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五天,义父竟还未回来,石头心头忍不住担忧,不管义父一家如何,他始终是尊重把自己养大的义父的。
“你最近练武三心二意,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玲珑仙子洞察世事人情,何其聪慧,石头的担忧,她自然看在眼里。
石头吞吞吐吐,还是把事情说开。
“此事非难矣,既然你忧心家人,习武也无成果,不如下山一瞧便知。”玲珑仙子微笑说。
“那姐姐跟我去?”
石头期待地看着玲珑仙子,自己有如此美丽的婆娘,要是被镇上那些人瞧见,该羡煞他矣。
而且,自己有女人,总该是带回去给父母看一看的。
玲珑仙子瞧出石头的小心思,淡淡一笑:“妾之身份,不适合露面,你且回去,若有需要,妾自会现身。”
一个“妾”字,听得石头心头火热,心道自己也该多学点文化,婆娘这种粗俗字眼,用来形容玲珑仙子,着实太俗气。
石头虽然失望,却也没有强求,玲珑仙子去到镇上,不知该引来多少麻烦。
山神庙位于大青山上,属于青道山系,古语云:“青道难,难于登仙阙。”
大青山虽然不是什么万仞奇峰,却也钟灵碧秀,高越两千米,山峦盘绕,枯松扎根绝壁,百丈悬崖下,浊浪排开,万壑雷鸣。
顺着崎岖小径往下走,路边雪水初融,冰桂化开,枝头鸟儿啾啾,时有松鼠窜出。
小径难行,挡不住石头回家的心,麻烦的是大雪封山,风雪压断古树,倒在路上,或有巨石松动,被风雪一刮,从悬崖落下,堵住出山的峡谷,石头不得不手脚并用,攀爬而出。
传闻百年前,秣陵镇的猎户进山打猎,巧遇一条受伤的白狼,这可是稀罕物,一张狼皮能卖几十两银子,猎户杀死白狼,带回秣陵镇,熟料灾祸由此而起。
猎户将狼皮带回秣陵镇的当晚,黑风压镇,镇外群狼环伺,鬼哭狼嚎,第二天,猎户家老父母莫名死在床上。
猎户利欲熏心,胆小之余,连忙把狼皮卖出,接下来几天,秣陵镇不断有人死掉,引得人心惶惶,连忙请道士、和尚来做法,皆无甚用,后名震江湖的太阿山剑圣路经此地,言此乃山中精灵报复,欲解此祸,需在山中建一神祠,以神位供奉,百年香火不断,助其成神登仙,方可消解其怨。
秣陵镇迷信者众,大力出钱出力,在山野偏僻之地建起神庙,因处山中,便唤其为山神。
神庙落下,秣陵镇灾祸立解,又因来往不便,供奉难,便设庙祝一职,起初有镇上出资,有工资可拿。
百年后,秣陵镇老人去世,沧海桑田,山神庙荒废下来,也无甚人祭拜,庙祝一职早就废止。
石头的义父年轻时游手好闲,在江湖厮混,被人打折右腿,也无家业傍身,遂以神庙为家,大家就笑他庙祝,日子一久,他也以庙祝自称,还给人占卜算命、驱鬼办白事,二十多年下来,在秣陵镇上也算名人。
按理说,庙祝该攒下几个钱,奈何此人好赌好酒,家财尽散,直到遇上寡妇,珠胎暗结,方才恍然大悟,开始为生计奔波。
石头回到镇上,匆忙往义父家走。
此时日头西斜,寒冷入骨,街道也无个摆摊的,各家各户炊烟袅袅,做饭的香气缭绕不散,
“滚,死乞丐,再来老娘这儿偷吃,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路过十里香,泼辣的骂声中,一个乞丐被两条大汉扔出来,朱红的门旁立着一手掌勺,一手插腰,目瞪圆的肥婆。
“朱家大嫂!”
石头见乞丐揣着馒头逃走,挠头朝肥婆打招呼。
十里香是镇上最出名的酒楼,十里香的朱家大嫂也是镇上最泼辣的女人,至于是不是最丑的,估计没人敢在她面前说。
以前庙祝回镇子,总会带石头来十里香开开荤,在朱家大嫂白眼骂声里,饱餐一顿。
在石头心底,朱家大嫂看似泼辣,实则心地善良,镇上乞丐走投无路也会来十里香混一顿,吃不上什么好菜,却能活命。
“哟,谁家小哥儿?”
朱家大嫂见门口立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儿,七尺身高,乱糟糟却很干净的头发,上身棉布小袄,下边一条黑裤,脚上一双布鞋,眉毛如剑,眼神纯朴,脸上残留少年淡淡的青涩,只一眼,就能给人好感。
衣服是玲珑仙子给石头的,他之前的衣物在暴涨的身高面前,已如小时的短衣。
石头没问玲珑仙子从何处得到的衣物,多看多做少说话,庙祝的教导历历在目。
朱家大嫂只觉得少年眼熟,却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我是石头啊,庙祝家的石头!”石头说。
“啊?”
朱家大嫂粗犷的嗓门变得尖细,活见鬼一样,瞪着圆眼,上下打量,连珠炮般说:“你是石头?那个又黑又瘦又小,脾气还臭的石头?”
朱家大搜使劲揉眼睛,就跟看到大变活人似的,仔细看,才从石头的脸上看到一些过去的棱角,喃喃自语:“难道是山神老爷托福,庙祝家今年时来运转?”
忽然,朱家大嫂又想到什么,胖脸微变,说:“你没跟庙祝他们去府城?”
“府城?”石头疑惑。
“好多天没见你,你不会一直呆在山神庙吧?”
石头点点头,飘雪后,他就没下山,算来,也有月余。
“果真?庙祝没良心啊!”
朱家大嫂低骂一声,说:“你不知道吗?几年前庙祝救了位贵人,月前,贵人寻到庙祝,让他们一家搬到府城里,已走半月。”
“啊?”
石头茫然,庙祝从未对他说过什么贵人,倒是下山前心事重重,石头也未曾多想。
朱家大嫂又想到什么,说:“石头,你小心点,我听说庙祝走之前跟青蛇帮的借过一笔钱,有贵人相助,青蛇帮不敢寻他麻烦,倒是你。走吧,离开秣陵,现在走还来得及,不要回来。”
朱家大嫂走出来,从怀里掏出约莫二两的碎银,珍重的放到石头手心。
青蛇帮是秣陵镇的地头蛇,经营赌场勾栏,全是地痞无赖,十里香家大业大,却不愿跟他们交恶。
石头心里一暖,将碎银还给朱家大嫂,说:“多谢大嫂,我现在不缺钱。”
拒绝朱家大嫂的好意,石头回到镇里庙祝家,低矮破落的房屋已经被人砸烂,土墙倒塌,还不等他做点什么,四五个提棍弄棒的青年就朝他过来。
“你是他家的什么人?”拎一根竹棍的旧袄青年喝问。
“庙祝是我义父!”石头说。
秣陵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石头经常呆在庙里,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老先生、王麻子、说书的、朱家大嫂、寡妇,还有几个乞丐。
“好胆,你可知你义父欠我青蛇帮一百两银子?”青年脸色一变,招呼几个同伴把石头团团围住,怕他逃走。
“父债子还,帮主交代,若庙祝义子出现,就带去见他。”
石头点头,心道义父弃我而去,今日我替他还债,如此便两不相欠,从此与玲珑姐姐练武学艺,岂不快哉?
下山前,玲珑姐姐交予他两百两银票,便有让他与家人辞别之意。
几个地痞将石头领到一处宅子,门外有两个彪形大汉持哨棍守护,竹棍青年上前说两句,一大汉斜瞥石头一眼,走进宅子,没一会儿,大汉出来。
“你跟他进去。”
青年恭敬作揖,领石头进门,面前一块石壁,上书黑字,写得潦草,石头也不认识。
越过石壁,两边是走廊,台阶下摆放花盆,绿意盎然,又穿过一个屋子,有呼喝声传来。
便见四方十丈有余的演武场,由青石铺就,两边木架摆放刀枪剑戟、棍鞭斧钺,十八般武器。
上有二十多条壮汉习武,有四五个一齐打拳的,有耍刀的,有耍棍的,还有一人,五短身材,穿黑衣,满脸胡茬,背负双手,来回巡视,若有动作不到位的,立即严厉呵斥,重则以荆条责打。
石头身边的青年露出羡慕之色。
“你两人来此作甚?”
一个暴喝响起,如雷霆般,吓得青年面色煞白,倒是石头浑然无碍,一脸轻松。
黑衣壮汉三五步来到前边,青年连忙作揖,把来意说清楚。
壮汉目露精光,在石头身上打量,他的喝声蕴含内力,常人听到,胆战心惊,石头普普通通,竟然不受影响?
“原来是帮主交代的,且过去。”壮汉让开一步。
青年连连道谢。
等石头经过身边,壮汉徒然出手,骨节粗大的手掌好似鹰爪,“刷”的将石头右手拿在手中。
“你,你干什么?”石头似被吓到,惊问。
“咦?莫非老子看走眼?”
壮汉松开石头的手,恼道:“快滚,若非帮主有令不得随意伤人,你小子还敢跟老子说话?”
青年拉起石头,连道歉,迅速离开,走几步,冷道:“你这小子不知事,差点害死我。他乃帮中护法郭庄,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你别给我出乱子,要不然……”
石头点头说是,青年这才罢休。##### 通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