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今年方才七岁,不过自幼习武随父东征西讨的缘故,体型与曹操相似的他比起一般的孩子要高壮。但其实,他并不喜欢甚至是厌烦打来杀去的戎马生活。
倒是刺史府中的藏书,成了他的最爱。在许县他每天除了要早上和兄弟们习武之外,基本都在曹操的书房内度过的。因为,他要立志读遍万卷书。
但是自荀彧放弃许都之后,这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他和兄弟们的生活秩序都被打乱,每天面对那些五大六粗的军汉。
不过好在天子或许并没有要杀他们的打算,每天都好吃好喝照料有加。比如今日天子外出,也把他们几兄弟带上了,还是同乘一车。
曹植不知道这算不算光荣,但诚惶诚恐肯定是有点的。想到这里,他偷偷瞟了一眼宽大的马车最内处,皇帝正在批阅奏节。
曹植不敢多看,旋即扭头看向别处。旁边年方三岁的曹冲坐在大马车一角,丝毫没有兄长们那也拘束紧张。
反而新鲜感满满,乌黑的大眼睛时不时东张西望,就像平时在许县逛街一般。忽然,小家伙也扭头看向他,低声说道:
“四哥,我想听你作诗...”
因为天子在后面的缘故,曹植本来并不情愿。但见这个幼弟目光中流露着想家的情感,他不禁心软了下来。
随即看向窗外,只见不远处的东郊大道上,一队骑着骏马的纨绔子弟,怀里左姬右妾,往这边而来。似乎并没有察觉这是天子车驾,掠过车窗还调侃着溜狗斗鸡的趣事。
曹植闭上眼睛另一半心来,将杂心思全部放到一边去,然后手指不断轻敲车壁。沉吟了片刻,将腹中组好诗词娓娓道来: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曹植满腹诗意一发不可收拾,闭着眼睛深情地唱吟着五言章句。车厢内一干兄弟,以及刘协都被吸引了过去。
曹植年方七,才华便横溢。但使长卿在,也教其色失...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一诗完,曹植惯性地拱手斜向上略表承让。
“好,绝妙好词!”刘协早已放下了奏节沉醉其中,闻植声止当即拍案叫绝。倒是把一众曹操子嗣,惊得面面相觑不知其可。
曹植这才反应过来,不由一阵脸红耳赤。因为他听闻天子也是诗词的行家里手,这班门弄斧的行径怕是会被取笑。
不过事实上刘协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出面呵斥,而是走上前蹲下身子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曹植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就像没穿亵裤一样。
良久,方才听闻刘协的声音响起。
“植公子果然是天赋过人,当世仙童。朕准备安排你进国子监去进修,你可愿意?”刘协审视了颇有几分曹操神韵的曹植片刻,徐徐地问道。
曹植心跳不断加速,国子监是大汉最高等学府,非天姿聪颖者才华上佳者不能入。天子亲自安排,是人都会怦然心动。
曹植刚想念头,但见坐对面的老二曹丕正暗暗冲他打眼色猛摇头,不禁迟疑了一下。埋下头来,一时竟不能决。
“嗯?”刘协见曹植垂下头,又追问了一声。不过眼角余光,已经注意到了曹丕的举动。
“陛下,四哥是想我等兄弟几人都能入国子监...”曹冲却不顾曹丕禁声的眼神,适时奉上了一句。曹植听闻后反应了过来,连忙猛点头。
“哈哈哈!此事好办...”
就在这时,车外忽然传来骚动。原来是负责管理后勤的黄琬整理好具体账目之后,当即过来要亲自呈上给刘协。
“朕不见黄卿多时矣,心甚挂念,且快快坐下!”见礼完毕后,刘协当即亲自地在宽阔得有点离谱的马车内招呼黄琬坐下。
黄琬年近六旬依旧精神饱满,但闻刘协一句话,差点老泪纵横。这些年远离中枢在外漂泊,令他怨言颇多,但面对刘协却又抱怨不出口。
“多谢陛下!”黄琬拿过小凳子,平稳地坐了下来。
刘协拿过账本,取关键点稍稍看一眼,发觉都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黄琬虽然有些迂腐,但做事方面还是能力颇强的。
他一个人留守洛阳,就能保证两路大军补给不中断。同时在大军拿下许县之后,又采用黄河船运的方式加上轨道,向许县输送了大批粮草。
汉军能顺利拿下兖豫徐三州,黄琬功不可没。
“黄卿,清点得敖仓有粮几何?”刘协放下了账本,忽然问道。
“额...敖仓钱粮并不多。点得能供人食用之粮两千石,其次者马匹食为五千石,加上霉烂不可食者一千五百...”
刘协微微颔首,这跟他估计的数目相差不远。不过出于心理方面的考量,还是不得不问询一番。毕竟上峰没有在意的地方,下属也会怠慢,这样久而久之就成了财政的烂摊子。
黄琬喝了一口茶,顿了顿又说道:“有铜钱万贯,不过因缗线朽坏致使难以清点的钱币堆积如山,需要大量人手整理...”
“嗯,原来如此。”刘协之所以执意发行大面额钱币,一方面是受通货膨胀影响,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方面清点。
古人做事崇尚中庸,往往没那么明细,一堆散钱通常用‘若干’来表示数量。弄得刘协每每翻起户部财计司的奏卷,就是一阵脑仁疼。
就在这时,一阵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何不用秤以称之?”
刘协和黄琬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对啊,既然难以清点,何不放上去称称?反正一枚钱币不论优劣都相差不远,秤一下就知道有多少了。
两人随即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只有三岁的曹冲,微笑地看着他们。
“真神童也!”黄琬惊容满面,回过头来由衷地对着刘协赞叹道。
刘协见到说话之人是曹冲,便一阵释然。要是曹冲名过其实,他就要以后代造谣生事的罪名把陈寿的老子陈式给斩了再说。
“此乃曹孟德幺子曹冲,自幼机敏过人...”刘协一边介绍,一边暗暗瞥向一脸嫉妒地看向曹冲的曹丕,不过却没有出言相斥。
“既然如此,臣得劝谏陛下。曹孟德虽为反贼,但此子天赋异禀,乃是可塑之材!”黄琬越看越是喜欢,不禁过去把曹冲拉过来。
“哈哈!那是自然,朕已经决定让他们兄弟几个进国子监了...”
“停下,停下!”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打断了刘协的话。随即,明显感觉到车厢被撞了一下。
不过守在车厢内的剑士却当即关上了所有车窗,同时把车顶的暗门插销拉开。这种木包铁车厢类似于装甲车,极大地防止突然袭击。
半晌后,负责安保工作的座山雕才上车来抱拳汇报。
“陛下,乃是秦队长手下所骑那种...奇奇怪怪的叫...单车之物失控,不慎与陛下乘车相撞!”座山雕一边说一边比划,很是别扭。
刘协一扬手,剑士当即打开了一扇窗。刘协通过车窗,看到一辆肇事‘单车’正停在一侧。他把这辆车观察了片刻,暗暗称奇。
没成想秦朗竟然把单车给捣鼓了出来,不过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机械零件,齿轮、螺丝、曲轴等物他们研究了一年。现在造出单车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机械并不难。
不过轮胎的问题显然没有解决,甚至连刹车都没有。
“无妨,立即掉头去城北兵工厂...”刘协摆摆手,随即令道。
马车卫队很快就转入了东郊大道,往城北而去。出了城之后,北风更加凛冽。吹拂在车厢上呼呼作响,好在车窗足够严密,且内烧的碳炉使得车内温暖如春。
黄琬今天也没什么事,所以陪同刘协一起去视察兵工厂。打开窗户远远看见北邙山下巨大如铁皮房一般的面包状建筑,以及一根根擎天柱一般的高大的烟囱。
“陛下,臣听闻兴建如此大规模铁厂以及兵工厂,朝廷其实不须花一分钱,不知是真是假?”黄琬远远透过窗户的一线眺望着连绵十里的建筑群,惊异地问道。
“嗯,乃是袁曹合办!爱卿别看它如今鲜为人知,但不久的将来就会受到全天下人的瞩目!”
说道这里,刘协仿佛看到一辆笨重的机车,正在铁轨上缓缓行驶的情形...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