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婆婆似乎没有想到黑尉竟然会跟着我们一起回来,脸上挂满了吃惊,许久才红着眼圈摇了摇头:“二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德行。孩子们都在,嘴上留点口德,否非小心我给你做‘针灸’!”
黑尉笑着笑着眼睛也有些发红,大步流星走过去给蛊婆婆来了个拥抱,蛊婆婆连忙将他推开,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婆婆脸色发红:“黑驴子,你又皮痒了是不是!”说着话一根银针已经弹出蛊婆婆指尖,直奔黑尉的大腿侧面的汇中穴。汇中穴连接着人体腿部神经,轻轻扎一下虽然对身体没什么太大影响,却能导致小腿抽筋,让人苦不堪言。
黑尉不躲不闪,任由她将银针扎在腿上,整个人竟然丝毫未动,仿佛那条腿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样。顿了一秒,他松开蛊婆婆后退两步,从左侧裤兜里摸出一块黑色的牌子:“扎了我十年,傻子也该长记性了,我这块摸金牌不是用来防尸煞的,就是用来防银针的。害羞什么,当年若不是罗圈腿,没准现在你已经是我媳妇了!”
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我们并不清楚,全都默默的躲在一旁看戏,当着我们这群孩子的面,看到黑尉越来越没正经,蛊婆婆抬手夹起了五根银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不是全身都带了摸金牌!”说罢就要出手。
见到蛊婆婆来真的了,黑尉连忙跳着闪来,跑到越野车旁用力拉开了车门:“有针别给我用,车里面这三个比我更需要!”
车门打开,平躺在座椅上双目紧闭的爷爷顿时展露出来,蛊婆婆再一次愣住了,颤抖着手指轻声问道:“这是……阿杰?……”
玩笑开的够了,黑尉也正经起来,沉沉的叹了口气:“没错,就是江四眼,这厮看了一辈子人间世事,没想到最后还是第一个被暗算了。我想来想去,现在的情况也就只有你才能照顾他。还有后边那两个,不听我话中了一瞳的媚瞳之术,这一路都是这么‘瘫’过来的……”
“一瞳?”蛊婆婆皱了皱眉毛:“就是二十年前屠斌收入门下的那个小姑娘?”
黑尉耸了耸肩:“以前是小姑娘,现在跟你一样,是老姑娘了。她学了朴元术,修习长达十年之久,如今不到四十岁却老的跟七十一样。唉,挺好个胚子,硬是让老屠夫给糟蹋了……”
把爷爷我们都抬到屋内,蛊婆婆给爷爷准备了个单间,而我和大黑牛则没有这种待遇,直接被放在了内堂地面的草席上。俩人就这么直挺挺的躺了许久,蛊婆婆才走了进来,扒开我们的眼皮看了看微微叹了口气:“经历了媚瞳之术,现在竟然还留有意识,也真是难为他们两个了。”
随后蛊婆婆让沐孜去拿了一整套针灸器具,坐在中间一边同时给我和大黑牛针灸一边轻声说道:“媚瞳之术名为茅山秘法,实则其中包含的是蛊家精华。它是弥散在空气中的药粉刺激神经,媚瞳之眼激发,整个过程只有一瞬间,虽然对受术者肉体无害,却能勾起其脑海中最恐惧的回忆,让人在精神层面受到极大的抨击。”
我听了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苦,也该着倒霉,这一瞳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们看过了那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刑罚以后才出现,除此之外能让我内心感到恐惧的事情绝对不会比凌迟酷刑更加痛苦。而且我无法想象,幻境之中我被一瞳不紧不慢的切割了三千六百五十刀,现实竟然稍纵即逝,只用了一秒钟时间!可见这媚瞳之术到底有多么可怕……
先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依旧回荡在我的脑海,以至于蛊婆婆将银针刺进我的身体里都没有感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对身体也是一种莫大的损伤。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突然高度紧绷起来,换做是谁都坚持不住。我们一直到现在之所以无法活动,就是因为紧绷的神经得不到放松,让我们失去了所有通过神经传导的自控能力。
一套针灸下来,蛊婆婆稍微疏通了我们的血脉,放松了神经。虽然效果不是非常明显,不过至少我可以微微抬抬手动动嘴,吃饭喝水都没有问题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养,随着时间的推移等神经彻底放松便可恢复过来。
忙完了这一切黑尉和蛊婆婆就一头扎进了爷爷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看得出来他们对于爷爷现在的状况也非常紧张,都在冥思苦想寻找着救治的办法。
临近夜色,沐孜为大家准备饭菜,小欣欣跟个小跟屁虫一样过去帮忙。我平躺在草席上,透过房门看着外面空中逐渐显现的星空夜色开口问道:“大黑牛,你最害怕的是什么,在山洞里经历了什么事情。”
旁边的大黑牛听罢皱了皱眉:“别,别提这个!一提老子就浑身难受。你绝对想象不到,就被那个独眼老太太看了一眼,她竟然就走过来给我用刑了!妈了个逼的,就是那过山龙啊!把老子扒光了用锡管缠了个严实,还冒着泡的热水直接就给灌进去了!卧槽他妈妈,那时候老子感觉自己跟那锅里的炖小鸡没什么区别,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形容的。对了,你什么情况,也被‘过山龙’了?”
我摇了摇头,回忆起之前的场景依然心尖打颤,许久才沉声应道:“是凌迟!”
大黑牛听了整个人差点从草席上弹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卧槽,那你比我牛逼,麻痹的那可是三千六百五十刀啊!……算了算了,换个话题……咱换个话题……”
正说着,就看到柳冰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大黑牛微微抬着脑袋笑道:“柳冰妹子,能受点累弄点水喝么,我这实在是渴的难受。凉水就成,有凉啤酒就更好了……”
她没有说话没有理会,径直走到近前抬起我的脑袋扯开衣领看了看后颈,接着呆愣了几秒又迅速转身离开。
我有些发懵,望着背影招呼了几声,她却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大黑牛也开口说道:“虽然柳冰妹子每天的状态都不对劲,不过今天她好像格外不对劲啊,不会是也中了那独眼老太太的媚瞳之术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换个话题么,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大黑牛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我看着外面的星空也是满心诧异。的确,柳冰刚刚进来的时候面色非常紧张,很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大家已经全身退并且回到了苗村,我想不出来究竟还能有什么可以紧张的事情。
平躺了接近两个多小时,蛊婆婆的针灸发挥了效果,我们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只是步伐沉重就好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手脚有的时候还是不听使唤。
今晚人多,所以沐孜做了一大桌菜,直接把桌子摆在了院子里,晚饭的时候大伙围坐在一起,唯独不见柳冰的影子。窦音音起身去侧边她的房间里看了看,随后回到告诉我们柳冰说她不饿,所以不吃饭了。
饭桌上,黑尉跟蛊婆婆聊了许多以前的事情,我们也当做新鲜事仔细的听着。一桌人正聊的起劲,突然一阵微风吹来,黑尉顿住身形动了动鼻尖,轻吸几口气后忽的抬起了脑袋看向院外:“墨水的生香,难道……他也来了!?”话音刚落,院门突然自己打开,拍在两侧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蛊婆婆亲自起身走过去将院门关好,摆了摆手:“不可能是他,只是今天夜里风大罢了,都吃饭吧。”说完她转身走了回来,刚刚迈开步子却听到一个声音在院内响起:“因为你每次都这么果断,所以我每次吃的都是剩饭。”
这声音来自院内,并且就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大家下意识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手握一把折扇静静的站在那里。那人影十分飘逸,长长的头发垂在双肩,竟然是远在暮湘山顶的罗玄子!帅天师看清楚之后把嘴里的一大口米饭喷了个干净,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师……师傅!?”
罗玄子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和眉宇间那股浩然正气依然让人看得舒服。黑尉笑的很开心,把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老子这只鼻子灵敏的很,这辈子从来就没出过差错。妈了个逼的,都已经二十年了,你这罗圈腿怎么还他妈一点没见老呢?怎么,自己在山里修炼成精,活成妖怪了?”
罗玄子微微一笑:“修身养性,理气顺昌,自然长生不老。多年不见,你可是又黑了几分,这程度怕是已经超了我那昙花墨了。”
不知道为什么,蛊婆婆几十岁的人了,见到罗玄子竟然还娇羞的跟个姑娘一样,简单的吃了几口便起身回屋。黑尉见状哈哈一笑:“罗圈腿,看见没有,都这个岁数了,咱们花姑娘心里还惦记着你呢。”
罗玄子摇了摇头:“过往之事,已是云烟,当着孩子们的面,不提也罢。”
这顿饭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是黑尉和罗玄子在叙旧,蛊婆婆也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脸上挂满了惆怅。
晚上,大黑牛和帅天师我们共用一个房间,大黑牛吃饱喝足早早睡下,帅天师则去面见罗玄子。晚上没有见到柳冰,再加上她今天反常的状态我微微有些担心,犹豫了许久最后决定过去看一眼问一问。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口帅天师却冲了进来,关好房门一脸神秘的说道:“小哥,可能要出事!可能要出事!” 灯下有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