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流淌在莺鸽小院的地面上,像是一层晶莹的白霜,泛着冷气。
莺鸽小院的那栋独楼上,三层的广间里,沈默笙仍旧如同往常一样靠在窗檐上,仰头看着半空中那轮银白色的圆圆的月亮。
白色的帷幔在广间的立柱上挂着,随着凛冽的寒风,随意的飘荡。自从她上次重伤昏迷,醒来之后这院子再次恢复到了一个月以前的样子。
再也没有人来,她也从来没有出去过。
每天两碗莲子羹,清淡,却也几乎淡出鸟来。
白天的时候,她曾听小院四周的护卫私下讨论,似乎是五连关已经没有了五大家族,从此之后,五连关五座城只有一家——沈家!
她还听说,沈千赫,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派使节前往啸月帝国联姻。到头来,他终于还是背叛了东唐帝国,而自己这个女儿,成了他进入啸月帝国的筹码。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呢?
沈默笙歪着头沉默的想着,她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沈千赫的场景。
那是一个并不算寒冷的冬天,树上甚至还有一般未曾落完的枯叶,那时候第一场雪也下的格外轻柔,就像从天边扯下来的一大片白云。
洁白,松软。
那时候,莺鸽小院也是刚刚建成不久,而这栋楼下的湖里,还有许许多多颜色各异的游鱼。
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带着一大批人,扛着四十九个箱子来到这里。一百多人扛着四十九个箱子不知道围着那个大湖做了些什么,父亲只是在一旁冷着脸看着,就像一具失去生命的雕像。
从第二天起,湖水变得幽深,变得寒冷,所有的鱼鳖虾蟹全部消失了。湖水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却再也看不到底,就像一块洁净寒玉,再也没起过波澜。
沈默笙曾经想去问父亲,他们到底在湖里做了什么。但是她得到的消息却是,自己从此被禁足!不得踏出莺鸽小院半步!
从此之后,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她吃的东西,穿的衣服用的面料,完全由专人提供,她就像一个被圈养起来的生物,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
原来,沈千赫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决定了,并且一直为此准备着!
只是——我就只能完全按照你的计划,彻彻底底的沦为一颗棋子吗?
沈默笙暗暗捏了捏腰间的储物囊,神色冰冷而且坚决。
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一个术士,但是极少有人知道,她还是一个符师。更没有人知道,她的符篆,其实再也不是毫无作用的调剂品。
沈千赫虽然把她当成了一个筹码,但是对于钱财,他从来没有吝啬过。也正因如此,沈默笙一个人呆在这无聊的地方,她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学习符篆,去实践她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正当沈默笙在那里出神,莺鸽小院的院门轻轻打开,管家沈大福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来到小楼下,并没有上楼,而是隔着老远喊道:“小姐,客人来了,老爷请你去正厅!”
客人?什么客人?以前家里来客人,父亲从来没有叫自己,眼下这突然到来的客人竟然让自己去见一见,难不成是——啸月帝国的人?!
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给卖了吗?
沈默笙心中冷笑,按照正常的大家闺秀,碰上这样的情况应该会闹上一出,说什么也不会出面。最好让男方产生恶感,从而自动放弃。
但是沈默笙知道,沈千赫既然准备了这么多年,是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轻易的给他破坏掉的。所以,这人她必须要见!
不是为了沈千赫的面子,哪怕是为了自己以后对策,也要提前了解一下敌人的情况不是?
沈默笙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沈大福,慢悠悠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
来到小楼下,沈大福始终离着沈默笙远远的,就像她身上有什么恐怖的病毒细菌一般。
莺鸽小院经常死人在整个沈府从来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前段时间自己颇有好感的小翠也莫名其妙消失了,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死了!
沈大福面色畏惧的看着这个貌若天仙的小姐,紧张的不能自持。莺鸽小院建成以来,所有在这里侍奉过的下人,全部离奇死亡,而这个小姐却安然无恙的活到了二十一岁,如果说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对于他的态度,沈默笙一点都不在乎 ,她面无表情的问:“沈大管家,你知道来的客人是谁吗?”
“回禀小姐,老奴只是一个仆人,那等尊贵的客人不是老奴可以打听的。”
沈大福弓着身子,语气恭敬,但身体却很诚实的离她八丈开外。
沈默笙就像没有看出他的异样一般,仍旧语气冰冷而平静,像是万载不化的寒冰:“尊贵的客人?不过是啸月帝国的侍臣吧?”
沈大福没有接话,而是在前方领路一般率先走了出去。
沈默笙平静的跟在后面,并不像这个家族的大小姐,更像一个拜访主家的客人。
啸月帝国的人这么快便到了,这说明很多天以前,沈千赫就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了啸月帝国。而那个时候,五连关并不是沈家一家独大的,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付诸了行动,说明即便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都会选择反叛,并把自己嫁到啸月帝国!
沈默笙默然的跟在沈大福的身后,两个人穿过走廊,又穿过一个侧院,最后来到了沈家接待宾客的正厅。
此刻正厅前的院落里,有一座通体流金的华贵的车撵,车撵前有三只体形硕大的白色雄鹿正卧在那里打盹。此外,还有十个骑着雪域青狼的骑士端端正正的侍立在侧。
“我说什么来着,我这三哥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沈默笙还未走进大堂,一个散漫轻佻的声音已然传了出来,沈默笙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一个锦衣少年正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 双生魂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