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老宅,陈无邪坐在石凳上,手指间捏着一根金针,魂游天外。
丁不全请他和章大彪追查杀死其子丁淼的凶手,打乱他磨刀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分心在上面。
此事发生得突然,唯一知情之人,已经被除掉,纵使陈无邪心思缜密,一时间也找不到突破口。
若说线索,只有这根金针。
金针是淬过毒的,毒性极烈,中者立即毙命,这样的毒药,在江湖上一定有名声。
可惜,陈无邪和章大彪都不懂毒,也就拿金针没什么办法,只能让章大彪四处明察暗访,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至于之前章大彪在绸缎店外抓的人,几番审问下来,都排除掉杀人的可能性。
凶手杀人后,一定随着人群散开,岂会傻傻的留在原地?
凶手为什么要杀丁淼?
为什么要嫁祸给夏竹、冬梅?
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
如果是巧合,他杀丁淼的动机无外乎两个,一是仇杀,凶手和丁不全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才会下手杀丁淼,二是为打击丁不全,或者是丁家的内斗。
如果是有预谋的,那凶手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这些天太易城内有许多不利于他的言论,他又得罪烟雨楼、慕容公子,有人想用嫁祸这样的伎俩报复他。
若是这样想,那慕容公子的嫌疑最大。
一来慕容家和丁家素来不和,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慕容家有慕容无双,丁家有丁不全,同行是冤家,两家合得来才怪,二来陈无邪前段时间得罪过慕容公子,此人跟其母一样,都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挑起陈无邪和丁家的仇恨,对慕容家最是有利。
只是,空口无凭,陈无邪不可能仅凭一点推论,就去抓慕容公子,此人背后关系错综复杂,难缠得很,否则也无法横行太易城。
林如烟练完剑,见陈无邪在发呆,便过来替他揉肩。
陈无邪回过神来,朝她微微一笑,道:“夏竹和冬梅呢?”
“出去找线索去了,无故被人陷害,她们气愤不过,也想替相公分担一些压力。”林如烟道。
陈无邪知二女愧疚多过气愤,只是章大彪这个地头蛇都没有找出线索,二女人生地不熟,又能找到什么?
“其实相公要想知道金针的来历,有个地方可以试试。”林如烟坐到旁边,一手撑着下巴,娇美可爱。
“什么地方?”陈无邪奇道。
林如烟道:“天机阁!”
“天机阁?”陈无邪愣住,他道:“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相公读的都是《诗》、《书》、《礼》、《义》,行走江湖时间尚短,何况‘天机阁’素来神秘,在江湖名声不显,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即便是我,也是偶然听爹爹说起,相公自然不知道。”
“哦?这天机阁如此神秘?”陈无邪吃惊。
林如烟道:“嗯,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江湖武林,看似六大门派称雄,实则暗地里,亦是有不少强大势力,譬如桃园、烟雨楼、金钱门,这天机阁便是其一。”
林如烟又道:“这天机阁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爹说过,天机阁与二神之一的算神天机老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能是其师门,也可能是其所创。而且,一仙二神三才子,四圣五鬼六使者,七侠八雄九邪魔,这个说法,也是天机阁流传出来,然后才被武林认可的。二神分别是剑神莫大先生,算神天机老人,此人武功神秘莫测,行踪亦是神秘,就连容貌、性别都是神秘的,因为天下无人见过他。”
“这还真是神秘!”陈无邪不由道。
“天机阁以出卖情报为生,号称天下大事小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若相公找到他们,一定能知道金针的来历。”林如烟道。
“可是天机阁如此神秘,我又上哪儿去找他们?”陈无邪叹息一声,见林如烟笑容依旧,心中一动,道:“莫非你知道他们在何处?”
林如烟微笑道:“天机阁并无固定据点,但其以贩卖情报为主,总是要接生意的,天机阁所在,定有天机阁的暗号,我昨天出门散心,就见到了相似的暗号。”
“真的?”
陈无邪大喜,搂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林如烟娇哼一声,推开陈无邪,面红耳赤道:“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看见。”
“老夫老妻的,还怕什么?”陈无邪不以为然,笑道。
林如烟眼中一暗,意兴阑珊。
“怎么了?”陈无邪心思细腻,察觉林如烟情绪低落,出言询问。
林如烟幽幽一叹,道:“我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还不如冬梅、夏竹,她们还能与你圆房,而我却……”
“谁说我们没有夫妻之实的?我不该该摸的都摸过,不该该碰的也碰过,不该亲的都亲过,你就是我陈无邪的妻子,生生世世。你不要多想。”
陈无邪又亲她一口,林如烟羞红着脸,陈无邪的话让她很是受用,这几天的抑郁之情也散去大半。
陈无邪觉得像天机阁这种神秘的地方,所在的位置也一定是神秘的,行事也是神秘的,但在见到天机阁的人后,他就推翻之前的猜测。
闹市口,一条巷子拐角,一个青发青须的中年相士摆开一张麻布,上面摆放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他坐在矮小的木凳上,闭目养神,气质出尘,旁边竖着一只长幡,上书“算天算地算人间,相神相鬼相俗子”,角落还有一行备注“天机不可泄露”!
中年相士一副高人模样,配上一只吹破牛皮的长幡,吸引不少市井小民驻足,或是被他卖的东西吸引,或是被他的那副对联镇住。
对相士这样神神道道的行业,有人相信,有人却不信,有人说他们是江湖骗子,也有人说他们是俗世谪仙,有人因相士的一句谶语大富大贵,也有人因此家破人亡。
一个及笄少女问过自己姻缘,得到一句“红鸾星动,比翼齐飞”,红着脸扔下半两碎银,小碎步跑开。
一直假寐的中年相士眼睛蓦地裂开一条缝隙,射出两道精光,落在陈无邪身上,嘴唇合动,却是一门高深的传音入密之法,所说之话唯有陈无邪才听得到。
“天生妖邪,命途多舛,似魔非魔,龙气自现,怪哉怪哉!”中年相士的声音颇为沙哑沧桑,似是七八十岁的老人,那双眼睛在片刻的精芒闪烁之话,便变得混沌深沉。
陈无邪心中凛然,在中年相士睁眼的刹那,他有种浑身上下脱光了暴露在对方面前的惊恐,好似浑身秘密都被看光。
之前陈无邪还在怀疑此人是不是天机阁的人,此刻却已经肯定,此人就是林如烟口中所说神秘的天机阁。
也只有江湖之中最神秘的天机阁,才会给人如此大的压迫感。
陈无邪不动声色,他没学过什么传音入密的功法,只能道:“我有一事想请教先生,可否移步详谈?”
中年相士看了看天色,烈阳当空,将近午时,却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辰,路上行人渐少,便道:“可以!”
中年相士收拾货物,装进竹箧,一手提住,一手握幡,跟陈无邪走进斜对面的酒肆,挑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坐下,招呼小二来一壶酒,几碟炒菜。
寒暄几句,中年相士喝一口酒,夹了一块烧得金黄的烤羊肉,一边嚼着,一边开口道:“公子想问之事,莫非与丁不全丧儿有关?”
“先生神机妙算,令人佩服!”陈无邪道。
中年相士则道:“你整天坐在闹市口,总会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消息,丁不全丧儿之事,又非隐秘,捕头章大彪领着手下四处盘查,以丁不全的脾气,是不会让公子置身事外的。”
“先生料事如神,我确有一事要问先生!”陈无邪道。
“你能找到我,就该知道天机阁的规矩,一个问题百金,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则倒赔三十金。”
一金约莫是二十两九成色的白银,百金就是二千两。
一个问题二千两,也只有天机阁会开这种天价,但假如天机阁回答不出问题,天机阁则倒赔三千两,按天机阁的要求,是需要先付账,再赔款,一进一出,也就是天机阁要损失一千两。
这看似是天机阁吃大亏,但按林如烟的说法,天机阁立下这个规矩后,武林中曾有高人以十问相逼,却都被天机阁一一答出,而历来不乏隐士高手、猎奇之人刻意刁难,甚至曾有位武林邪客问及大楚皇宫之中那位琴圣牡丹仙姑内衬衣裤颜色,亦被天机阁答出,那位邪客自然不信,千方百计潜入大楚皇宫,只为盗取牡丹仙姑内里衣裤,引出一桩江湖奇谈。
天机阁一语解天机,实乃一本万利的买卖。
陈无邪笑了笑,把面额一千的两张银票放到桌上,道:“金钱门的票据,先生在江湖上任何金钱门的钱庄,都能取出二千两来!”
中年相士只看一眼,袖子一扫,银票已经落入袖中,并道:“你想问什么?”##### 通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