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已来到房门外，只听杜老爷向杜夫人诉苦道：“夫人啊，菲儿一定是恨透我这当爹的了！无作为，无胆量，菲儿一定讨厌有个这样的爹。”
律令非确实讨厌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被杜老爷气得火冒三丈。但平静下心来，律令非竟愿相信他对这个女儿的关心和担忧是如假包换的。
律令非说来就来，走进房门的那一刻，仍不像一个做女儿的关切自己父亲的样子。
“菲儿，你可回来了。你爹一直念叨你呢！”杜夫人起身拉过律令非坐在床旁，“女儿回来了，这下老爷你就该心情畅快身体恢复了吧？”
“是是是……”杜老爷乐不自胜，却也对律令非心存愧疚，“菲儿，爹那么对你，你不会怪爹吧？”
“怪，当然怪。”律令非毫不客气。
“是是是，怪是应该的，哪有当爹的，畏惧权利，昧着良心，还把自己女儿绑了跑赶出家门的？”
“菲儿，你爹都是为保护你才那么做的。”杜夫人解释道。
“难道娘，你就不怨他怯懦怕事，懦弱无能为力，捧高踩低，欺善怕恶吗？”律令非句句诛心。
“娘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不知官场刑场的事。娘只知道你爹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他做什么事都以家庭为重，以家人为先。所以这么些年，他为了保护你我母女二人，忍辱负重，无论别人骂他无能贪官，还是不配为官，那都不重要，娘只知道，他是家里的天，撑起了外头的一切，在娘心里，你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律令非只是探病一场，并未在杜府逗留。她一人徘徊在街景，无数次思考杜夫人的深刻话语。
“世事都得相对而论，黑之与白才是黑，善之于恶才为善，犯罪也只有在律法面前才成立。杜老爷不是个好官，但他真的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律令非不得不承认，“善意的谎言既是谎言，也是善意，好心的悖意既是悖意，亦出于好心。”
律令非自己都无力回天的事，岂能要求杜老爷行必果。
“况且，现在高利贷已经被打击溃败，那个嚣张公子已经收到了惩罚，不义之财也没有落入他的腰包，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律令非不禁想起荀长颢话，或许他是对的，就某一层面来讲。
律令非不知不觉走到了刑部公府，这个时候，荀长颢应当是在里面的。但律令非并不打算进去，而是转身。
“夫人！”
律令非闻声回顾，是唐宋在热情呼唤。
“夫人来看大人吗？可为何不进来呢？”
“你们男人办公的地方，我一个女人进去干嘛？”律令非仍有芥蒂。
“夫人来看大人，有何不可，而且大人正焦头烂额呢，夫人也能稍作安慰不是？”
“他为什么焦头烂额，是又有紧急案件发生吗？”律令非不自觉认真起来。
“是夜下臣啊，以前他偷盗富贵贪官，那些人家自知理亏大多敢怒不敢言，更不敢上报朝廷。但夜下臣这次闯了一趟相府，闹得满朝皆知，皇上亲旨，命刑部倾尽一切力量抓捕夜下臣归案。”唐宋情绪饱满地说道。
律令非踏入了刑部公府，荀长颢见是她来，便放下了手上的事务。
“你怎么来了？”
“我回了一趟杜府探病，回来时经过，就顺道来看看。”
“来看看大人！”唐宋春风满面地补充道。
“唐宋，下去备茶。”荀长颢吩咐下去。
“属下遵命！”
律令非跟荀长颢坐下，主动问起夜下臣的事。
“听唐宋说，皇帝下令让你抓捕夜下臣。”
“是。”
“你对夜下臣有多少了解，又有把握抓他归案吗？”
“夜下臣虽然偷盗时会发出预告，但平时行踪诡秘，无处可寻，不知身份，不知来处。若要实行抓捕，只能等他下次作案的时机。刑部在此之前，未有与他正面对抗的经验。”
“我跟他有过交手，京兆尹府的捕快多次抓捕都以失败告终。夜下臣轻功极高，擅长暗器，并且十分有计谋。还有，这次在相府的事上，他好像还有了一个伙伴。”
“我知道，夜下臣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荀长颢感慨深重。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我想可以提供帮助。”律令非委婉提示。
“谢谢，如果你知道关于夜下臣的什么事，向我报告也无妨，但抓捕夜下臣一事，无需你涉险，我们刑部内部必定有妥善完整的安排。”荀长颢依然拒绝律令非的介入。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理由强行介入你的公事，没事了我就先回府了。”律令非起身便要走。
“等等！”荀长颢唤道，律令非面对他目光甚是平淡，“还有事吗？”
“关于大哥和三弟的事，是我失查，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非是为了隐瞒他们的作为才让杜老爷草草了事，将真相隐瞒。”荀长颢解释道。
律令非那时以为如此，可面对荀长颢的解释，她的怀疑烟消云散。他就像是一个值得完全信任的人，言语之中满是真诚。
“我知道了，我不怀疑你了，你说的不错，那样结案本该是最好的结果。”
“那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荀长颢在意问道。
“冷淡？难道我平时有对你热情似火，缠绵悱恻吗？”律令非反问道。
荀长颢蓦地明白过来，律令非对他，本就一直心如止水，莫不是他自己，泛起了内心的涟漪？
律令非离开了刑部公府，在回荀府途中，她还遇到了心情畅快，跑跑跳跳的荀长乐。
“二嫂！”
“长乐。”律令非看荀长乐实在乐得自在，“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秘密！”荀长颢眼里满是笑意。“对了二嫂，以后都不用家里账房出钱资助恤孤坊了。”
“为什么？”律令非不禁怀疑，但凡跟钱财挂钩的事，总是可轻可重。
“因为有人会按月资助恤孤坊了，而且不少钱呢！”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