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寿春
这座楚国故都位于淮水南岸,北面有‘草木皆兵’出处的八公山。相对于干燥的淮北,一水之隔的寿春水土温软不下于江南。
每当冬季即将来临,这里的人都到八公山去砍伐枯枝柴草回来作为渡冬之用。不过今天的砍伐规模明显比起往年都要多,甚至是每树必伐。
百姓还是那些百姓,只不过一个个都被身穿盔甲的军汉驱赶督促着。他们挥动手中的石斧头,吃力地将一棵棵粗大的树木砍倒。
对,是石斧头。因为袁术穷兵黩武的缘故,境内的平民家中几乎没有一件铁器。都被如虎似狼的兵卒而空回去融铸兵器,连带着顺手牵羊和趁机择食。
不少人家因为这一命令而家破人亡,可这个人命不如草芥的年代,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快快!”
一个相貌凶恶的兵卒,一皮鞭抽在一个托着巨木的健妇。在这健妇堪比男子的宽大身板背后,再度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由于逃民增加劳力奇缺,不少北方稍微健壮的妇女都被征发了来。
“啊!”妇女的承受力终究不如男子,身负多条疤痕的她痛得浑身抽搐了一下。肩膀上的圆木也因为这一颤抖而滑落,砸得山泥飞溅。
兵卒见她竟然敢卸膊,狰狞的面目因为怒火而扭曲,劈头盖脸地抽过去!
又是一阵惨叫声,殷红的血液从妇女的额头流落。
“混蛋!”稚嫩的声音忽然从山谷响起,随即兵卒北一块飞来的石头砸得头破血流。
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愤怒地拿着石斧头一路砸断了好几个兵卒的腿,直扑向这个捂着头的兵卒。
“让你打我娘!”少年上前挥起斧头用力一抡,就要打爆这个兵卒的头颅。
可是兵卒也不是吃素的,电光火石之间侧身躲开了石斧的袭击。然后在怒火的驱使下飞快地站起来,拔出利剑向少年刺过去。
“去死吧,老举仔!”
少年大惊失色,剑来得太快他根本未及反应!
“噗!”一声利刃入肉声传来,少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只见半脸是血的母亲扑在他的肩膀口中吐血,口中喃喃着抽搐几下便倒在地上。
锋利的长剑,竟然穿透了她的身体!
“娘!畜生我要杀了你!”少年大喊一声失去了理智,一斧砸陷了兵卒的头盔,连带着里面的脑袋也红白飞溅!
不过他随即也被涌上来的兵卒用长枪刺成了马蜂窝,来不及惨叫便永远地沉睡过去。
民夫们远远看着这两母子的凄惨下场,不由悲从中来。或许明天变成尸体碎肉的,就是自己了...
这些年无休止的劳役,他们已经对死亡麻木了。
这不,袁术年中时自晋了楚王。见邺都皇宫宏大气派,他当即就不满于刺史府的狭小了。心血来潮之下,打算在淮水边修筑楚王宫。
占地以顷计算,几乎超越了未央宫。繁重的工役再次落到了扬州百姓和南迁民众们的头上,数以十万计的民夫正没日没夜地忙活在淮水滩岸。
每天都有百数十个民夫力妇劳累饥饿至死,尸体顺着淮水往黄海漂去。民夫们好几次的反抗都被袁术的兵马残酷镇压,将俘虏倒吊起来生削皮肉。
袁术惨绝人寰的惩罚方式,使得民夫们不得不放弃了集体血腥暴力。
八公山也有一个山岗名曰卧龙,岗顶还筑有一个卧龙亭。石块铺就的梯级从山脚下直修到亭前,整座大山也就这个岗的树木幸免于难。
一阵阵吆喝砍伐声不断从远处飘来,但亭中一众清流名士却是充耳不闻。反倒是亭中翩翩起舞的美少女,那春光乍泄令他们望眼欲穿。
丝竹声回荡在郁郁葱葱的山岗,一派糜烂享受的气象。
置身亭中举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瓦埠湖水天一色,淮河在平原上蜿蜒向东如同巨龙腾川。城郭广阔的寿春城被淝水穿过,炊烟袅袅杨柳依依。
“哀衰周之多故兮,眺濒隈而增感。忿子带之淫逆兮,唁襄王于坛坎。悲宠嬖之为梗兮,心恻怆而怀惨...”
忽然,一阵念赋声由远而近从亭外传来。亭内身穿儒服的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一个头戴单梁冠,身穿黑常服的中年人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这人便是淮南国相何夔,在士林中赫赫有名,也算是一方名士。
在儒生示意下,舞女当即识趣地退了下去。她们从何夔身侧走过,何夔平静地表面下,鼻子贪婪地要从脂粉中嗅出女子体香。
“仲应,夕阳无限好,何故诵哀赋?”一个身材高大得像武夫一般的男子,从莆团上站起来拈了拈儒服,一丝不苟地拱了拱手。
诗赋正是出自蔡邕早年所写的《述行赋》,其风格一扫西汉大赋的华丽歌颂。以悲凉的词句来讽刺汉灵帝的荒唐,以及对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怜悯哀伤。
何夔这才停下了诵吟,拱手回了一礼。“唉...继华有所不知,再过十年八载,这万里江山可就再无孔庙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书信。
“哦?竟有此等事?”表字继华的人正是袁术的亲戚袁胤,在扬州一带他几乎是二号人物。他听闻何夔的话,和其他人一样面带茫然之色。
随即接过书信一观,眉头皱成一团。这是何夔在长安为官的朋友寄来的,信中言辞好不收敛,直把刘协除旧尊新是为先秦焚书坑儒之举!
“哼!庶出儿当真敢耳!”袁胤看完后火冒三丈,愤怒之色毫不掩饰。一众儒生随即也凑近观看,纷纷大骂刘协,甚至上溯汉灵帝、汉桓帝等等好几代祖宗。
“光是嘴里咒骂是无用的,看看人家陈孔璋(陈琳)是如何以笔墨为刀枪...”说着,何夔又拿出了陈琳的讨逆诏书。
一众儒生接过来一看,不约而同地击掌叫好。不过想到何夔方才的话,又不禁有些脸红。破口骂街是泼妇的行径,他们饱读诗书就应该像陈琳这般!
一个个都四处张望着湖光山色寿春美景,开始换上一副死老爹的模样酝酿着胸中的悲情诗意。
“哇,大蛇啊...你老母!”忽然间,北面不远处正在砍伐树木的山谷传来一阵喧哗声,将儒生们的组词打断。
只见一条长约十余丈、三尺宽的大蛇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从山涧向山脚爬行。无论是民夫还是兵卒将校,无不惊骇莫名地躲避这条巨大得不像话的蛇。
通体呈花红色,扭动蛇身爬行时会产生一种不能形容的恐怖感。不过它并没有逗留在太久,落到山脚后便一头扎进了淮水中,岸边的黄茅草还在不停摆动。
不过这条大蛇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从水面向下游飞快地游去。庞大的蛇身在水面上划得波浪迭起,就像一条张牙舞爪飞腾向天的巨龙。
尤其是在卧龙岗上俯瞰,更是入形似胜!
“此,乃是龙否?”
“瑞祥啊!”
“昔秦皇忌东南帝气,而断长垄为渎生秦淮。然高祖那时已然出生,凭籍此气而一统寰宇...”
“我等,宜将此事速速禀告楚王!”
儒生们七嘴八舌地感叹着,随即不知不觉地跟随着袁胤何夔一同返回了寿春城...
扬州刺史府
一个姿色上佳的江南美女,小心翼翼地给袁术斟沏茶水。袁术今年四十岁了,常年浸淫酒色的他显瘦无比。此时正躺在一堆女人怀中,享受着轻柔肉感的按摩。
站在堂外的侍卫们对比着自己跟袁术的身材,明明是威猛无比的两倍!不过,也只能看着袁术玩女人,只有干瞪眼的份。
“楚王,楚王!”
一阵吵杂的呼声忽然响起,侍卫们急忙站直了身姿。
“找孤何事?”袁术依旧眯着眼睛,反应不咸不淡。他近来终于得到了传国玉玺,想要做代汉的涂高!可是却被杨泓等人劝阻,至今未成。
“楚王,淮水现龙,出自八公!”
“什么?当真?”袁术听闻这敏感的话,当即蹦了起来。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