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掌柜生得富态,就像长在肥沃土壤里的亚热带果树,繁茂得流出汁液,脸上一个褶子都没有,首先他那颗头,看上去比别的头显得尊贵了不少。
据恩仇的经验,此人的头之所以与众不同,主要是因为他吃喝得好,这样的好头,是需要无数的精美食物,无数个闲情逸致才能打造成这般模样,这是一个富裕得流油的南国富翁。
当然穿戴也很重要,他梳着偏分头,卷曲的几根黄毛歪在一边,另一边是光光的青色头皮,毛眼里溢满了足够多的营养油,使他的头发光亮耀眼。
小人掌柜穿的是青布绸衫,乌蛇皮花纹背带裤子,对来的这两个不明真相的人扫了一眼,将银子捉手掂量了一下,龇着石榴米一样的牙齿,用通用语问:“哪里来的?”
恩仇接话说:“地球村人。”
掌柜的给一个打杂的使了个眼色,一会从里间里蹿出来一条狗,四肢粗短,毛色雪亮,眸光里透着杀气。
何小丫还不敢相信此等小人居然有吞她银两的想法,真是昏了头了。
这个小人就是小人国里的土豪,他开的当铺,专门吃外地来此做海鲜生意的,他的院子里养着几条小恶狗,体型娇小,伶牙俐齿,用来吓唬那些没有经验的小人。
此狗凶狠的目光落在俩个外来人身上,小丫与恩仇的肌肉都紧缩了一下,起了一层栗子。
狗闻到了人肉的香味,兴奋地叫了几声,通红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唇齿,露出了一排钢刃般坚韧的牙齿,猛地向恩仇扑去。
“恩仇躲开,狗嘴里有毒!”何小丫急忙呼道。
恩仇一个弹跳,上了这家的屋笆,寻思着这狗东西,想上本少爷的身,做梦去吧。
小恶狗一招扑空,转回身来捕捉何小丫。
恩仇深知小丫对付一只小恶狗,不用他去插手,他在房梁上不急不恼地说:“狗东西你人小心倒不小,睁开狗眼看看,打劫谁呢?”
那掌柜得意地笑了,冲着恩仇说:“算你倒霉,天堂的路你不走,偏偏自投地狱门,记得下辈子别乱闯了。”
“难道你这厮开的是黑店,真要是黑店,那你就混到头了,俺是专门打黑店的,就凭你这小恶狗也敢口出狂言!”
何小丫早有预备,狗这一扑,她也上窜了一下,闪避了它。
她不愿杀害这只小恶狗,它太美丽了,纯正的毛色欺霜胜雪,小巧的嘴巴显示出轮廓分明的线条,叫起来不带任何感情,好像是嗓子作痒,必须叫几声,杀掉它,实在不忍。
她想用柔情感化它,把最甜的笑容送过去试试,似乎已经取得了成效,狗眼里凶残的目光变得软和了。
可是就在她疏于防范的间隙,这条恶犬不声不响地从后面咬了她一口,她只感到身后传来些许的疼痛,回头一看恶狗咬下了一块肉,正在大快朵颐。
恩仇在上面看得真切,从房梁上往下跳;“小丫少了我保护,真的不行,看我来打死它!”
小恶狗喉头里滚动着那块肉,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气得恩仇一拳擂在柜台上,哪知道就这一擂,木柜台嘎巴一声坍塌了下去,恩仇咕噜噜地跟着掉进了地窖。
他娘的中了计了,这里果然是个黑店。
恩仇落到了地下室里,黑洞洞的,凉丝丝的,里面是土质结构,堆放着山芋,与上面的暑热相比,这里凉爽了许多。
恩仇小爷此刻焦躁得很,找不到个出口,岂不把他闷死?
有一块木板掩映的木方块,他用脚一踢,是空挡的,再踹一脚已经开了。
好宽敞的地下室,光线稍暗,但地下一根针也能照得清楚,小人国的小人太有智慧了,这地下室开创的是绝无仅有。
一个渔家姑娘在白锦缎上绣花,红绿丝线交织起来的牡丹花,晃了恩仇的眼,地下室的角角落落都有人在绣花。
这渔家姑娘头扎一块方巾,着一套碎花布裙,脸色雪白得如腐败的牛奶,腮上挂着一行泪珠。
见地下室里来了个长人人,倒把人家姑娘给吓着了。
恩仇与她是麻杆打狼两方心虚,他以为这是主家的女孩,这女孩以为他是主家来的亲戚,这把俩个人误会的。
姑娘羞答答地瞅了他一眼,那眼神告诉他,这姑娘不是主家的,她腮上的泪痕告诉他,这女孩可能是主家的使女。
恩仇胆子大了起来上前打探人家姑娘:“姑娘出口在哪里?”
“你是?”
时间不能等人,恩仇没有时间跟她解释,只说了一句:“我是被这个黑店老板害的。”
姑娘将信将疑,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有门,不过你是走不出去的,这里的门常年一把大锁锁着,地下室上去第二层才有出口。”
姑娘说着低头绣她的花。
锁着了别人,还能锁得了恩仇?
恩仇本应该问姑娘为何一个人在此绣花?为何腮边有泪?但他都没有问,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不重要。
他哪里知道,渔家姑娘就是他与小丫结交的小人女孩说的姐姐,被土豪挪到这里,五年啦,她一天给掌柜绣一件绣品,绣出了山高一堆锦绣。
她的手可巧了,花草鸟兽,绣的栩栩如生。
和她一样被关在这里给土豪挣钱的还有十几个,在另一处秀坊里。
她被锁在这里五年啦,像狗一样,主家用狗食盆给她送来一日三餐,她只知道吃,吃完了就去绣花,别无它事,最近土豪见她发育得也可以用了,兽性大发,每日寻她。
每想到这些,这女孩就伤心落泪,她有逃离的心,没有逃离的胆,恩仇你把她带出去,也是积德行善了。
黄铜锁经恩仇几家伙捣弄,哗啦一声落地,女孩听见了,犹如一声号角,响彻在她的耳畔,是地狱通向天堂的大门,向她敞开了。
她站了起来,手里捉着刺绣,呆望了一下其她的同伴,忽然紧急地丢下绣品,哭着跑了起来:“长人带我出去!”
恩仇把门拉开,给女孩先一步出门,其她的几个女孩也闻到了风声,跌断腿地跑了过来。 娘子天生富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