有翻盘之机?”郭老师奶一边瞥着儿子花白的头发,一边和声地问道。她至今都认为儿子入狱的事情,是拜李傕蛊惑所赐。
郭汜听到李傕便摇摇头,顿时暗暗直咬牙。入到狱中细细一想,他才发觉自己被李傕像耍猴一样利用着。
关怀之声时不时在狱室中传出,就像寒夜里的火光,将阴冷冰冻从牢房中驱散。母子二人一问一答,从家长里短到如今困局,使张济等偷听之人唏嘘不已...
呈正方形的斗城大牢北面,是一个百平方左右的审讯室。门前的夕阴街人流并不多,但两侧路肩停满大大小小的马车。这些都是右扶风的官员入京办事的车辆,而扶风府便设在夕阴街北侧。
不同于后世,相隔万里的人只须一个电话就可以找得到。这个时代什么鸡毛蒜皮大事小事,都需要马匹来传递。飞鸽传书这种奢侈又不能载重的方式,并不是主要的通讯工具。
所以京中每一间衙门,都配置有一片驿马场。但一些事情不能全靠驿马,比如官员回京求职、升迁调任都需要回京一趟。
不过无论是大街上,还是在司閽室等候入见的右扶风下属地方官员,脸色都带着忧愁。眼看就要夏收了,这将税粮运回长安,可是一个大难题。
由于今年陇山(六盘山)降水明显比往年少,导致渭水的水流量也比去年同期要降低了三尺。别看着三尺水位并不深,但却是直接影响了船只水运。
陈仓以东直到潼关以西都是一马平川之地,渭河流速缓慢,河面广阔而水浅。原本六七尺水深刚好方便行船,现在只有三四尺,货船就是不触礁也会搁浅。
路运成本太昂贵,从陈仓运到咸阳就要凭空消耗三分一,这还是没计算过程损失的结果。上到政事堂,下到地方都在为此事绞尽脑汁。
在大街南侧,停泊着一驾与众不同的马车。使得陆续赶来的普通马车,根本不敢停近百步内。甚至原先停着的马车,车夫们识趣地开走了。这驾马车就静静地停泊在路边,霸占了多个停车位。
这驾马车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协的。他此刻并不在车中,而是在审讯室内喝茶。
当然,可不会有哪个胆子大得敢审问皇帝。刘协是独自一人,跪坐在主位的莆团上。郭汜的老母是他派人请来长安的,探监一事同样是他的安排。
这些叛军俘虏数目实在太庞大,一天吃得就耗掉一座山。长安常平仓的粮食又快要消耗光了,而夏税开运还有一段时间。在这青黄不接的时期,继续养着这帮俘虏可不是明智之举。
杀俘不祥有伤天和,全部杀死是不可能的,刘协也做不出。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力更生。这次战争,南逃汉中、南阳等地的地主大户可不少,他们留下的土地刘协当然照单全收了。
其中,就有阎圃岳父的一份。#####关于评论区,读者‘姬又余’反映说本书多天断更的问题。无邪要说明一下,只有昨天因为事情多没有更新。往前的都是每天最低一更,建议各位大大可以刷新一下。谢谢支持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