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便是王越的同门座山雕,在王越的劝说下决定投奔天子刘协。不过他并不会训练剑士,也没有其他地上用得上他。此前整天在建章宫溜达,无所事事。
这次由于需要乘龙辇出城,护卫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刘协这次,特地安排他和王越一起担任近卫的工作。原本负责他这个位置的伏完,则是率领金吾卫在外围。
座山雕对此感激涕零,被刘协博大的胸怀深深折服。虽然烈日炎炎,但他依旧身穿明光甲精神抖擞。倒是王越快要热得不行了,汗流浃背不停喘着粗气。
不过瞥见有个别直视龙辇的人,他立即打起精神来投以警告的眼神。上次王允受伤,刘协非但没有治罪反而委以重任。这次若刘协有个闪失,他就是死一万遍也不能原谅自己。
在大伞下的刘协嘴角微微抽搐,这种万人暴晒唯我独凉的感觉令他极为不自然。不过祖训传统是如此,他也不好擅自去妄图扭转。
长长的队列在大街正中间行驶,拉出了如长蛇一般的阵形。在首当其冲的龙辇抵达宣平横街的高庙前时,后面的囚车队还在章台街蠕动。
“轰隆隆...”朱红的漆门被打开,龙辇就停在高庙正门前的空地上。刘协慢慢从木梯子下去,然后拾级而上。高庙的门口没有车马道,有的只是一条长长的石台阶。一共九十九级,每一级提升一尺。
这是当年设计的时候,特意防止不肖儿孙过懒。祭拜祖先必须要有诚心,若是连梯级都懒得走,还有何诚心可言?所以无论皇帝朝臣,拜谒都必须自己走台阶。
九十九级的石阶对于精力充沛的刘协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但对于上了年纪的官员,可是件累得半死的事情。但由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说苦。
要是真要找,也就是腿脚发软的于扶罗了。他看见高嵩入云的大门上,‘高皇帝尊庙’五个篆体字,立即七魂尽失。押解兵卒没有却放过他的意思,硬架起他走上台阶。
诸侯们迈过了高庙门槛,大步向庙前广场走去。这片广场极为宽阔,可同时容纳至少五千人。在广场前方还有一条九级石阶,最上面放在一重巨大青铜鼎。
“呜...”高庙正殿的殿门大开,按照礼仪天子刘协首先进去招请先帝灵归。他越过了大鼎进入烛光明亮的殿内,密密麻麻的牌位出现在眼前。
上方正中间最大的一块石碑,赫然写着篆体‘漢太祖高皇帝邦之尊靈位-后吕氏-孝盈’。
紧接着侧边就是惠、文、景三帝的牌位依次排列,而第五个则令刘协不能不停下移动的视线。
“漢世宗孝武皇帝...”刘协半眯起眼睛,审视着这尊古朴而又尘迹斑斑的石碑。虽然上面的刻字并没有后世李隆基那种至道大明大圣,或者赵祯的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
不过他雄冠千古的文韬武略,后世无论中外都鲜有能及者。在刘协眼里,是一座伟大的、亟待超越的丰碑。
“请祖龙归...”司仪官拉长的嗓音,在殿内回荡经久不息。
刘协按照事先的礼仪,屈起双膝跪了下来。对着上方整齐排列的二十四个灵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着背了半天的说辞,努力平复下内心不使自己的说错一个字。
小半个时辰后,刘协在司仪官赞许的目光中转身返出殿门。然后接过点燃的大柱香,小心翼翼地锸在大鼎之中。三柱香刚上完,滚滚香烟就飘满了上方的飞檐。
于扶罗被皇甫嵩亲自押上去,在第八级台阶跪下。其他匈奴将官依次下跪,不高的石阶一阵间便被披发左衽的匈奴跪满。
“太祖高皇帝御龙在天,十七世皇孙协仰慕圣祖之神明圣德...今俘得入境侵民之虏酋,特献予先祖以彰不肖孙之微勋...协姿材愚鲁不识尺寸长短、石斗轻重,生杀予夺谨凭宗训祖嘱...”
刘协手持一柱大香,黑色龙袍无风自拂。将最后一段没有打草稿的拜辞说完,便把大香锸上去。尔后把司仪官手托上的长木牌取过,轻轻抛向空中。
于扶罗等人死死盯着飘舞的木牌,目眦欲裂。按照刘协刚才的话,这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器物,由不得他们不去关注。
在木牌落地的一刻,于扶罗几乎停止了心跳。尤其是最后一刻,映入眼睑的竟然是一个杀字!他连忙闭上了双眼,把头拧到另一边去。
杀人祭祀,这种方式汉人自秦始皇起便不再流行,不过在匈奴可是司空见惯。不说别人,他于扶罗就干了不少用汉人年轻女子祭奠父祖的残忍事。
想到那各种冷冰冰的刑具将降临自己身上,于扶罗不寒而栗!
“饶命!圣天子饶命!高皇帝饶命...”他挣扎惊恐地扫视着左右,尖叫声像杀猪一般响彻庙前。他身后的一众将官被他的哭喊声吓得几乎晕厥,好几个骨都候甚至当场抽搐吐沫!
刘协捡起地上的木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在诸侯百官的瞩目下,缓缓走近于扶罗。
“啊...饶命啊!”于扶罗瞥见上一级石阶上,忽然出现一双内穿红袜的赤色花龙纹平头舄。他缓缓抬头,中间绣着一条五爪赤龙的蔽膝,两边黑色大袂垂下。交领右衽之上,一张稚嫩的小脸正面向着自己。
这人便是大汉天子刘协,此刻正带着玩味的笑意凝视着于扶罗。
“单于,你在做甚?”
“啊...天子饶命!”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哥,但于扶罗却升不起丝毫反抗之心。在这种大场面,他的大腿以下早已失去了知觉。
广场上的百官诸侯面面相觑,窃笑之意溢于言表。这种抛木牌只是意思一下罢了,高皇帝何其豁达圣明?岂会做出用金玉圣手,去捏死一条臭虫的劣拙事?
“你以为大汉天朝上国,会如你胡邦蛮夷一般横蛮酷野吗?”
“额...”于扶罗闻言,立即一脸希冀。他差点忘记汉人爱面子,讲求以德服人!只要自己说要洗心革面服从王化,还未必会死。
刘协偏头向穆顺示意,穆顺立刻取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口谕:
“光武仁德而未行大兵北征,使苟延之匈奴得以为汉戍臣至今已近二百载。然,猃狁之性如桀骜之狼豺,五六十载来乘中原虚弱而结连鲜卑为祸边关!前番大举入寇并州,致使汉民死难百万...”
于扶罗低着头不屑地撇撇嘴,却做出一副愧疚难当之态。百官们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妥,数落一番罪状然后高拿轻放。
这几乎都是一种形式了,最终为恶的匈奴也会因为是一句大人不记小人过而幸免刑狱。对异族宽宏大量,便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仁。
刘协回到大鼎之侧,凭高远眺大街小巷中敲锣打鼓的百姓。
穆顺尖细的嗓音,仍旧在滔滔不绝。
“戎既入华,当与民同法一视同仁!十九世南匈奴单于率众侵并,形同造反!据汉律,尽夷三族、从者合族皆诛!”
“噗...”于扶罗瞬间感觉从天堂低落地狱。喉咙一甜之下,一口溢自肺腑的鲜血喷薄而出!
“啊?”百官诸侯顿时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向傲立鼎侧的刘协。不过就在这一刹那,于扶罗等数十人已经被伏完带领的金吾卫就地正法!
只有马杨等几人不为所动,他们已事先得到刘协知会。他们本还准备劝阻,不过因为那个骨都候的话又放弃了。
一颗颗惊恐万状的头颅,被放上案台祭祀后挂到长安个大城门。刘协祭拜完毕,双目囧囧地环视着下方广场上的百官诸侯。仿佛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光武皇帝刘秀,又回到了人们面前。
一些平时满口子曰诗云的文官们,见着金吾卫把一粒粒血淋淋的头颅从通道拧过,被吓得脸色发白。袁绍等人虽然大感解恨,但心中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