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城外。
“陈,陈公子,你真不进安陵了?”陈轻音红着脸,有几分期待。
“嗯!”
陈无邪点点头,道:“我还有点事儿!”
“什么事?我爹是安陵县令,你有什么事,他能帮你的!”陈轻音连忙道。
“不用,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要不,要不我和你走……呃,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我却无以为报!”陈轻音脸庞发烫,语无伦次。
“举手之劳,陈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我先行一步,姑娘还是快些归家,不要让家人担心!”
陈无邪话音方落,人已经在数十丈外,眨眼便消失在密林之后。
陈轻音不由一呆,如此武功,真是骇人听闻,而且,他还那般年轻……
“轻音?”
陈轻音回过神,发现城门处,飞奔来十余骑,为首正是陈青竹。
“轻音,你没事儿吧?”
陈青竹带人落在陈轻音身边,面色一沉,冷道:“是不是昨晚你带回来的那个小贼?”
清晨时,丫鬟发现陈轻音不见之后,立即禀报陈青竹,他仔细盘问,才知道陈轻音昨晚带回来的年轻人,也一起不见了,就怀疑那个年轻人就是采花贼。
他在城内搜寻一番,出得城门,正巧遇上陈轻音。
“不,不是,不是他!”
陈轻音连忙摇头,知道是陈青竹误会了,急忙把经过说了一遍,道:“爹要是不信,可以去岩洞,那个采花贼的尸体就丢在那里!”
陈青竹将信将疑,派人去找岩洞,自己则带着陈轻音回家。
“老爷,轻音还是清白之身!”美妇人领着陈轻音走出屋,点点头道。
陈青竹长出口气,要是女儿被淫贼糟蹋,那他真要愧疚死。
“对了,那救你的俊杰姓甚名谁?倒要好好谢谢他,替本县除掉大患,还救了你!”陈青竹问道。
陈轻音道:“他叫陈无邪!”
嘡啷!
陈青竹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面色徒变,豁然起身,按住陈轻音肩膀,喝问道:“你说他叫什么?”
陈轻音不知所以,小心地道:“他,他叫陈无邪!”
陈青竹面色煞白,蹬蹬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是他,竟然是他,他回来了!”
陈轻音好奇,道:“他?”
陈青竹站起身,朝二女道:“夫人,你先带轻音回娘家,没有我的书信,不得回来!”
“爹?怎么了?”陈轻音不由问道。
“听话!”
美妇人轻轻颔首,道:“轻音,走吧,你不是说要去舅舅家摘桃子吗?”
等二女离开,陈青竹深吸口气,安陵偏居武林一隅,却也流传着武林故事,陈无邪之名,在安陵亦有流传,陈轻音当局者迷,没有往深处想,陈青竹却不同。
他还记得大青山的雪夜,那个和自己拼命的少年,随着陈无邪声名鹊起,陈青竹就越发害怕,担心哪天陈无邪回来报仇。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陈青竹轻轻叹息,后悔吗?
不!
各为其主,哪儿有后悔之说?
旭日东升,山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色。
陈无邪早已打听到秣陵镇所在,顺着山道,来到镇内。
秣陵镇比安陵县城小得多,整个镇上,就只有一条街道,沿街两边,是一排酒肆、客栈、酒楼、青楼。
怪!
为何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有这么多的酒肆、客栈、酒楼、青楼呢?
原来镇内走动的,多是握刀持剑的江湖儿女,他们如陈无邪这般,风尘仆仆而来,只为瞻仰曾经的传奇,只为满足心中的好奇,也为听一听十里香酒楼里说书人的故事。
有江湖人在的地方,总是少不了酒肆、客栈、酒楼、青楼、赌坊这些地方。
在外人眼中,江湖人总是潇洒的。
他们可以为了几百两银子去搏命,却可以为了一坛好酒,一个女人,毅然舍弃拼命赚来的几百两银子,过着所谓的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日子。
他们可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也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可以快意恩仇,纵马江湖!
他们似乎无所不能,飞檐走壁,高来高去。
因此,人人都想进江湖里走一遭,却不知多少江湖人,想要离开江湖而不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并非是说说而已,多少人因此丧命,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
江湖是所有人的江湖,江湖,又只是少数人的江湖。
“以前的秣陵镇,是个遍布药材店的清净小镇,直到六年前……”
镇上的老人如此说。
六年前?
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六年时间,许多人和事,早已经被人淡忘,偶尔被人说起的,也只是后人编纂的故事,用来吸引客人罢了。
陈无邪走在镇内,心情没来由的激动,宛如游子归家,近乡情怯一般,他对秣陵镇,有种天然的亲近和熟悉。
他知道,自己便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直到六年前!
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是鬼窟内,也没人真正了解,只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一星半点,因为真正见证一切的,只有莫大先生、凌如玉、玲珑仙子、三婢,以及陈无邪。
陈无邪在镇内走动,最后在十里香酒楼前停住脚步。
“滚,老乞丐,又来老娘这儿偷吃,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十里香内,传出泼辣的骂声中,一个老乞丐被一个肥胖的女人拎小鸡般扔出来,滴溜溜在街上滚了两圈,站起来,见怀里的白面馒头,咧嘴一笑,拍拍灰尘,扬尘而去。
陈无邪望着那肥胖的女人,觉得亲切和熟悉。
“小石头?”
肥胖女人便是朱家大嫂,她一手掌勺,一手揉着眼睛,好像看花眼一样,难以置信。
如今的陈无邪,早已今非昔比,他冠带整齐,一身白衣,身高八尺余,长眉入鬓,好似飞剑,眸如星辰,瞳孔漆黑,深邃平静,他的容貌谈不上俊朗,却很清秀,且极为耐看,尤其那双眼睛,狭长如刀,透着丝丝邪气,增添几分邪魅气质。
有的人,初看并不怎么样,但越是看他,越会被他吸引,就像一本书,一个故事,引人入胜。
朱家大嫂使劲揉眼,哪怕陈无邪长高了,容貌也没有太大变化,还能看见往昔的影子。
因此,朱家大嫂才会一眼认出他来。
“真是石头!”朱家大嫂猛拍大腿,哈哈一笑。
“说书的,石头回来了!”
“大清早的,鬼嚎什么?”
酒楼里,走出个灰衫文士,面貌清癯,他扫一眼陈无邪,好似见鬼一样,瞠目结舌。
“打我两巴掌,我是不是眼花了?”
啪啪!
灰衫文士捂着脸颊,抱怨道:“你还真打啊,我就是开玩笑的!”
朱家大嫂甩甩手,道:“还真疼,看来不是做梦,真是小石头!”
陈无邪莞尔,不由道:“两位认识我?”
“认识,怎么不认识?你不就是那个又黑又瘦又小,脾气还臭的石头?”朱家大嫂笑道。
说书先生狐疑道:“怎么,你不记得我们了?”
陈无邪摇摇头,道:“觉得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哦?难怪你离开这么久,没有回来,应该是失忆了,她是朱家大嫂,我是说书人!”说书先生道。
“快进来,我给你做顿好吃的!”朱家大嫂热情道。
“好啊!”
陈无邪笑了笑,跟着二人进门,如今他灵识何其敏锐,已经察觉朱家大嫂和说书人,都身怀武功,而且还都是六脉俱通,武艺不俗的一流高手,放在安陵县内,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却甘愿呆在小镇里,只怕是厌倦了江湖厮杀,隐姓埋名。
不过,他感觉二人并无恶意,热情和激动,都是发自心底的,想来以前和自己也该是亲近之人。
酒楼内,已经有了早起的客人,三三两两,有外地来的江湖人,也有本地的居民,来这儿吃早茶。
陈无邪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朱家大嫂去厨房做菜,说书先生则坐下来,小二端来茶水。
说书先生给陈无邪倒了碗茶,道:“本地特有的苦茶,大青山死后,苦茶难寻,只有贵客上门,我们才会拿出来喝,尝尝!”
“唔!”
陈无邪点点头,端碗喝一口,入口苦涩,比许多苦茶都要苦上三分,但苦涩之中,又带着几分茶香,咽下后,喉咙生津,口中回甜,其味无穷。
“好茶!”
陈无邪赞道。
“喝多了香茶、甜茶,偶尔喝一喝苦茶,反而觉得有味道,就像人生,总有磨难痛苦,回味过后,方觉甜美。”说书先生品着茶,笑呵呵道。
陈无邪颔首,奇道:“先生认识我?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说书先生摇摇头,道:“之前什么样,并不重要,往事已矣,不可追之,人要懂得向前看,今后怎么样,才是最重要的!”
陈无邪道:“我无心追究过去,只是有件事,对我极为重要,一定要记起来!”
“不错,人总有些事不能忘,也不该忘,那我便和你说上一说,只是我知道的,也并非全部,不一定就是真相,也许只有你自己去回忆!”说书先生叹息道。
“请!”
陈无邪洗耳恭听。 通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