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还在不断地往这里赶,互相传递着消息。
哑巴应苦花家捡来的丫头,嫁给村第一把手郭有道,西瓜白吃,糖水白喝,千真万确,赶紧去,去迟了就被人吃喝完了。
何小丫家门口是门庭若市,人头攒动。
做农活的人停下手上的活,来给应苦花道个喜:哑巴大嫂,天赐良辰,闺女嫁出,娘婆二家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给应苦花道喜,其实就是小丫道喜,现在小丫掌管这个家,这红糖水和西瓜片都是她一手安排,换上应苦花哪里舍得?
应苦花今天心情也格外舒畅,嫁女是个难过的事情,此时做娘亲的理应陪着女儿哭嫁,但应苦花不哭,小云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越早嫁出去她心里越高兴。
干农活的人喝一碗糖水,吃一片西瓜,从嘴甜到心里,又回去干活去了。
“哑巴大嫂我们跟着沾光了,这瓜实在是甜,你家日子越来越好啦。”
小丫娘亲乐开了花。
乡邻们来随礼的,都被谢绝。
郭有道家就不一样了,他家这天可是敞开门庭喝喜酒,家里请来了两个厨师,打杂的也请来了四五个。
后院支起了四五只大炉灶,借来了四五口大锅,炉灶都被点燃了起来,烧得旺旺的。
席开八十桌,全村家家通请。
他发出去的请帖就有几百份,写请帖都把手给写酸了,这个家伙以自己是村一把手的优势,村民哪个不巴结?好多人都是不请自来,随礼就是一份不小的收入。
郭有道新建房尚未完工,新婚在老房子里举行。
老房子这次也打扫得干干净净,门窗都贴上纸剪鸳鸯,洋溢着喜庆。
徒弟兼下属何洪荒早早地来到他家,在门口支起一个台子,由教书先生郭前程坐台收银,何洪荒支派客人就坐,嗑瓜子喝茶水。
前来贺喜的村民友人先在郭前程这里登记,奉上随礼银,郭前程用小楷写上随礼数目和随礼人姓名。
郭有道着绛紫色黑边丝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的竹叶镂空花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将他衬得贵气十足。
他给到来客人们中间,给大家散了一对超甜的宝塔糖,预示甜蜜的日子。
何小丫家临近吃饭的时候,来了几个叫化子,其中还有一个女的,獠牙足有一寸多长,倒也是个稀罕的人。
这是一伙专门趁红白喜事捞油水的民间艺人。
坑人没商量,变着戏法向人讨喜钱。
小丫你要是搭理了他们,能把你坑哭为止。
何小丫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片西瓜,一碗红糖水。
这几个叫化子与乞丐帮是同一个师祖,都是以卖艺获得收入的。
他们没跟人商议就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村民看热闹的把他们围了起来,听他们唱歌是假,看獠牙女是真。
獠牙女嘴巴一开一合,看上去是在唱曲,实则她是滥竽充数。
“我说化子头,讲点职业道德吧,人家嫁女心里就难过了,你还来当喜事闹,想钱想疯了,我叫你们别唱了,唱到什么时候我家小丫都不会拿钱给你,我跟你们说到郭家庄郭有道家去,这新娘就是嫁到他家的,到那里随便你们怎么闹。”
应苦花眼看着叫化子搞这一套向小丫讨钱,她连忙上前制止,欲把他们赶到郭有道家去。
化子闻听此言,甚觉奇怪,哪有丈母娘不向着女婿的?叫我们去她女婿家闹,这里面肯定有诈。
在玉竹村叫化子的职业虽然是个贱业,但没人敢得罪,谁得罪了叫化子,那可是比得罪了地方乡绅严重多了,轻则在你家门口扔死蛇烂蛤蟆,重则在你家牲口圈里下药。
刚才小丫娘的这番话得罪得很,惹得这几个民间艺人干脆哪里都不去,就搁这耗着。
他们扯开破锣一样的大嗓门在小丫家门口弹唱。
这些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老赖,拎起来一大挂,倒地下一大摊,谁家给他缠住了,那是天天搁那耗着,赖吃赖喝,直到主家请了高香,赔上几斤腊肉,一斗小麦种,才能送走这尊瘟神。
小丫刚才在待嫁女小云房间,看福婆给小云梳头穿戴。
小云着艳丽夺目的鸳鸯锦绣袍,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优雅的髻,画轻轻的眉涂淡淡的脂,给端庄贵气的大红嫁衣平添了一丝妩媚。
何小丫看得入神,却听见门口的破锣嗓子还在唱,唱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荤段子。
娘亲还在骂他们:“烂草无瓤钝刀无钢的小丑们,赶不走的臭虫跳骚们…”
何小丫往那一站,这几个人停了歌唱。
她说:“怎么不唱了?嗓子挺不错的,接着唱,要不要见一下你们的老大?”
那獠牙女龇着獠牙就要对何小丫下牙。
何小丫考虑到家里喜事,和气生财,不便与她一般见识。
何小丫双手一拍,巨无霸出来了,刚才他还在与弟兄们打牌。
几个化子见了,伏地磕头。
巨无霸说:“去吧,天长地阔的,到别地去闹吧。”
要不是巨无霸出面,这几个叫化子非把小丫家毒死几头牲口才能完事。
这天何小丫用了三十斤甘蔗糖,五十多只西瓜。
别小看这甘蔗糖水,当时的玉竹村没有几家喝过。
何小丫这一举措是件振奋人心的一着,也是一次令孩子们兴奋的一着,全村大约一百多小孩都尝到了红糖的滋味,西瓜的甜味。
大慌和小慌今天也乐得屁颠屁颠的,村里来的一帮孩子来他家喝糖水,吃西瓜,他俩心里灰常骄傲,这是他们家提供的。
也就是在这天,大慌和小慌结交了几个朋友,使他们的人生增添了不少色彩。
午后,小云开始哭嫁了。
哭嫁是农村嫁女的一个风俗习惯,这天新嫁娘越哭得死去活来越有利于娘家的今后发展。
她为了报答小丫的收留之恩,她真是哭得感天动地,不少村民都被感动得抹了眼泪。
小云不是作秀,她是内心里,与小丫难舍难分,通过哭来表达与何小丫的深情厚谊。
她哭得比唱的都好听,一会拔高,一会低泣,一会儿平行,一会儿缓坡,但无论高低,何小丫都能把她的哭翻译成语言。
能把哭发挥到那种程度也是个奇迹,她的大体意思就是:如果世界上的一切人都让她失望,还有一个何小丫,她是小云最珍贵的朋友。 娘子天生富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