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添麻烦?打从你清晨进了村,大麻烦就到了。
鉴于刘璐在村子里待的时间越短爷爷越安全,所以这话李天赐还是比较爱听的。
偷偷瞟了眼刘璐,下面的话李天赐明显言不由心:“你别误会,我没赶你走的意思。”
“不赶我也得走啊,身上肩负着任务呢。”刘璐将咸菜朝李天赐面前推推,又道:“这段时间,希望你配合我演好这场戏。”
“几天应该没问题,时间长了我不敢保证。”见刘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李天赐赶紧解释道,“假话终究是假话,在村里待久了,跟乡亲们自然要拉家常,拉着拉着,可能就拉出纰漏了。”
刘璐有点受不了李天赐说话,不过细细想想他的话其实也在理,便道:“尽管放心,最多也就几天。”
几天就好,你真在这待上十天半个月,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李天赐心里嘀咕道。
来到这个时代有段时间了,他已经习惯清苦的日子。
狼吞虎咽将饭菜席卷一空,李天赐没吃饱,端着碗正准备去灶屋盛,刘璐叫住了他。
“所有的饭菜都在这儿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脸有点红。
刚到李二蛋家,她就知道这家人穷得叮当响,现在又收留自己,日子更难熬。
从这个角度考虑,李天赐对她态度恶劣,说得过去。
“对不起,原本我身上还有几块大洋,从山坡滚下来的时候,丢光了。”
刘璐咬着红唇,轻轻言道:“不过你放心,等我完成任务,肯定会报答你们。”
报答,算了吧,只要鬼子不来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了!
李天赐摆摆手:“行了行了,别说了,先将碗筷拾掇拾掇吧。”
刘璐嗯了一声,到灶屋忙活了一会儿,回到堂屋在席子上坐下,对着青山感慨万千。
“这里的景色真不错。”
“你在山里呆了也有几天了,没好好欣赏大青山的景致?”李天赐随口便道。
“连命都保不住了,谁还会在乎景致?”刘璐扭头冲李天赐笑笑,问道,“李大哥以前读过书吧?”
对此李天赐并不打算隐瞒,咸不咸淡不淡的道:“没刘小姐肚子里的墨水深。”
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呢,不是冷言便是冷语,我即便欠,那也是欠李二蛋的,你凭什么?
隐藏草丛中那会儿即便恍恍惚惚,刘璐还是有几分清醒的,李天赐看到自己却视而不见,这是见死不救。
若不是李二蛋,说不定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刘璐将短发掖到耳后,脸色微变,淡淡言道:“李大哥,咱们能好好谈话吗?”
李天赐觉得自己很无辜,双手一摊:“我已经在跟你好好谈话了,只不过我肚子里墨水有限,有什么说什么,到你那里可能就变了味道。”
刘璐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道:“即便你不欢迎我到来我也来了,并且是二蛋要我来的,这个家他说了算,你跟我一样都是外乡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李天赐冷眼看向刘璐,哼了一声:“不装矜持,不玩婉转了?接着说,我听着呢,等等,你不仅是外乡人,还是日本人通缉的要犯。”
刘璐跟李天赐正面相对,嘲讽道:“恐怕正因为我是日本人通缉的要犯,你对我才这个态度吧?”
既然刘璐话都说得这么白了,李天赐也不藏着掖着,尽情数落:“因为你,青山镇周边村死了多少人!那几个村祸害完了,将祸水朝小田庄引?刘璐,你这不是在救国啊,你是在殃民!”
刘璐皱着眉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不分善恶!”
李天赐沉下脸来,用手指点着破席,一字一句的道:“不分善恶?我问你,若不是你的问题,青山镇怎么来那么多日本人?他们不来,那些无辜的百姓就不会死!”
刘璐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指着李天赐的手指直哆嗦:“愚昧!”
李天赐双手环抱胸前,瞟了眼刘璐,嘲讽道:“我是愚昧,我只是不想也不会将刀剑朝别人脖颈上引。”
刘璐指着李天赐道:“中华民族正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才会被日本人欺负,才会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那些倒下的村民正因为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才突遭横祸!”李天赐也站了起来,盯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刘璐,越说越激动,“他们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要求高吗?现在呢,活命都成了奢望。”
刘璐不怒反笑:“这么说,我抗日救亡还有错了?”
“没有错!”李天赐大手一摆,“我也想抗日救亡!但我不想做英雄,你想做英雄是你的事,只求你不要影响到小田庄,我是老百姓,我只知道在这年月活下来就行,其他的我不想问,也问不了。”
刘璐不住点头,见李天赐不吭声了,便问道:“说完了?”“说完了。”李天赐白眼一翻,又在破席上躺到了。
低头看着背对自己躺下的男人,刘璐本想说上几句,想想民众现状,一声长叹,也随之坐下。
氛围一时有些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言道:“你是读过书的人,不该呆在山里,之所以如此,是家里遭了变故,对吧?”
李天赐没睡着,也没回答刘璐的话。
刘璐见李天赐没吭声,双手托着下巴,清秀的面容间掠过几丝伤感,自言自语道:“你的事儿二蛋跟我说了,我觉得应该是极大的变故,否则也不会失去记忆,其实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老百姓遇到的变故太多了,比如我中学那些同学,她们......”
下面的话刘璐没说,低头看着脚下,一时有些出神。
李天赐转了个身子,轻咳一声,问:“你哪里人?”
“南京。”
李天赐心里一凉,翻身而起,他不喜欢刘璐,但他同情那些倒在屠刀下的百姓,考虑到刘璐亲人朋友可能在南京大屠杀中遇难,李天赐对刘璐也没先前那么反感了。
“南京保卫战那会儿,你父母都在南京吗?”李天赐小声问道。
“由于父亲做生意的缘故,父母姐妹好几年前就搬到重庆去了,为此母亲还埋怨父亲,因为她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受不了重庆的水土,不过现在应该不会埋怨了吧?”
李天赐叹了口气,道:“去年年底的南京城是人间炼狱,你那些同学,如果没来得及走,下场不会太好。”
“是啊,死的人,很惨,活着的人,更惨。”刘璐凄然一笑,将山风吹散的短发掖到耳后,眸中有些许迷离,
“细细想来,两年没见过父亲了,不知道他过得怎样,不过应该不会太差,蒋介石都撤到重庆了,即便战时生活苦一些,也比江南地区强,至少......”
“至少他们没有性命之忧,就像我现在,日子清苦,倒是能过。”李天赐瞟了眼刘璐,意味深长的笑笑,“刘小姐直呼委员长为蒋介石,看来不是国民政府方面的人,如果我没猜错,是地下党吧。”
“李大哥对时局很了解啊。”刘璐深深看向李天赐,“你以前接触过我们的人?”
李天赐赶紧摆摆手:“你别吓我,跟你们接触,那是要掉脑袋的,我没那么大胆子。”
刘璐嫣然一笑:“你就一小老百姓,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对吧?”
“没错!”李天赐跟刘璐坐在一起,想到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很是好奇,“你家算得上殷实,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刘璐有点不明白李天赐的意思:“你说明白点儿。”
“我的意思是说,你没必要犯险。”
李天赐将刘璐又上下打量一遍,好声好气道:“你家境不错,又读过书,人长得不是太漂亮也说得过去,即便深处乱世也能过上好日子的,看看现在,咱就不说差点将命丢到深山老林,就刚刚那顿饭,是你这种人吃的吗?”
刘璐扭头看向连绵的青山,洒脱的笑了:“如果人人都这么想,中国什么时候才会强呢?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翻身?有些苦,终究要有人去吃,有些血,肯定要有人去流。”
李天赐耸耸肩膀:“你觉悟高,刚才那些话权当没听我说过。”
“不是觉悟高低的问题,而是不得不这么做,或许不这么做能活下来,甚至是好好活下来,但心里那关过不去啊,如此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刘璐将李天赐上下打量一遍,摇摇头道,“比起二蛋,你太奸猾了,知道觉悟这个词,还说没接触过我们的人。”
废话,我能不接触你们的人吗?我们家除了我,都是党员!
李天赐咳嗽两声,赶紧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扯这个话题没意义,咱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演好这场戏。”
刘璐想了想道:“咱们将家乡定为南京,南京保卫战开始之前为躲避战乱一直朝北走,由于兵荒马乱在青山镇走散,你跟二蛋去镇上购置物品,恰巧重逢,这理由怎么样?”
“细节方面你再想想,小田庄的人大部分没见过市面,好糊弄,村长李青山的儿子李旭阳是安平师专的学生,真不好瞒过去。”李天赐又朝破席上一躺,瞥了眼刘璐,以慵懒的腔调道,“想好后告诉我,不说一直演下去,坚持三五天不出破绽,还是没问题的。”
“好。”刘璐干脆利落的回答。 我的1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