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如絮,沾染大地万物,似披白袍。
在白地北方,这满是极寒的地域中,有飞雪飘舞,似乎再应该不过,但如果被一个常年生活在白地的蛮族人看见,那他一定会吓的不轻,因为白地之北,从不飞雪,无论刮多大的风,地上的雪都已被冻的结结实实,根本不会被吹起。
而即使天有阴云,也必然会被骤冷的气流冻在空中,而后飘到别处。
但今天,白地最北之极,却真真切切的飘起了“雪”,还有冰渣落地的沙沙声,在这沉寂的地狱里,竟听的十分悦耳,像是对那冰雪最上面,一段身影,似有似无的欢呼。
那身影之前,与他一样浮在空中的,竟是一块丈许的冰,他正用手上一把青黑的小刀,认真的雕琢着,似已雕出了一位女子的轮廓,这时他的动作更加小心,尤其是雕琢面容的时候,他更不能分心,也更不愿意被打扰。
但一阵犀利的喷嚏声,却打的阴阳怪气,还引出了一段异常自恋的话语。
“啊耶咿!难道这荒凉的地方,也有人雕模本庄的英姿吗?”
说着,纸牌哥杰那高瘦鲜艳的身影,便来到了那飘雪的下方,花边礼帽扬了扬,眯着方片眼扫了一眼,才又说道:“耶咿,雕得还是很像的。”
那空中雕冰的身影,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刀,他没有看身下的哥杰,只是似带迷茫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像是在寻找,究竟哪处不小心,雕的像身下这个“大傻冒”了?
置身在这冰的天地间,哥杰显得格外兴奋,这让他想起了老冰镇,以及镇上的居民们,所以他内心生起一种莫名的感触,带着一种火热的兴奋,根本没有在乎那在空中半浮的人影,对他的冷漠,也走到一块冰前,双指夹出了一张纸牌。
哥杰的纸牌,就是他最锋利的武器,能占卜算命,也能破甲伤人,搞一下雕琢,当然是小菜一碟。
但谁也没想到,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纸牌碰到冰面,就像冰片碰到了铸铁,竟碎了。
这地方应该有多冷?
本来他就是老冰镇的居民从冰里挖出来的,所以他对冷没什么概念,但能将纸牌冻脆,这种寒冷还是太变态了。
哥杰又连试了几张,每一张都被坚硬的冰,震得粉碎,那长条脸上,才露出一丝震惊,木木的仰头,看着半空中那人影随意的雕琢。
过了很久,落下的冰雪,都堆满了他的礼帽,那浮空的身影,才缓缓的落在冰面之上,而那冰雕的人像,却随着对方落地的一瞬间,化成了无数冰尘,被风缓缓的吹散,这该是多强的控制力,不但控制着每一刀的深浅,也控制着雕像在刀劲之下聚而不散。
哥杰当然没有在乎这些,他只是注意着对方那苍白而细长的手指,还在隐约的颤抖,直到那闪着青芒的小刀,终于拿捏不住,落在了冰面上,摔得粉碎。
他才惊叫出声,“耶咿,你的刀还不如本庄的纸牌?!”
那人目光清冷,却绝不高冷,看向哥杰,像是已许久没见过活人,只把哥杰当成了一块冰,看了一会,才答非所问的说道:“喝酒吗?”
哥杰想摘下礼帽以表谢意,却发现帽子已经冻在了脑袋上,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请。”
那人话极少,只说了一个字,便当前走去,哥杰跟随在后,很快来到了一处冰雕的桌子前,围桌四把椅子,当然也是冰雕的。
“耶咿,太像老冰镇了!”
哥杰兴奋的脱口而出,那人却毫不在意,也不礼让,先坐了下去,然后招手,便拿出了一只酒瓶,两只杯。
若是渝飞在旁,肯定可以猜到,对方也有像空间项坠一样的储存装备,但哥杰不会,他震惊的似要将舌头吐了出来,然后满是羡慕的说道:“耶咿,耶咿,阁下这一手,要是放在赌场,那一定逢赌必赢耶!”
对方无话,已将酒倒满了两个杯子,然后颤抖的拿起一杯酒,缓缓饮尽。
哥杰还沉浸在震惊、羡慕之中,见对方一口饮尽,也端起酒杯一口干了,然后马上就叫出了声,整张脸都变成了红方片,挣扎了许久,才算恢复正常,沙哑赞叹道:“耶咿,这是我喝过最烈的酒!”
那人脸上勉强有了一丝表情,像是解释,又像是叙述陈年旧事,道:“只有这种酒,在这里不结冰。”
说着他自己又倒了一杯,也给哥杰倒了一杯,还是缓缓的饮尽,哥杰深呼了几口气,并没有推脱,还如之前一样,一口饮尽,当然又是一阵痛苦挣扎。
第三杯已经倒好了,二人又先后喝了,一瓶饮尽,然后如变魔术般,又多了一瓶酒,二人各喝了两杯,那人手不抖了,脸上似乎也有了一些红润,才开口问道:“明知烈酒,为什么还要干杯?”
哥杰此时,已有些醉意,方片眼盯着酒杯,犀利道:“耶咿,只有烈酒才配得上本庄!”
“你是来这里喝的最多的一个。”
“耶咿。”
“继续?”
“耶咿,拿酒来。”
随着二人对话,第二瓶已经喝尽,然后继续喝了起来,直到冰桌上已多十几个酒瓶,二人都有些醉态,那雕冰的人才突然问道:“说吧,你来此找我,有何目的?”
哥杰一愣,然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缓缓的起身,只犀利的说了一句。
“耶咿,本庄该走了。”
话落,毫不拖延,尖头皮鞋踏着碎冰,已向远方走去。
那人皱眉,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么多年来,来此地找他的人,无非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打听问事,另一个便是报复寻仇,而问起的事若是他不说,便也变成了与报仇差不多。
而这个家伙,不但能陪自己喝下烈酒,而且喝完酒竟说走就走,茫茫白地,找到自己真的那么容易吗?
那雕冰的人反而好奇,还有些失措,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对方的来意,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伤了一起喝酒的情义?
哥杰已经走远,他还在冰桌旁坐着,像是忍无可忍,才很不情愿的说了一句。
“请留步!”
是的,他从没挽留过任何人,来的人都是逃的,因为他不想杀人,不想污血沾染了这片纯白晶莹之地。
而远方的哥杰,却像是未听见般,继续向前走着。 至尊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