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青州山,别是一番滋味,天上飘着冬雪,高大的冷杉树披着团团白雪,高大的树干静立于天地之间。
林间二人一前一后骑着越国的疾风骏缓缓前行,居前男子一身青衫,腰挎墨色长刀,淡漠的眸子看着前方,身子随着骏马的步调缓缓摇摆,悠悠的说:“你真的要加入幽鬼门?”正是青阳。
身后马上恶鬼吐着白色的冷气,咧着嘴笑道:“当然。你还不信我?”
“理由是什么?”青阳疑惑的问道,一个月前还是生死拼杀的对手,现在却连续救了自己两命的男人,着实让青阳看不破猜不透。
“理由?”恶鬼黝黑的大手用力的蹭了蹭光头,然后伸长了脖子,带着疑惑的问道:“在哪儿杀人不是杀人?幽鬼没了,我总要吃饭啊?我啥都不会,就会用刀。你还有别的伙计?”
青阳挑了挑眉,回头瞥了恶鬼一眼:“又是这个理由?成天想着杀人,你就没点儿理想吗?”
“理想?”恶鬼又咧开嘴大笑起来,“别说理想了,戒了,这世界实乃豺狼虎豹之地,生存不易。”
“既然世间险恶,为何不留在大荒山,横刀弯弓,逍遥自在。”青阳眼神微眯着说,似乎是对恶鬼说,又似乎是询问自己。
闻言,恶鬼驱马快行几步,与青阳并肩而行,“青武大人,不对,应该叫青阳世子,难道你不知道吗?那场大战之后,虽然雨西王没有杀我的父王,但是父王也因此受了很重的伤,不久叔叔篡了权,父亲的心腹拼了命将我带出十大荒山,我是回不去的。”
“倒是有耳闻,不过那时候我还小,不是了解的很多。这么说来,是我家对不起你啊。”青阳毫无情感的说道。
恶鬼摆了摆手,“我恶鬼不是傻子,是我的叔叔杀了我父亲,害了我的是我叔叔,我以后还要回去报仇。”
“即便如此,影武者已经答应带你回滇国续了断臂再行动,你为何拒绝了?”青阳扭头看向恶鬼。
“青阳世子,这我都明白,无功受禄,这会让人瞧不起,鬼族的汉子,绝不干这种事儿,鬼族的汉子要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活下去,靠自己。”说完还不用力摩擦了下光亮的大头,咧开嘴大笑道。
“是啊,世如烟海,人如浮萍,乱世之中唯有依靠自己。”青阳喃喃的说道。
“世子,你说什么?”恶鬼还略带疑惑的问道。
“恶鬼,以后你不要叫我青阳世子了,还是叫我青武者吧。”
“我还是叫你老大吧。”恶鬼又摸了摸锃亮的光头,神秘兮兮的问道,“那小娘子被你藏起来了?”
青阳闻言怪异看了看恶鬼,“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话毕,猛然驱马前行,疾风骏马一声嘶嚎,踏雪而去。虽然一头雾水,但是恶鬼还是猛踢了马肚子下,也疾驰而去。
二人朝着黄金城的方向狂奔了两天两夜,风餐露宿,在第三天的清晨终于到了第一站。
黄金海与青州山不同,终年炎热,此时清晨并不炙热,明媚的旭日笼罩着黄金城,这个无风的早晨,黄金城显得格外清晰,街道上宰羊的屠户已经开始了工作,腾腾的热气翻滚着。
黄金大道上,两个骑着疾风骏的男子缓缓行来。
“世子,饿了一宿了,要不吃点儿吧。”一脸委屈的恶鬼看着烤羊店门口,正麻利的拾掇着羊肉的赤身汉子说道。
青阳转头看了看鲜血淋淋的羊肉,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朝着烤羊店而去。
砰一声,恶鬼粗大如碗的漆黑手掌拍在满是灰尘的粗制木桌上,灰尘飞起,恶鬼掸了掸身上的砂石,大喝一声:“老板,来五斤羊肉,一坛好酒。”
“来喽。”满是胡须的老板快步走入,拎着两条血淋淋的羊腿,朝着二人探了探,“客官,早上刚杀的羔羊崽子,你看这肉多嫩啊。”
青阳微微皱眉朝边上避开,恶鬼却探头过去舔了舔羊血,兴奋的说道,“就它了,快点的。饿死老子了。先来点茶水。”
“给我来一盘猪油炒饭。”青阳道。
恶鬼和老板同时奇怪的看向青阳。
半晌,老板笑道,“客观不是本地人吧,咱们这里有骆驼有马,没有牛和猪。”
“那你给我老大来一盘羊油炒饭,快去。”
老板连连称是的退了出去。
“世子,你可不知道,这家店是全黄金城烤羊肉最好吃的店,三代人都是干这个的,这里的酒也烈。”恶鬼如数家珍般的絮叨着。
青阳却闭口不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恶鬼已经不耐烦的叫了很多次后,终于浓郁激烈的烤羊肉味蔓延开来,老板托着巨大的铁盘,盛放着散漫佐料的羊腿肉和炒饭,一路小跑着进来。
隐约可见由于高温导致的冒着泡的羊油。
将吃食摆放好之后,老板递过来两把短刀和筷子,“客官慢用。”
恶鬼已经顾不得青阳了,一夜的饥饿真的使他如恶鬼一般,独臂操起短刀却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三两口后还不忘大口吞下一口烈酒。
二人正大快朵颐,狭窄的小店里,又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如水,一袭紫袍遮身,在门口处的木凳子上坐下,不言片语。
青阳停下了手中的短刀,坐直了身子,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虽然并未回头,却轻抚鸣渊。
恶鬼却如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依然狼吞虎咽。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老板热情的声音传来,才惊扰到恶鬼,恶鬼顺着老板的步子朝后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面色忽然一沉,阴冷的说道:“你来干什么?”顿时墨色气息腾起,烤羊店里顿时杀气凌冽,桌椅和老板都被这股气浪吹的不住晃动。
老板眼中充满了恐惧,也不多言,急忙朝外爬去。
倒不是老板反应快,实在是这黄金城每日打打杀杀的太多。
如潮的黑色气息瞬息间包裹了中年男子,衣帽瞬息间被掀起,原来正是追魂。
淡淡的紫色气息流转,生生逼开黑色鬼气,面色平静,毫无压力,举起杯子喝了口茶,皱了皱眉眉头,“还是滇国的小绿叶香醇,这水太苦。”说完,把剩下的茶水倒掉。
而后看向恶鬼,“恶鬼,收手吧,幽鬼门都没了,我还能对你们不利吗?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着,将一块黑色的令牌放在桌子上。
青阳斜看了一眼,鬼牙藤配一个影字,低声说,“自己人。”
恶鬼看了看青阳,再看了看那漆黑如墨的令牌上,刻着冒着黑光的影字。
“你是谁?”青阳没有回头,悠闲的喝着茶水,想来既然手持影武者的令牌,无非两种可能,一个是影武者的手下,一个是杀了影武者之后取得的。
凭借气息,青阳便能猜到此人便是那日临秋城外截杀自己的另外一人,此人虽然已是灵台高手,并且开了灵识,但是只在影武者手下走了三招,断然不可能杀了影武者。
“追魂,曾经的幽鬼门第九煞,现在跟随影武殿下。”追魂客气的说道。
“为何而来?”青阳熟练的切着羊腿肉,浓郁的香气充满了屋子。
紫光笑了笑,起身走到青阳的对面坐下,“青武殿下,这次去汴州的行动,我是舌头。”
青阳边咀嚼着羊肉,边审视着面前这个男子,“哦?那你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紫光神秘的笑了笑,“到了地方自然会告知。”
恶鬼面色一沉,就要发作,被青阳拍了拍腿制止了。
“那就是说此次执刀,我是主刀,你是随从了?”
紫光愣了愣,却还是点了点头。
紫光见青阳没有丝毫不瞒,居然伸出手撕了一块羊腿肉下来,大口的嚼了起来。
心下惊骇,自己言语上却有不敬之意,但是这少年居然没有丝毫的不瞒,如果不是心性纯良,那就是城府深沉,显然前者不太可能。
青阳丝毫没有阻止紫光的意思,恶鬼在一旁边吃边大口的喝酒,偶尔恶狠狠的瞪紫光一眼。
三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默默吃着,不多时,便将桌上酒肉一扫而空。
黄金大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青阳起身便要朝着门外走去,见屋内没有剑拔弩张,老板怯生生的走了进来,见青阳面善,便说了句:“客官,吃好了?”
青阳点了点头。
掌柜的搓了搓手,谄媚的笑道:“这饭钱?”
青阳淡漠的面容毫无表情,似乎楞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追魂,“找他要吧,他是我的随从。”看着追魂尴尬的面容,随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青阳即将翻身上马的时候,追魂追了出来,“前面的楼里,有个故人要见你。” 八荒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