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装作病患走访了几个重点医院，几乎所有医院都挤满了戴口罩的人。他找了一家医院的呼吸科挂号排队，门诊前的座位已经满员，还有许多人站在并不宽敞的走廊里排队。
沈哥到时，前面至少排了百来号病患。他站在队尾观察每个人，护士门行色匆匆，病患满脸焦虑。医院里的大多数人总是不快乐的。
他前面站着一个抱着小男孩的中年妇女。她穿着一件黑色布袄和洗得发旧的牛仔裤，偶尔侧过来的脸上刻满了劳动的风霜。和前一位病患手里抱着的白嫩孩子一比，小男孩的肤色偏深，小脸蛋红扑扑的。沈哥猜测他们应该是来自农村的人。
小男孩转头看到了他，他抬抬眼镜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小男孩居然双手捂住眼扭过头。沈哥的自信心被打击到了。他默默地反省自己的长相和表情，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当了一回小孩子眼里的“怪蜀黍”。
沈哥遭受打击以后，就转开了视线看其他人。队伍里每隔一会儿就有人打喷嚏或咳嗽，最夸张时队伍中的一个人打完喷嚏，后面的人接着打，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传递下去。
沈哥觉得自己的鼻子也有点痒痒的了。
队伍缓慢地前进，前面那个妇女抱着孩子往前挪动。大概手酸了，她把孩子往上提了提，小男孩不舒服地扭来扭去，她一巴掌打到小男孩的屁股上。小男孩“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那个女人烦躁了，呵斥他：“哭什么哭！再哭你自己留在医院里看病！”
小男孩的嚎啕大哭收了一下，变成啜泣，肩膀一抖一抖的，眼睛红肿肿的。
沈哥自己的孩子也很小，看见小孩子哭，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沈哥把口罩摘掉，拿出口袋里的糖，对小男孩说：“糖给你，别哭了，开心一点。”
小男孩双手攥成拳，拿手背蹭眼泪，见到眼前的糖他慢慢地停止哭泣，脸埋在拳头里，露出来的眼瞳黑漆漆的。
他妈妈转过来推辞：“哎呀，快收起来，不好意思的。”
“没关系的。你看他不哭了，糖就给他吧。”沈哥说着，把糖轻轻放到小男孩的拳头上。
小男孩把脸抬起来，伸手攥住这颗糖，红红的脸，红红的眼，看起来惹人心疼。
男孩妈妈又打了他屁股一次：“怎么这么厚脸皮！”又对沈哥赔笑，“不好意思啊，谢谢你啦。”她又吩咐小男孩，“快跟叔叔说谢谢！”
小男孩安稳地坐在妈妈怀里，专心致志地把玩那颗糖。他听到妈妈的话，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沈哥。他妈妈看她这样，骂：“没礼貌！连谢谢都不说 ？”
“哎，没事的，大姐。我自己也有孩子，也是这么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比较皮，不听话的，要好好教。”
“是啊。”
“大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来？你家人呢？我看你抱孩子抱那么久，应该挺累的。”
“我老公在打工。孩子感冒了，我只好请假送他来看。他越长越大，我都快抱不动了。”
她又往上提了提小男孩，最后实在是抱不动了，她把孩子放在地上，松手时那孩子咧开嘴又要哭。沈哥忙蹲下去哄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手心里亮给男孩看，然后把糖果在两手间快速交换，最后伸出两只拳头，问他：“猜对在哪里就给你。”
小男孩指右手，沈哥打开，是对的，右手有糖。小男孩得到了糖，又不哭了。
男孩妈妈就对沈哥不停地感谢加道歉，沈哥借此机会跟她继续聊。那女人平常似乎也缺少发泄，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故事讲给沈哥。
她虽然说得多，但大部分是琐碎的个人信息，沈哥和她聊了一会儿就借口上厕所溜了。
后来，沈哥陆陆续续接触了一些患者，大多数人不太清楚出了什么事，只是用常规的感冒来处理。
沈励回到临时下榻的酒店，跟楚云淮沟通信息。楚云淮告诉他一个名字，说是晨光医院里打好招呼的人，让他去那人那里打探一下。
沈励第二天马不停蹄地赶往晨光医院，按照楚云淮给的地址和姓名找到了那人。那人叫董源，董源是晨光G省分院的高层。楚庆云了解到的G省情况，都是董源报给他的。
董源带沈励到他办公室里去。
一坐下，沈励就想谈流感，董源按住了他。
“董事会那边跟我打过招呼了，你还没做体检吧？他们交待我一定要先让你体检。”
“我会的。可是……”
“放心，体检完还回到这里来，我跟你说说我知道的情况。”
沈励无法，被董源监督着花了一早上时间体检。
等到再次回到办公室时，董源终于对他说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沈励将手机关机电池取出，以防万一。
沈励一一照做。
董源说：“我们医院从去年冬天开始，得流感的人就特别多。不过往年都是这样，冬春季是流感季节嘛。不过，我们发现这次流感的致死率特别高。不仅是晨光，公立的几个重点医院也是这样。上周，我接到电话，卫生局开会。我去了以后发现G市所有的医院的高层都在那里。”
“能具体说说这个会议吗？”
“好。我本来以为这个就是普通的年初例会，开会内容也确实大部分围绕着今年的各种指标来谈。那么，会到半程后，各家医院开始汇报医院的治愈率和死亡率等等各种数字。汇报完后，主持会议的人要求大家对这些数字保密，尤其是死亡率。那么，会上其实有人提出质疑，但是主持人下了死命令要我们闭嘴。本来这个会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上周那个会开完之后，流感患者突然爆升。其实我们私下里都察觉到不太对劲的，因为跟往常比，真的数字差很多。民间也在流传一些小道消息。但是呢，有天晚上我接到电话，被严令禁止提及流感的异状，更不能传播开。如果发现谁传出去，谁就要撤职。” 涅槃女逆转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