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跟在徐若水的身后约有百米，他看着那少年，越来越有些摸不清他想做些什么。
于是他的距离与他便拉扯得越来越远。
与他自己之前说的一样，他对金翅鸟和它的卵并没有半点兴趣。
他到这里来，是因为自己要做的内门任务，只不过任务的目标中途由星檀鸟变更成了卢雪松而已。
五年无数次的生死经历告诉他，做人重在有自知之明。
没有把握的事情，陈楠从来不会去做，甚至想都不会去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贪欲，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连想都不去想这些事情。
不去想，自然不会有贪欲产生。
而面前这金翅鸟和它的幼崽，很明显已经远远超出了陈楠插手的实力范围。
一如他所说，他想要的，只有卢雪松的命而已。
而因为卢雪松的命，不足以赔上他自己的命。
无所谓贵贱，只是妹妹还在等着他去接她，所以他把自己的命看得稍稍更重了一些而已。
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陈楠发誓，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至于卢雪松的命……日后机会还多着。
他不知道徐若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冲出去，虽然他不知道金翅鸟所谓的习性，但稍稍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来，现在并不是出去争夺金翅鸟卵的最好时机。
他不信徐若水不知道这一点，更何况他们在来之前还做了许多的准备。
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陈楠心中疑窦重生，只觉得面前迷雾重重。
没来由地，他有些后悔与徐若水的约定。
就在方才，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那匹练一般的鲜血当中的时候，以徐若水为首的九宫城弟子在刹那间冲出。
其行动之果断让陈楠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不知为何，陈楠依旧一咬牙跟上，也许是因为心里头那股隐藏极深的好奇吧。
牵一发而动全身。
差不多便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情形，徐若水一动，连带着其他几家都开始坐不住，与白家抱有同样念头的，都不会是什么拖泥带水之辈。
只闻半空之中呼啸连连，本来藏匿着众多家族中人似乎同时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不约而同地出现。
半空中各类服饰的人占据一边，远看而去，就像火海之中密密麻麻扑面而来的蝙蝠群。
那些独行侠似乎被身后传来的异动惊醒，也顾不上彼此之间的杀戮，身形连闪，却已经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
陈楠跟在徐若水他们的身后，距离不算太近，但也不会掉队，远看去就像是实力稍弱的拖后腿的人。
人甫一掠出，便有清朗笑声在身畔响起：“九宫城的诸位，金翅鸟方才产卵，何必如此心急呢。”
话音刚落，另一边便接口道：“正是如此，你九宫城家大业大，何必急在一时，不如与我们一同等待如何。”
陈楠冷眼旁观，只是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他原以为会加快速度的徐若水反而因为这两句话便停了下来。
这无论如何都是不符常情的，陈楠虽然不知道徐若水到底想要什么，但很明显，他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很是固执，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简简单单没有营养的两句话便停了下来？
徐若水一停，那九宫城的四名弟子也跟着停下来，陈楠无奈，猝不及防之下，一头撞入他们之中，这个时候想要抽身而过已经是难了。
他咬了咬牙，低着头，努力把自己的身形埋藏起来，不引人注目。
好在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身体还算瘦小，没有被那些人放在眼中，下意识地忽略，还是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翅鸟的身上，没有人去理会这个后加入的小子。
这边徐若水停下来之后，冷着脸扫了周围随之慢慢靠拢过来的上百人，在一名九宫城弟子耳边耳语了一番。
须臾便听那九宫城弟子不加掩饰地嘲讽道：“就凭你们，也有与我九宫城谈这些的资格？”
毫不客气的话语让围绕过来的那些世家子弟面色都开始稍稍变化起来。
他们好歹也是汤巫山的巨头，什么时候被人当面这么嘲讽过，只是这个时候面对的九宫城，即便腹诽不已，又怎么敢把这些情绪流于表面。
便是汤巫山五大世家为首的那些长老一流的高手也不敢多言，纵然心里不满，耳边也只当没有听到。
最先朗声说话的那人继续说道：“老夫是汤巫山胡家的大长老，与你们九宫城的侯长老也曾有一面之缘，不知这位九宫城的高徒能否听我一言？”
汤巫山胡家？
陈楠心头一动，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记得之前徐若水随口提过这个胡家。
汤巫山持牛耳的五大家族之中，胡家是势力最大的一家，比较之前碰面的白家要更强一些。
如此说来，这个胡家的大长老能认识九宫城的一两位长老也不是什么虚言了。
陈楠扭过头，倒要看徐若水如何应对。
与之前一样，徐若水在那九宫城的弟子耳边轻轻说话，那九宫城的弟子借自己口把徐若水的话复述出去。
“原来是胡家的大长老，前辈名号晚辈即便是在九宫城也多次听候长老提起过，不知前辈有什么话想要吩咐的，尽管说便是了。”
话语朗朗，即便知道这九宫城的弟子说的大多是客套话，胡家的大长老在这么多人面前露了个脸，也难免有许多自得。
他越众而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熊熊火光的映照，大长老的脸都有些泛红光，他轻声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朝着众人扫了一眼。
“既然如此，那老朽不要这张脸皮，也和众位说几句话。”
他指了指遍地已经化作焦炭的残缺尸体：“这些人的下场，想来方才大家都已经看得清楚。”
“的确，他们是散兵游勇，不足为惧，但他们的实力便是放在我们眼里，也却是说得过去。”
“这些人被贪婪蒙了眼睛，想要争个头破血流，这些我们都不去管他们，毕竟他们不是我们，不了解金翅鸟的威能。”
“即便没有这些自相残杀，他们又如何是金翅鸟的对手。”
那胡家大长老说到这里，有些自得地捋了捋胡须：“说句不好听的，在场众人，论起对金翅鸟的了解，没人比我胡家更甚，即便是另外几家，想来也不知道我胡家早就发现了这头金翅鸟。”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白元化咬着牙，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他狠狠地看着胡家大长老，嘴中咒骂了一句：“狗日的东西，满嘴扯谎！这金翅鸟实力堪比贯通，他胡家何德何能能发现此獠踪迹。”
胡家大长老就像是没有听到这片哗然一般，他继续说道：“即便这金翅鸟刚刚产卵，但以它往日威能而言，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是它的对手。”
顿了顿，他缓缓转了一圈，试探问道：“这一点，想来大家不会反驳吧？”
众人沉寂，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怎么着也不算太好。
“我们若是与这些散兵游勇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不过只是把自己的命送到金翅鸟的嘴边而已，到了到了，也不过落了个尸横遍野的下场。”
“等到再有援兵过来，即便发生什么事，与我们这些死人怕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话说到这里，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起来：“胡家老匹夫，有什么话你就说，磨磨唧唧地，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胡家大长老面色稍稍一沉，紧接着便恢复如初，他笑着朝着说话的那方向点了点头，把那人的面貌记在心里，继续说道。
“要我说啊，我们的目的都是共同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金翅鸟的卵。”
“想要那颗卵，就必须过金翅鸟这一关，金翅鸟的命，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收下的。”
“只是以我们各自的实力，想来拿着金翅鸟也半点辙都没有，为何不联合起来呢？”
众人眼神闪烁之间，若有所思。
胡家大长老说到这里，顿了很长时间，见没有人明确表示反对，再次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
“等杀了那金翅鸟，金翅鸟身上的宝物大家平分，至于那颗卵，就看各自的手段，岂不两全其美？”
议论声渐起，各家领头的人互相看着，半晌，有人突兀说道：“这话好是好，但在场诸位想来彼此都小有摩擦，如何能一同对敌？只怕到时候少不了留几分力气防止背后的刀子啊。”
胡家大长老闻言大笑：“这一点就无需担心了，只要找一个合适的领头人便是了，只要哪家不守诺言，到时候自会有人去找麻烦。”
“领头人？那人不会说的是你吧？”说话那人语气中满是讥讽：“你胡家只怕还没那个资格。”
“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说的可不是我。”胡家大长老摇头晃脑一番，目光转向九宫城的那些弟子。
“有九宫城的诸位高徒坐镇，想来，也没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了吧？”
一时间，众人尽皆沉默，颇为心动。
场上无人说话，气氛便愈发微妙起来。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