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怨龟单独的一只眼睛拿出来，陈楠微微弓着身子，没准就能钻进去了。
这如此之大的两只眼睛盯着他的时候，带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巨大压力。
哪怕隔着如此之远，陈楠也忍不住一阵胆寒。
他有些疑惑，自己身上有何异常，会惹得这凶兽对自己另眼相加，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之前进过小楼？
那也不对啊，就在方才，也有许多人进了小楼，这凶兽不应当只是盯着自己不放啊。
难不成……只是巧合？
陈楠心中一动，身形微微晃了晃，消失在了原地，连续几个挪移，脑子里的猜测被熄灭，陈楠心微微沉了下来。
不是巧合……
几次变幻位置，面前巨兽的视线，一刻也不曾从陈楠身上离开过。
须沛白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异常，她有些担忧地看向陈楠。
陈楠想和她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是不是有人在这灵怨龟上面动了手脚，却已经没机会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什么叫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什么叫地崩山摧，面前的灵怨龟一动，便是天塌地陷。
这畜生不知道是天生愚钝，还是被压抑得久了，变得脑子里只剩一根筋似的。
几乎在陈楠停下来的一瞬间，它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旁的那些人一般，不管不顾往陈楠这边冲了过来。
漫天水草一样摇曳的触手在半空中齐齐一滞，紧接着便像是闻到了腥味，齐刷刷地转了个方向，笔直地指向陈楠。
而后便如密密麻麻的箭矢攒射过来，气势无匹。
娘的！
陈楠在自己心里头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这灵怨龟不是发疯了吧？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盯上了自己？
他有些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像是要炸开来一样，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唰”地一下汗如浆涌。
不说别的，单单说那体型，就像是一座小山朝着你舍身撞了过来，眼前黑压压一片，那还只是人家投射下来的影子。
整片天空都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入目所见，只有这头灵怨龟，还有那充作先锋而来的无数触手。
陈楠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塞了一柄刀子进去，划拉得人生疼。
他没抱什么希望，但还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周围。
冷漠……
唯有冷漠。
也许只有跃跃欲试正在原地蹦蹦跳跳的须沛白是个例外，就连须文山脸上，陈楠所能看见的，也只有愕然和犹豫。
纵然能够理解这丝犹豫，陈楠也忍不住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不作他想。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迟疑，眼看触手已经先发制人，到了陈楠面前，他再不敢多生出一丝杂念，大吼了一声，一手握剑，一手扶住尺子一般的剑身，持剑横在胸前，舍身朝着面前的巨兽撞了过去。
须文山已经不忍扭开了头，右手五指上下弹动，有丝状元力在手下萦绕，勾勒出一枚小小的古怪铭刻，欲要出手。
须沛白则是截然不同，反倒是没了出手的兴致，只是眼睛睁得更大了。
如她一般睁大眼睛的，不止一个，别说现在第九层的这些弟子，还有头顶上的那些守门人，就连白玉小楼之中插科打诨说些趣事解闷的四家老祖，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小子失心疯了吧！”先出声又能这么说话的，自然是须姓老祖。
他看着石家那位戴着兽首的老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这灵怨龟是之前那只？”
“废话。”兽首老者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咕咚”一声把嘴里面杯盏的碎片都吞进了腹中，好似那些东西不是锋利的瓷器，而是一堆糖果。
“豢养灵怨龟这种东西，最是损耗宗门和个人的气运，有伤天和，我养一只还不够，还要养两只？我是嫌弃我石家的气运太浓厚了是不是？作死啊。”
须姓老祖丝毫不计较石家这位话语里面浓重的鄙视，连忙紧跟着问道：“你之前养的那一只不是已经踏入贯通了么？怎么扔到试炼里面去了？”
“我就说他不知道吧。”石家老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到头来，还是太叔长风看不过眼了，哈哈笑着给他解了围。
“之前豢养这头灵怨龟，就是取的青莲塔第九层那浓厚怨气，那小楼你看见了吧，之前其实是一座祭祀之所，据我们推算，单是贯通境往上的凶兽便最起码有十五头之多。”
“从那小楼所在的空间破碎，一直到现在，许多凶兽的执念消散了，但还剩那么一两个最强的，一直苟延残喘。”
“石兄养的那头灵怨龟，吸收的便是其中最强的那个，侥幸晋阶了贯通。”
“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又跌了贯通，难不成是那执念之中有什么人捣鬼？”须家老祖听到这里，一拍大腿，更加疑惑了。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太叔长风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瞪着他。
“多大的人了，身上毛都没剩几根了，还学人家年轻人吹胡子瞪眼，不害臊。”须家老祖说着话，却是在另外两个人的玩味眼神下闭上了嘴。
须姓老祖是出了名的浑不在意，年轻时候，没少闯祸，闯完祸之后依旧没心没肺，厚着脸皮大有天下什么地方去不得，什么事情做不得的模样。
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在乎，也不上心，就连这坐镇不朽城，也是因为当初和自己有关的一件事情，不得已才过来，就当是换了个地方闭关。
四人之中，石家祖宗和公孙玉龙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也唯有太叔长风能拿捏住他。
也不知为何，可能是有道是那一物降一物吧。
两人难得见到他吃瘪，自然乐得看个笑话。
好在太叔长风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是习惯了他的不正经，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理当是一件好事是不是，灵怨龟啊，多稀罕的东西，贯通境之前养着，害人害己，贯通境之后，那可就不一样了，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但紧跟着，麻烦紧跟着就来了。”
“不知道是那凶兽执念太强，还是豢养的凶兽意志比较大荒之中的凶兽弱许多，那头灵怨龟竟然被执念影响了，性情大变，之后石兄才忍痛又施以秘法，把这灵怨龟生生打落了贯通，放在小楼里面养伤。”
“后来的时候，我们正巧说那根腰带的事情，转念一想，也就顺水推舟，把那腰带让这头灵怨龟看管了。”
太叔长风娓娓道来，不快不慢，须家老祖听得仔细，便有些不解了：“这些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石家老祖挪了挪自己头上的兽首，讥笑道：“不朽城里面，你连你们须家的一亩三分地都放任不管，来个无为之治，这些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
须姓老祖颇有些尴尬，讪笑着举起手中酒杯加以掩饰，却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也正是这件事情，才让他想起来问这个问题来着。
“这灵怨龟说到底，也是曾经晋阶贯通的，看过山上的风景，即便再回到山下，也终归有些不同，至少那贯通凶兽的体魄尚在，你们就这么扔到试炼里面去，不怕到最后出什么纰漏？就跟现在这个陈楠一样，不知死活撞上去。”
“退一步说，即便不会出什么纰漏，这些弟子哪里对付得了这灵怨龟，你们这不是摆明了不想把那条腰带送出去么。”
须姓老祖说着话，又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到了试炼之中，面色却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公羊玉龙指着须姓老祖捧腹大笑，转头与太叔长风说道：“你看你看，我就说到时候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这么问的么，他这哪里叫不管事啊，分明是见事就管么，你输了吧。”
太叔长风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抬头与须姓老祖说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们这次给他们设定的目标，可不是看谁能斩了这头灵怨龟，而是看谁能斩触须最多，最多者，到时候那腰带自然会双手奉送。”
“都想好了啊。”须姓老祖“嘿嘿”笑了两声，微微一撇嘴：“那这种情况，你们有过预料？”
“能有什么情况。”石家老祖毫不在乎地把自己的目光顺着须姓老祖的示意投向青莲塔第九层。
“只不过是自己作死罢了，还能挡下……不……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施展神通，原本带着些许轻视的话语声，却逐渐开始拉长，到了最后两个字，就连舌头都似乎开始打起卷来，尾调愣是上扬，拉出了一个宛转悠长。
“怎么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须姓老祖嘿嘿笑着，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
另一边，太叔长风与公羊玉龙面面相觑，终究化作一声长叹，对那个本来只是堪堪落到他们眼中的小子，高看了好几眼。
公孙第二，公孙第二啊……
白云宗，怎么净出些怪胎。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