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还有一些微薄的意识,看着对面的女人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两个空荡荡的眼眶里透漏出一丝伤感的神色。
见到男子这番模样,女子又忍不住泪如雨下,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胳膊上。
喝下小半碗吏绒汤药,男子的咳嗽明显减轻,呼吸也通常了起来,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吏绒汤药能缓解一时之痛,可是也在变相的让他中毒更深。如此情况,不出三天他就会撒手人寰……
病痛缓解一些之后,男子挣扎着还要喝掉剩下的那半碗吏绒汤药,沐孜见状忍不住出手拦下,轻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喝这种汤药,谁给你们的?”
见到沐孜拦把汤药碗给拿了下来,女子微微皱眉有些反感,不过出于礼貌并没有发作,还是叹了口气轻声回答道:“让蛇给咬了,找抹子看过给开的草药,晚了……晚了……不好用……”
女子的汉语本来就不太流利,再加上情绪略微有些失控,所以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半天我们才听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女子名叫格桑,躺在床上的男子叫巴卓,是他的丈夫。半个月巴卓外出做工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当时咬在了小腿肚子上,半个小时不到整个大腿就肿了起来。格桑发现以后心中焦急万分,于是找了辆顺风车想要去城里找个医生。结果离开村子走了没多久就遇上个‘抹子’。
‘抹子’就是土医生的意思,在新疆某些偏远地区,经常有些医生背着药箱来回游走,给需要的人治病开药。他听了格桑的描述之后,甚至都没有去看巴卓的情况,直接开了一包草药让她回去熬煮分三次喝下。中毒这种事情最不能耽误,时间就是生命,于是两人立刻驱车返回村子开始熬制汤药。
结果非常理想,喝下汤药没过多久,巴卓肿的跟血肠一样的大腿果然消了下去。当天晚上就彻底恢复了正常,连伤口都愈合的只剩下一点伤疤。不过虽然身已经好了,巴卓却总觉的自己的胸口奇痒万分,同时伴有轻微的咳嗽和哮喘。他的身体一向很好,没得过什么大病更没有什么病根。所以现在出现了这些症状,自然都认为是体内蛇毒还没有消散,于是便继续熬煮汤药服用。
每次喝下汤药之后,这些症状会全部消失,整个人也瞬间精神了不少。但是这种状态最多保持半天,胸口的奇痒更加难以忍耐,咳嗽也持续加重。没办法,格桑只好托人又弄了一些吏绒,整日为他熬煮一天三喝。前几天大龙过来的时候巴卓正好刚刚喝完汤药,所以精神抖擞看不出异常。
直到前天,他体内的吏绒毒素积压到了一定程度,汤药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一个健壮的汉子就这样卧倒在火炕上一病不起,短短两天时间竟然已经精神萎靡苟延残喘,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村子里的村长白天过来看过,还特意找了其他医生来看,可是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只好断定为中毒太深已经无药可救,让格桑准备后事吧。村口那面巨大的百色旗帜就是为巴卓而树立的,等他咽下了最后这口气,村长会在旗帜相应的位置上写下他的名字,随风飘荡七天再取下来收好。
断断续续讲述完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格桑的双眼早已经被泪水模糊,哀伤的叹了口气想要继续给巴卓喂食汤药。她完全不知道导致巴卓变成这样的正是这种吏绒汤药,甚至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没准坚持服用就能起死回生把巴卓喝好。
我抬手拉住她的胳膊,轻声解释:“他身上的蛇毒早就已经没有了,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这些草药,这是有毒的!”
格桑听后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接着小碗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一双眼睛满是震惊的看着我们:“什……什么?你说这药……是毒药?”
沐孜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俯身从地上捡起小碗摆放在巴卓脑袋侧边,让我将其摁住,接着取出银针从他胸口偏左的地方扎了进去。
这次她所拿的银针并不是之前给我们排除蛊毒时候使用的银针,而是另一种十寸长针,刺进巴卓的胸口直到全部没入才算停手。这是在下蛊,在下毒蛊,因为他服用的时间太长,吏绒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所以根本无法驱除,所以她想要以毒攻毒试一试能不能将巴卓体内的毒素相互抵消掉,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格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啊’惊叫起来,想要去加以阻拦却又不敢伸手,只能一脸惊恐的看着,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按住巴卓脑袋上的中天穴和魁经穴,他立刻停止了挣扎,并且微微张口。沐孜则松开手中的银针,从怀中把那个装着蛊虫的小瓶取了出来,打开瓶塞,那只螳螂顺势跳在巴卓嘴边,一头钻了进去。
这一幕看的格桑终于忍不住了,原本自己的男人就已经生命垂危身中剧毒,现在又钻进去一只虫子,这不是雪上加霜么。于是也顾不上主客之分礼貌礼仪,疯了一样冲上来想要把钻进去的螳螂拽出来。
我连忙将她拦住,一时间,不大的屋子里变的有些混乱。我拦着格桑撕扯在一起,沐孜则抓紧时间目不转睛的操控着手中银针。
外边的大龙等人听到格桑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过来,冲进屋里刚好看见我们撕扯在一起。大黑牛连忙走过去,仅凭一只胳膊就把格桑夹在自己的身前无法动弹,接着一脸茫然的问道:“小哥,沐妹子,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
大龙也皱眉问道:“小哥,我就是让你来传个话,怎么还打起来了,我记得你的脾气可没这么爆。”
格桑无法挣扎,已经变得有些万念俱灰,目光呆滞口不言语,只是眼眶里哗哗往下淌着泪水。
正在这时,沐孜轻轻从巴卓胸口拔出那根银针,按压了几下只见他的喉咙一阵涌动,接着那只螳螂又爬了出来。
螳螂此时的模样与先前完全不同,就好像是另一只一样,原本五颜六色的身体现在变得漆黑如墨,同时体型也大了接近三倍,我们都难以想象它是如何从巴卓喉咙里钻出来的。
钻出体外,螳螂并没有回到那个小玻璃瓶里,而是展开翅膀腾空而起,掠过众人的头顶飞到屋外没了影子。
螳螂刚刚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躺在床上的巴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接着翻身而起趴在火炕边缘哇哇的吐了起来。
几大口黑血吐到地上,当他再次抬起脑袋的时候,脸色有了明显改变,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神采,喘了几口粗气之后看着我们轻声说了句:“‘得海敏’,谢谢……”
‘得海敏’在新疆语里是‘恩人’的意思,格桑见状愣了几秒,接着挣脱开大黑牛的手臂,扑通一声跪在我和沐孜面前久久不肯起来。
沐孜把格桑搀扶起来,出声叮嘱:“他现在体内还有残留的毒素,近几天仍然会有胸口发痒咳嗽等症状,一定要忍住别再去服用吏绒,否则就真的没救了。”
格桑连连点头,尽管我们不让她费力去准备饭菜,可是她却说什么都不肯,让大家先去休息一会,安顿好巴卓之后急匆匆出了家门。不一会,竟然叫来了几个汉子,从羊圈里选了一头肥羊现杀现做!
在新疆,只有贵客来临才会有杀羊的待遇,羊皮都剥下来了我们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跟在一旁帮忙打打下手,大家一块忙活。
处理完羊肉回到房间里,只见火炕上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上边用几个人的大衣简单的盖上。我觉着好奇,随后掀开却立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些衣服底下,竟然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军火枪支!有冲锋枪,有散弹枪,甚至还有一把枪管很粗我不认识的大号枪支和一些雷管炸药等等。
正在发呆,大黑牛和大龙前后钻了进来。望着火炕上的军火,大黑牛就好像见到了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兴奋的不得了:“老子还没等好好看看这些宝贝,外边就闹起来了,哎呦喂,可想死我了!”
说完抱着一把散弹枪,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喃喃介绍起来:“M-200散弹枪,俄国制造,一枪六发子弹,爆发强威力大,近距离能直接把人脑袋轰成西瓜汁!我喜欢!那个是H213冲锋枪,俗称‘2B小突突’,射速快弹道稳,载弹量大。旁边是123小手枪,后坐力小,虽然不是连发,但射程远,如果使用爆发弹,威力也不容小觑。还有那个最大的,诶,这是什么玩意,榴弹炮还是火箭筒?”
大龙哈哈一笑:“黑牛兄弟果然是个内行人,不过咱们不是去打仗,用不上火箭筒和榴弹炮。那个是丙烷喷火器,别看个头大,但是重量跟普通枪支一样,关键时刻没准比冲锋枪还好用。”
正说着,帅天师也钻了进来,看着一火炕的枪支之后顿时瞪了瞪眼睛:“什么情况,你们这是真要去抗日啊?……” 灯下有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