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门而出,我正在楼道里满心诧异,红了眼睛的大黑牛和帅天师已经追了出来。他们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了一样,举着手中的菜刀杀气腾腾,拼了命的向我冲来。
如果只有帅天师一个人,还勉强可以将其制服,可是现在再加上膀大腰圆的大黑牛,就算是有三个我也无法应付。一旦被他们追上,那就是被砍成肉酱的下场。这两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跑起来也不管不顾,冲进楼道一步六个台阶速度极快。尤其是大黑牛,撞的楼道扶手都隆隆作响。
面对这种境况,我别无选择,只能先行逃命,其他的等出去以后再想办法。
可是我远远低估了大黑牛的爆发程度,从四楼跑到二楼就已经被他追了上来,肉斧带着阵阵阴风不停从我后颈划过。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一边往楼外狂奔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回头,让我忽略了前方的道路,不知道是谁在楼道拐角处扔了个半大的纸箱子,慌忙之中我完全没有发现,等冲到近前却为时已晚。整个人惨叫一声被绊倒在地上,沿着台阶从二楼一直滚到了一楼。
不等我爬起来,大黑牛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追了上来,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牛眼睛用力挥动手臂。一把锋利的肉斧举到半空,向着我的头颅直劈而下。
从二楼摔倒一楼,我全身上下包括脑袋不知道被撞了多少下,身上的十几处刀伤也疼的厉害,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懵。面对已经举过头顶的肉斧根本无力抵抗,就连翻身躲开的力气都没有。无奈之下,我只好闭上眼睛,在心里期盼大黑牛能在肉斧砍在我身上之前清醒过来。
两秒钟之后,一阵阴风刮过,肉斧并没有砍在我的脑袋上,同时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弥散在四周。这种香味非常少见,并且对于我来说极其的熟悉,因为这是苗村里特有的香料!
我睁开眼睛,发现大黑牛并没有清醒过来,只是整个人呆站在楼梯口保持着高举肉斧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在我的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披肩长发,一席花衣,斜跨花包,一双绣花布鞋充满了民族气息。
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抬眼仔细一看顿时叫出了声音:“沐孜!”
没错,站在我旁边的这个花衣姑娘,正是远在苗村跟我分别了两个月有余的沐孜。此刻她正用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死盯着大黑牛,大黑牛也呆呆的看着她,眼睛中的红光竟然黯淡了许多!
正在这时,跟在后边的帅天师也冲了下来,他跑的连拖鞋都飞了,红着一双眼睛表情十分凶煞。
沐孜见状立刻将身上的斜跨花包扔了过来,轻声喊道:“小离,快拿三尖草!”
这话听的我心里一愣,因为三尖草是解蛊之物,而大黑牛和帅天师是中了邪。一个是苗疆秘术,一个是阴阳道家,这毫不相关的二者怎么还给混为一谈了,难不成三尖草还有驱邪的功效?
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详细询问,应了一声打开花包翻了几下,抓了一根三尖草从地上跳起来,躲过帅天师砍下的菜刀,顺势就塞进了他的嘴巴,一直捅进喉咙里这才算完。
出于生理反应,帅天师干呕了几声将三尖草全部吞下,整个人愣了几秒钟眼睛里的红光尽数消失。凶煞的表情顿时变成了一片茫然:“这是……怎么回事?小哥,这个女孩是谁?”
我没有理会,又拿出两根三尖草塞进了大黑牛的嘴里,片刻,只见他剧烈打了个寒颤,手中的肉斧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妈了个逼的,小哥,这事真不怪我。我也不想追着砍你,可是这身体实在是他妈控制不住啊……”
见到两个人都恢复了正常,我沉沉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沐孜把目光从大黑牛身上收回来,盯着我看了几秒眼圈立时红了起来,一头钻进我的怀里:“小离,我终于找到你了……”
五分钟后,四个人回到楼房坐在客厅里,相互看了看彼此齐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抬眼看了看大黑牛:“事情是从你先发生的,你刚才干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发起疯来了?”
大黑牛一脸委屈:“我什么都没干,睡了一会感觉胸闷的厉害,就想去客厅倒杯水喝。谁知道爬起来以后这身体就不听自己使唤了,就跟不是我的一样。自己走进厨房里翻了把肉斧,又冲到你们房间一顿乱砍。我想说话,让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可是他妈的连嘴都张不开!”
帅天师也跟着点了点头:“对对对,我刚才也是,本来想跑出去找点法器。可是没想到进了客厅就觉着胸闷的厉害,然后身体就不听使唤了,无论怎么使劲都控制不住。就刚才那几分钟,清心咒我都念了十多遍,一点用都没有啊……”
我沉了口气:“可能是这楼中厉鬼知道我们想要用魍瞳来逼他现身,所以故意玩了些猫腻,想要让我们自相残杀!帅天师,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做法?”
“这事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帅天师微微皱眉:“刚才那种情况多半是厉鬼附身,奇怪的是,一个鬼魂只能附在一个人身上,并且即便是附身成功,在魍瞳的面前也会有所映照。可是大黑牛早就把魍瞳挂在脖子上,刚刚身体却没有任何征兆。而且我们两个被同时附身,难不成这楼里的厉鬼不止一个?”
“啥玩意?不止一个!?”大黑牛瞪大了眼睛:“这鬼也知道组队害人?”
听着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讨论,旁边沐孜突然轻声说道:“你们刚才不是中邪,是中蛊……”
这话一说,三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全都把目光聚了过去。大黑牛抬了抬下巴:“不说话还真给忘了,小哥,介绍介绍吧,这姑娘是谁,你媳妇?”
沐孜小脸一红,我摇了摇头:“别乱说,她是我的……就算是师妹吧,蛊婆婆是我们的师傅。”
“师妹?”大黑牛一脸坏笑:“我看你俩之间,好像不只是师门之情那么简单吧。不是我多嘴,小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么漂亮又厉害的师妹,怎么不早点接过来。”
帅天师虽然没穿道袍,但是在女孩面前还是要装一下,直起腰板微微点头示意:“无量天尊,我是从湘山之上下来云游四海的道人,本天师有礼了。姑娘方才说我们二人并非中邪而是中蛊,此话应该从何说起呢?”
好久没听帅天师说过这么官方的语言了,我们都有些不太适应,我笑着摆了摆手:“这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详细的事情过后再告诉你,你先说一说这中蛊是怎么回事?”
沐孜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壳:“笨蛋,才离开苗村两个月,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携蛊之身,表有其痕。中蛊之人,游离灵昆。刚才他们两个神志清醒却无法控制自身,瞳孔泛红双面隆肿,很明显是中了‘门’字头下的体蛊。这是比较常见的蛊术之一,你忘了,我以前还在你身上用过呢。”
经沐孜这么一提醒,我也恍然大悟。离开苗村之后,除了那本《蛊术通理》我几乎没怎么接触过跟蛊术有关的东西。认为在当下的社会中其实蛊这种东西并不多见,再加上帅天师满口的阴阳八卦,符咒五经,就把我的所有注意力也给全都拉倒了阴阳之上,以至于真正遇到了蛊却没有识破。
在蛊术中,‘门’是一个大分类,属于易蛊之章,简单点说就是一些刚刚入门的初级蛊术。而体蛊就是这些入门级蛊术中最为玄妙的,下蛊成功之后,施蛊者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中蛊者,让其为自己完成任何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中蛊者的意识始终都是保持清醒的,也能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只不过在那一刻,他也变成了一个观众,只能眼睁睁的等到解蛊之后才能有所反应。
以前初入苗村的时候,有一天早晨我懒床没有起来,沐孜便悄悄的下了个体蛊,一直操控着我干完了所有的活才算完事。命苦的是我明明知道一根三尖草就能解开此蛊,无奈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三尖草就在面前却吃不到口中……因为这件事情,蛊婆婆还训斥了沐孜一顿,说蛊术不是游戏,尤其是对自己人,千万不可胡乱使用。
联想到刚刚大黑牛和帅天师的样子,我立刻明白过来,沐孜说的没错,他们所中的就是这种体蛊,这也是之前在楼下时,二人为什么吃了几根三尖草就能马上恢复正常的原因。
以前我也认为这种蛊术非常好玩,能把别人像木偶一样遥控,一直想要学习可是蛊婆婆却始终没有传授。直到今天,经历过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才彻底领会到蛊术的神秘和可怕。
对于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原本我们就有些摸不清头绪,下午花了一百多万天价弄了块魍瞳回来,本来以为这下能见到厉鬼真身将其驱除了,没想到横空又出现了蛊术这种与阴阳神鬼完全碰不到一起的因素。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灯下有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