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派的一片断壁残垣之中,还剩下三两间完好的房屋。周霄被黑衣锁去之后,轩辕小天和苏瑾儿简单地收拾了收拾,便做了暂时栖身之所。
苏瑾儿在周霄走后,颇有些坐立不安,不时就要起身走出门去瞧瞧。只是眺眼望去,四下里尽是飞絮濛濛,哪里见得到半点身影,每次都不过是换来一声惆怅叹息。
“苏师姐你根本不用担心,周兄是什么样的人物?小黑袍这会儿绝对已经被哄的溜溜转,对他心悦诚服的,那家伙肯定不会有事的。倒是苏师姐你要为自己担心一下,你如今心神不宁、气息紊乱,若教周兄看到没准又要受罚,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轩辕小天看着苏瑾儿哀婉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不由的想道:“难怪周兄要说她朽木不可雕也,就苏瑾儿如今这副样子,和思春望归的闺中少妇有什么区别?做为灵寂大成的修士,竟然连一点儿气都沉不下来。周兄评价说她人挺聪明,资质、悟性也都属上乘,但是心性太差,只适合做个闭门清修、不受纷扰的小尼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是在这般想,但是轩辕小天也遭逢过情劫,他自然明白情字一生,便如病染。这东西能够薰神浸骨,动人心神,多少上真大能都曾在其中栽过跟头,更何况苏瑾儿这个不经事的妙龄少女。
苏瑾儿被拆穿了心事,有些羞意,但是听轩辕小天提到黑衣,又有些气恼。微一跺足,怒目瞪着轩辕小天,语气不善的说道:“他回不回来管我什么事,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纵使惩罚我怎么样,我落到他手中屡屡受到轻薄,也只是我无能命苦罢了,又哪里用得到你来啰嗦?”
苏瑾儿说着说着就感觉自己好委屈,但是又突然想到周霄说过,这种委屈的感觉要不得,一颗心纠结的厉害,忍不住双目泛红,泫然欲泣。
“这姑娘和周兄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就算整天为他哭泣抹泪的,也只不过是让周兄更加看低而已。”
轩辕小天虽然挨了一顿堵,但是这货脸皮厚根本不在乎,一边品着茶,一边琢磨着“周兄一边说苏瑾儿烂泥扶不上墙,一边又费尽心力的救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等大麻烦,他以后不是找着头疼吗?唉!不管了,自找的麻烦,就让他自个头疼去吧!省的他这个老流氓,以后要招惹苍州别的...咦?还就得让苏瑾儿缠着他,否则...”
轩辕小天想到了些别的事情,眼珠溜溜的转了几圈,故作叹息的说道:“唉!其实周兄这个人很好打交道的,关键是要摸准他的脉...”
轩辕小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拿余光瞄了瞄苏瑾儿,果然见她停止了抽泣,正在支着耳朵偷听。
“苏师姐不如暂且坐下来,你还要在周兄手下挨过这几日,若是对他不了解,难免要多受些苦。”轩辕小天为了苍州别的女修士安全,特别是他的意中人,决定还是义无反顾的把周霄给卖了。
“我...”苏瑾儿两靥之上,不由的微微染了些红晕,虽然颇觉不好意思,但心中也在思索道:“是得要仔细听听,哪个大魔王既霸道又神经,每次逆了他的脾气,总要不留情面的教训人家,实在太过难堪。”
这样在内心说服了自己,苏瑾儿依言坐了下来,只是轩辕小天又不知道该怎么样说了,这货心中老大为难的想道:“我这就是在自找苦吃,周兄的脉谁又能摸得准?那家伙的心思如海似渊,平常也只是给你看个表象而已。”
“嗯,你说。”对面传来苏瑾儿犹如蚊呐般的声音,她见轩辕小天一直闭口不言,忍不住催促了一下。
轩辕小天看到目光灼灼的苏瑾儿,轻咳了一声,故作深沉的说道:“修行如登山,周兄所求的是攀临绝顶,山路上的风景再美,对他来说都不值得驻足。因为修行就是与天争命,奋力前行犹恐时不我待,他哪里又会为别的事分心。”
少女情怀一旦被触动,难免要做些凤枕鸾帷、鱼水相知之想,隐隐所期盼的也是彩线慵拈、相伴而坐。轩辕小天讲的这些,绝非苏瑾儿所愿听到的,忍不住出言反驳道:“若真是想你说的这样,他就该在山中努力修行才是,为何还要到世俗中来趟浑水,甚至...”
苏瑾儿本想说周霄既然无意,为何还要调戏、逗弄她,惹得她一颗心没着没落的。只是话到嘴边,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只能泪眼婆娑的暗自伤怀。
谁叫春风在尘埃,酿造一场烦恼送人来?
少女心思最是敏感异变,喜怒哀乐全不由人,不经意间就会为物所转。轩辕小天看到这种情况,也是越发明白周霄为何要说苏瑾儿朽木难雕。她这心境只要一惹情思,就全然不能为自己所控制,聪明才智统统被抛去脑后,整个人都要陷入意气之中。
“难怪周兄要对她下猛药,估计也是认为苏瑾儿沉疴难返,所以只能不破不立。不经过这一场,坚固了她的道心,恐怕这姑娘在筑道基时就只能走火入魔、自焚而毁。”
想到这里,轩辕小天突然有些理解周霄的抉择,他说要治病救人也绝非玩笑话。这家伙看似是在混蛋耍流氓,其实早已经想到了更远的地方,然后在嬉笑怒骂中悄然做着文章。
“都说一坠情海,人就要变笨变傻,这话果真不假。估计如今这姑娘心中,全是些男男女女的事情,已经听不来别的东西。也愿我不会说话,起错了话头...希望没有扯了周兄的后腿,否则真是罪过大了。”
轩辕小天本想先让苏瑾儿知道周霄的追求,然后才好针对着有所表现,哪想到她如今变得呆笨痴傻了些,已经领会不到那么多的东西。
这等人命关天的事,轩辕小天也觉得有些后悔不安,重新整理了下思路,然后对苏瑾儿说道:“深山里只能炼法,红尘中才可证道,这道理苏师姐难道不懂吗?我们修行有时候也需要出来碰机缘的,你遇到周兄不就是一场机缘吗?”
苏瑾儿粉面含羞,低眉垂眼的轻嗯的一声,这话她爱听。
“都说女人善变,可是这态度变的也忒快了点?”轩辕小天挠挠头有些费解的想道,这家伙本意说的是修行,苏瑾儿遇到周霄被他用手段除去弊病,然后就可以安然的筑成道基。哪知道在苏瑾儿理解的却是情缘,和他所想表达的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你想要周兄认同你,就一定要了解他的性子,这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嗯!说起来你一定很惊讶,魔灵那货你也见过,它虽然是周兄的对手,四处给他点火生事,但周兄却非常欣赏它。”
“啊?欣赏?”李秀宛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着眼睛,万分不解的对轩辕小天说道:“对于那个残忍、嚣张、邪恶的魔头,我实在看不到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而且他都让人家跪下来喊祖宗了,又说欣赏它,难道这就是他欣赏的方式吗?果然够...”
“是不是感觉很变态?”轩辕小天好笑的说道,苏瑾儿听到之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否定,虽然这就是她的想法,但是慑服于周霄的淫威,苏瑾儿又不敢承认。
“所以说你不理解周兄的思维方式,他不喜欢以好恶、是非、对错、荣辱看人。魔灵被他迫着下跪,在我们看来这是件丢人的事情,甚至还会看轻它。但周兄却看到了魔灵的忍辱负重,赞它是个枭雄。你知道周兄欣赏魔灵那几点吗?”
苏瑾儿摇了摇头,在她心中魔灵穷凶极恶,只想着能够除之而后快,还真没发现它有什么优良品质。
“难怪周兄经常给我讲大道理,这滋味还挺美妙的。”轩辕小天看着苏瑾儿的样子,突然体会到了几分为人师表的快乐,这货细细的品了一口茶,略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有一句话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有两样极难扭转的东西,那就是命运和气运。除此之外想要成事,就要有格局,有手段,还要有胜不骄败不馁的品质。”
“周兄说魔灵的格局尚难定论,有无胜不骄的品质也在两可之间,但这的确是个极有手段的家伙。别的不说,就光假借周兄的名声,不断宣扬他是这座大阵的布阵者,先把他名声搞得一塌糊涂,最后再让他来背黑锅这一点,在周兄看来就是走了一步妙棋。更何况这些天,魔灵明的暗的,还不知道给周兄整了多少头疼事,但越是如此周兄越欣赏它。”
苏瑾儿欲言又止,她今天也听到,魔灵又在假借周霄的名声,在说什么论道大会的事,心中也正为之担忧烦恼,哪想到周霄对于魔灵却是欣赏的态度。
“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哪有像他这样不分好赖的?”苏瑾儿心中忍不住嗔骂了一句,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周霄这家伙极具气度风范,以前那些向她献殷勤的修士,在这道人面前根本没有可比性。
“周兄说魔灵遇到挫折能够不堕锐气,这点也难能可贵。魔灵是个极不好相与的人物,所以周兄很欣赏它,这叫见猎心喜,因为和它相斗能够受益匪浅。”轩辕小天说完,顿了顿继续讲道:“所以想让周兄认同你,你首先得有值得他认同的品质。白黎你也见过,对于白黎和他的几个朋友,周兄也都非常欣赏,经常不吝赐教。”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般评价老祖我的,以前骂他小畜生实在太显得小家子气了,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啊!”广宁大狱中,被小赖巴狗又搞了一番的魔灵,重整心情准备看看周霄这边的情况,恰好就听到轩辕小天后面的话。这个魔头被周霄折腾的灰头土脸的,如今听到这种赞扬认可,竟然忍不住微微有些感动。
只是这感动注定存留不久,周霄之前约李秀宛炼法前夕见面,就是准备继续给它下套的,到时候又要有的魔灵暴跳如雷了。
“周霄尊主,洪福齐天。煌煌神威,法力无边。”
这时燕铃铛领着几个黑袍人,也喊着宏亮的口号,来到了长风派附近。至于小赖巴狗,那个蠢货在路上突然嗅到了脂粉香气,循着味道而行结果看到有美人正在沐浴,它这会儿早已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之中。 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