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几日前的蔻蔻城,那黑色城堡之内,哈巴伦盯着那么多的金子,头脑已彻底炸了锅,像是宁可把心肝挖出来,挤干里面的血,再装满这让人爱不释手的金黄。
“请便,能拿多少拿多少!”
这是多么美妙的话语,简直比叫他亲爹,还让他觉得动听。
他双手深深地埋入金币堆里,已显出癫狂之状,黑魔尔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还站着那圆凳,和声细气,却还是掩不住那难听的音,问着:“纸片哪里得到的?”
“就那个狗屎铁匠的炉内!”哈巴伦脱口而出,也突然醒悟,他警惕地注视着身后满面微笑的黑魔尔,牙齿打颤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紧牙慢慢地挤道:“这纸上的图与字,我已照抄了一份。”
然后又扫了扫黑魔尔的神情,继续道:“我……我若回不去,必有人翻出来!”
黑魔尔微笑地点头,然后伸出了干瘪苍白的手,绿光再现,哈巴伦颤抖着将纸片放到那手上,然后无声,默默的装起了金币。
风衣带着里面的人与凳,飘逸的闪开,就像一个被线操纵的人偶,橱窗的帘也被瞬间拉合,没有留下一丝缝隙,窗帘的绸布还在抖动,黑魔尔已安然地陶醉在那纸片之中。
他像是并不在乎那纸片的图案,只略看了一眼便翻到了背面,痴痴地盯着,上面两行闪着绿光的字,或许已不知是什么心情,也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当传说变为了触手可及的现实,就像某个流传千古的美人,真的做了自己的新娘,又好比真的见到了,人们口口相传了几千年的鬼。
直到哈巴伦拖着硕大的袋子,碰碎了一支琉璃瓶,黑魔尔才惊醒,绿光被他快速的收起,心里还在回味,妖族黑盒开了一个,这被埋葬了上千年的秘密啊,终于又重见天日了。
他心中所想,却注视着哈巴伦,慌忙消失的背影,然后露出唇侧两颗锋利的尖牙。
哈巴伦终于下了楼,他一直感觉有双眼睛,在幽幽地盯着自己,让自己内心不住地颤抖,就像一只饿狼,在等待着机会,给自己致命的一击,但他却舍不得扔下这些金子,仓惶地逃走。
他来到那扇窗下,外面的天已经全黑,并且安静,只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告诉夜里还未睡的人,外面还有许多像他们一样,睡不着、或者刚睡醒的人或是物。
哈巴伦有些绝望,因为这么重的一袋金,他根本抬不到窗台,而且窗口极小,袋子也顺不出去。
他只好痛下决心,将金币撒出去,等他出去再装入口袋,这样想着,但做起来却难了许多。他舍不得,便只捧了一小把,凑到窗前,手与金子已伸到了窗外,还没有扔,一张脸,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倒着的脸,下面垂着苍白的发,与哈巴伦的面孔相对,却阴森了很多,也白了许多,他似在笑,厚厚的皱纹已挤成了几条沟,惨白的唇,也在弯弯的咧着。
哈巴伦看清那是一个倒挂在窗口的人,未等惊叫,那干瘪瘪的唇,却发出了一种皮肉撕裂般的声音,“这里的金子,不能拿出去!”
哈巴伦就如寒风中被泼了一身水的狗,瑟瑟地抖,又免不了凄惨地叫,“是黑魔尔……”
话到此处,却再也说不下去,他感到一只冰冷的手,已抓到了自己后颈,然后提起,使他的脚只靠脚尖支撑着身体。
夜色下,金币就像活了的精灵,从哈巴伦双手中滚落,坠在窗下的滴水台上,发出清脆而欢快的声音。
“那铁匠叫什么名?”对方的唇似乎已碰到了他的耳朵。
死亡的恐惧让哈巴伦变乖了很多,便颤抖着回道:“渝……渝铁山。”
话落,他只感觉脖子一痛,便是一阵酸麻,对方的牙齿已咬破了他皮肤,正贪婪地吸吮着。
他渐渐地支撑不住身体,就如一条空空的破口袋,被别人提着,然后搭在窗台上,再也不会有人,对一条什么都没装的“破口袋”,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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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飞从梦中惊醒,他们被送到“祭品”集中营,其实就是一个牢笼,又似一支巨大的铁罐子,来自美蓝国的所有“祭品”,全部堆在了这里,外面是海浪的声音,拍打着墙壁,发出瓮的响声。
他不禁拿出父亲留下的“狂刀七式”,如刀谱的名字所说,里面共分为七式刀法——风刀、水刀、日月刀,天刀、地刀、忘情刀,最后是天下无刀。
他知道,这刀法已是武技中的极品,比一些所谓的武技贵族,藏着掖着的拳脚招式珍贵太多,但父亲为什么甘愿做一名平庸的铁匠?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为什么……
太多的疑问,涌入他的心头,他不禁猛然坐起,一边的吉鲁睡得正香,时不时还要嚼一嚼流着口水的嘴。
他与吉鲁被分在了一间,紫庄被分到了女子区,而这里就似牢狱一般,每一间被官家上了锁,或许只有天明才会打开。
渝飞走下床,看了看铁笼外静悄悄的行人过廊,然后抬头上望,当他视线再次下移,铁笼外已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笔直的身形,穿着一身浅蓝的衣袍,正对着他和善地笑着,渝飞好奇,刚要发问,那人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渝飞看着那人苍白的面孔,在隐约的光亮下,就像一张纸,上面是画的眼睛、鼻子、与嘴。
如画的面孔,当然十分英俊,他伸着一只惨白的手,招着渝飞靠近,渝飞走近两步,内心却募得一紧,竟让他预感到某种危险,便停下了脚。
那手还在招,那面孔显得十分诚恳,渝飞却再也没有向前。
那面孔闪过一丝失望,又似掩盖着些许气恼,瞪着冰蓝的眸子,盯着渝飞,盯了许久,才悻悻的离去。
过廊另一面的窗外,天色已经带了些白,眼前的景物也淡去了一丝黑暗,渝飞走到铁笼边,张望着那身影离去的方向,心里不知为何,竟觉得无比的慌闷。
“吱!吱!”
一种似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突然在渝飞耳侧响起,他的心,就像被冰凉的手摸了一下,身子一颤,却再次看到了那个面孔。
只不过,这次面孔是倒着的。 至尊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