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你是侯府五小姐没错吧?”
宁二媳的目光何等透明,律令非早该料到,假若宁季介绍倒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是荀侯夫人,眼前人怎还敢如此热情相邀。
律令非能够理解宁季的谎言,却不愿意借荀长乐之名登堂入室。
“我有事我先走了。”
律令非撇开宁二媳便要走出门外,却见雨中来人,宁季与一个年轻女子同撑一把伞,肩膀相及,脚步默契。
宁季的脚步猛地一顿,徐娅心也望见前方站着与自己年纪相仿,但美貌更胜一筹且目光如炬的女子。
尤其女子看其他女子服饰妆容别具慧眼,律令非身上所穿的衣物,徐娅心一眼辨认出正是那日雨下成衣铺中,宁季所买的那套。
“你怎么来了?”
宁季几乎丢下徐娅心在雨下,却回身将伞交在她手中,才迫不及待冒雨也要跑到律令非身边。
宁二媳从门房取了一把伞跑来,现场三人,“荀小姐”没走,更来了一位陌生小姐。
“三弟,你回来就好,荀小姐等不到你说要回去了。”宁二媳一开口,宁季庆幸律令非的身份没有暴露,“那位小姐又是?”
“这位是徐小姐,她说喜欢二嫂挑选的生辰贺礼,特来谢谢二嫂。”宁季说道。
“这样啊,不如都进来坐坐吧,阵雨忽来,一时半会停不了。”宁二媳邀请道。
“不必了。”律令非直言,徐娅心却不然,“打扰了。”
“你要回去了吗?”宁季一双眼睛只注视律令非。
“你送我回去。”律令非目不旁视地发号施令,宁季也毫不犹豫,从宁二媳手中接伞,“二嫂,劳烦招待一下徐小姐。”
“好。”
宁季撑起伞来,律令非走在他身侧,二人的背影踏入雨水掀起涟漪。
被弃置的徐娅心并不恼怒,反而向宁二媳十分礼貌问候。
“请问二嫂,那位荀小姐可是侯府小姐?”
“正是。”
徐娅心眼里一瞬思绪万千,她虽与荀侯并无交集,但也知道如今荀府只剩一位五小姐。她亦听闻荀府五小姐是个不拘不束,不成体统,懵懂傻乐的女子。今日所见的荀小姐,只开口说一句话,眼神里的凌厉锐不可当,丝毫不像懵懂女子。
宁季伴律令非行在归途,她眼里凝固几分严色,是许久不曾显露。
“今日徐小姐生辰,徐统领邀请了我们一众轮休的侍卫前去祝贺,她实在喜欢二嫂选来送她的生辰贺礼,便要亲自前来谢二嫂。”宁季解释道。
“徐小姐的事容后再谈。”律令非蓦地脚步定止,转而望着宁季问道,“为什么要撒谎,说我是荀府徐小姐?”
“那日你与御亲王殿下喝醉了,当时事发突然,我并不知会遇见母亲和嫂嫂二人,若是告诉她们你是荀……”宁季不禁哽咽,“荀侯夫人,一定会当场乱成一团。”
“可是这谎你准备如何解释?”
“我娘眼睛不好,她认不得你的样子。”
“那你二嫂呢,她今日已经完全讲我当做了荀府五小姐。”
“二嫂那儿我会向她解释清楚,等到那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牵起你的手跟他们说你是我心仪已久的女子。”宁季由衷巴望。
律令非瞬间心动牵连心痛,宁季从没有错,一切的困难都在她这边,反倒会让他备受压力。
“对不起……”律令非强硬的语气转瞬柔化,“宁季,在今天之前我真的没有考虑过,如果你的家人不接受我,不接受我曾经的身份那该如何?”
“我会说服我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紧紧抓住你。”
宁季的爱情在这一刻在才律令非的心里全新萌芽。
律令非掏出怀里揣着的香囊尚有温存,低调沉稳的深蓝色,其上银线绣心,点缀珠锐流苏,简洁明了,寓意明显。
“这是送我的!”宁季兴奋之余差点抖落了手中雨伞。
“我不擅女红,做的粗糙了,里面放的是你送的香粉,你如果不嫌弃,就戴着。”律令非也有一分害羞。
“我定会一直戴在身上。”
宁季平生第一次收到令自己心慌意乱的定情信物,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无法佩戴。
“我帮你戴。”律令非为宁季佩戴整齐,宁季却握着香囊不忍放手。
“这绣纹我从没见过。”
“绣花绣鸟对我来说都太难了,这个花纹比较简单。“律令非不做解释。
“不管什么绣纹,只要是你绣的,就是最好的。”宁季毫不吝惜赞美。
“你今天怎么突然会说话了?”律令非有感。
“我高兴,从未如此高兴。”宁季简单纯粹地喜形于色。
“只是一个香囊而已。”律令非故作镇定。
“难道不是定情信物?”宁季反问。
“你说是就是好了。”律令非解除矜持,恍惚一吻落在宁季脸颊,他手中的香囊挂落,手里的伞却握紧,仿佛听到,“我爱你!”
在荀府稍远处,律令非便告别宁季奔跑回去,宁季望着她的背影,期待下一次见面,该是何等欢愉。
律令非从荀府门房取伞撑起回到凌霄苑的路上,下人引着大夫匆匆走过。
“见过夫人。”
“谁生病了?”
“回夫人,是湘姨娘。”
律令非跟随大夫的脚步一同前去,他可不知荀长颢是个对自家人严苛审讯之人,怎会直接做到令董湘兰生病的地步。
律令非到玉兰苑时,荀长颢也在。趁着大夫给董湘兰诊脉,律令非才找荀长颢到一边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她承认相助胡生,推韫玉下水,偷偷通知胡生逃走,但就是不说原因。我让她罚跪,这雨一下她也不躲,被人发现时就昏过去了。”
“你这么狠心。”律令非的语气并非责备,她更好奇,“不过她到底为什么承认罪行却不说缘由。”
董湘兰只是久跪导致血行不顺,淋了雨着了凉,没有其他大大碍。大夫开完药后便离开了,律令非却主动请缨照顾董湘兰。
“她苑里有人,无需你受累。”荀长颢说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帮胡生?”律令非道出终极目的。
“你难道有方法让她开口?”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通敌卖国的犯人,你审了几天几夜的犯人,是我帮你撬开了他的嘴。”
律令非一言将荀长颢的记忆牵引回复,刑部公府的那一天是他对律令非印象转变的关键点。
但对荀长颢而言并非二人初次见面,只是在那之前,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忽略杜若菲的存在。
“你还说我手段卑鄙,看来今天我还得卑鄙一次。”
“我相信湘兰有自己的苦衷,你的手段还是稍微放软一点好。”荀长颢坦然说道。
“我尽量吧。”律令非沉住气,“你去凌霄苑陪陪荀韫玉吧,等我有了答案,回去告诉你。”
“好,我等你。”
荀长颢的一句“我等你”,律令非回应的点头,二人之间自以为常的态度,浑然天成,只是欠缺了心动。
律令非守在董湘兰房里,等到天色完全黑去,蜡烛点亮。她走遍董湘兰的房间,质朴无华,毫不奢侈,她从未了解过董湘兰,只有此时猜想她或许是个怎样的女子。
“夫人?”董湘兰恍惚醒来,看见了律令非在自己房中。
“你终于醒了,我吩咐人把药给你端来。”律令非吩咐下去未多时便有汤药送来,她亲手端到董湘兰床旁,“怎么敢有劳夫人亲自为妾身端碗?”
“你是病人,照顾一下你是我举手之劳。”
“夫人折煞妾身了。”
“这药温着不烫,你赶紧服下,我还有话要问你。”律令非说着话递出药碗,董湘兰伸手去接悬空一顿,“夫人要问妾身什么?”
“想必侯爷已经问过了,但是他没有得到答案,所以我还得继续追问下去。”律令非开门见山说道。
“夫人,妾身已无话可说。”
“侯爷顾念你生病,希望我审问时不要太过强硬,但是我这个人一旦介入正事,是绝对会撇除个人感情的。”律令非的语气果真转化严厉,“你与胡生的所作所为,无非两种可能,其一,你主动帮他,或许是他给你好处,亦或者你二人之间有私情……”
“天地可鉴,妾身绝对没有对不起侯爷!”
律令非一把稳住董湘兰手上激动晃悠的药碗。
“我跟荀长颢都倾向相信第二种可能,你被迫帮胡生,你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律令非继续分析,“这个把柄一定不小,其被揭露后的严重程度甚至远大于你推世子下水的罪名。荀长颢向来宽厚包容,如果你给出一个合理被迫的解释,他一定能原谅你曾伤害过小韫玉,可你甘愿承受一切罪名惩罚,也不解释,必定是因为,这个由头罪加一等。”
律令非的语气冷酷决绝,凝视董湘兰眼里的惶恐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跟人有染,难道是你罪犯叛国?或者你曾经杀人放火?害人性命?还是说,事关你死去的主人晋姝郡主!”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