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城的上空,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
那阴霾的名字,称作恐慌。
如山雨欲来,黑云压城,不安的气息弥漫在不朽城的大街小巷。
人人自危。
整个玄甲军,如龙蛇潜伏,刀出鞘,箭上弦,一触即发。
平日里素为禁地的来去峰下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知多少玄甲军士,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去,若是眼尖儿的,就像是看见了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蚂蚁。
玄甲军如临大敌,却不敢轻举妄动。
来去峰那十八坡最顶端的八宝阁之内,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大逆不道,胆大包天的公孙。
太叔家的老祖宗,八宝阁的阁主萱仙子,可都安稳坐镇在那边呢。
那枚折鹤兰,落在萱仙子的手上,威力和落在公孙手上,可就大不相同了。
一个是先生临走之前量身打造的保命之物,朝夕相伴,彼此生灵。
一个只是刚刚到手,暂时借用。
即便如此,公孙也能打得公羊老祖毫无还手之力,那折鹤兰的威力,可见一斑。
有他们两个坐镇,哪怕是公羊老祖想要上山闹腾,都得仔细思量一下,说不得便要把那带兽首的老者带上才行。
因为前天那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让玄甲军左锋部与三道杀部之间骤然变得紧张,摩擦剧烈,眼看若再不行举措施,一场内乱便要由此而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公孙的小子。
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公孙在不朽城中闹出的动静再大,在那些实力足以碾压他的存在看,依旧只是在看一个潜力不错的后辈。
可能会带着欣赏的眼光多看两眼,但绝对不会以正式的目光把他放到和自己等同的层面。
这次的事情,让他们开始重新去看这个公孙。
看的不是他的修为,而是看这个人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公羊玉龙不经意间吃的大亏,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面子,可以说,整个公羊家和这年轻人的关系,已经彻底化作不可回转的死敌。
要么是这年轻人死,要么就是公羊家亡。
不管是谁,换一个正常人,哪怕手上有那折鹤兰,能想到的,最多也只是保命。
谁敢主动去挑衅公羊家的老祖?还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把他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哪怕是先生自己来,看在公羊家的面子上,也会给公羊玉龙留三分面子,可这年轻人,是不死不休的意思啊。
也不知道是说他没脑子好,还是说他胆大包天到了狂妄的地步。
不朽城的事情一波三折,不断发酵,而那事件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公孙的身上。
白云宗这个名字,开始变得耳熟能详。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青莲塔中的那名单,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陈楠的名次往上爬了好几个档次,最终停留在公羊高亥之前呆的第四名,止住不动。
仅仅排在公羊家的公羊元青,太叔家的太叔潜龙,还有须家的须沛白之后。
唐诚是玄甲军三道杀部的一名副部首。
能够在强者如云,深不见底的不朽城以三十余岁的壮年之身当上一名副部首,足以说明唐诚的干练高深。
事实上正是如此,不然的话,派过来仔细看守这名单的任务,也不会交到他的手上。
事实上,若不是前些天,公羊家的老祖把三道杀之内和公羊家有关的贯通境全都拉去对付那个公孙,这个任务还落不到他的头上。
说到这个公孙,唐诚心中便是一肚子的气。
你说十年一次的玄甲军试炼,你一个外人,过来凑什么热闹?
凑热闹也就算了,你还没资格入试炼之中,在外面搅风搅雨,惹得整个不朽城不可开交。
你这不是明摆着要和我三道杀部过不去么?
现在更好,就连公羊家的老祖都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折了面子。
这可是把天都捅破了的事情。
公羊家是三道杀部玄甲军世家的头头,公羊家派来坐镇不朽城的老祖,也等同于他们整个玄甲军三道杀部的老祖。
自己的祖宗被人欺辱,徒子徒孙如何能够安稳呆的下去。
唐诚坐立不安。
若不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实力不济,早就找上门去了。
主辱臣死,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他坐在临近青莲塔的一座酒楼之中,闷声喝着闷酒。
一杯接着一杯,俗话说借酒浇愁,他倒好,心里那火苗, 越浇越旺。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唐诚有些不耐烦地重重把那酒杯砸在了桌上。
“轰”地一声巨响。
身后那些酒客自是有些不满,然而目光在他身上披着的玄甲与手边放着的狭刀上的“杀”字掠过之后,骚动便明显减轻了许多。
唐诚冷哼了一声,继续喝酒。
面前的酒壶之中,却没了酒。
他有些烦躁,正要叫人过来提酒,身后又传来一阵急躁躁的脚步声,敲得酒楼的木板似乎都在震动。
唐诚这下子是真有些不耐烦了。
他扭过头来,便要拔刀相向,把自己这些日子肚子里憋的气都放出来,时候么,大不了吃一个挂落便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刀芒才在这酒楼之中崭露出一半,便又被他收了回去。
他目光不善地看着来人,重新坐了回去:“是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什么事情不能慢慢来?天塌不下来。”
来人亦是一名玄甲军士,生得虎背熊腰,如今额头上一脑门的汗迹。
他坐到唐诚的身边,提起酒壶,对着壶嘴便倒,上下晃动两下,一滴酒也无,顿时便更加烦躁,把那酒壶重重砸在桌子上,又是“砰”一声巨响。
身后的酒客之中,顿时便有人阴阳怪气说话了:“玄甲军势大啊,了不起啊,砸一次也就算了,还砸两次,难不成这酒楼子是你家开的?”
“就是就是,看他们模样,不是三道杀的人么?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那试炼的名次?”
“怕不是被人家打怕了,成丧家之犬了吧。”
唐诚闻言,豁然站起身来,握紧了刀柄。
那很是急躁的汉子,这个时候却拉住了他,顺势朝着他身后挤出一丝笑容,道了两声不是。
讥讽声便慢慢淡了下去,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人都是聪明人,方才气不过说几句话也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蹬鼻子上脸的事情,他们可不敢做。
唐诚面色冰寒,重重坐了回来,看着他:“你拉我作什么?不给我个解释,我今天跟你没完。”
那人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亏你还是坐镇这边的看着试炼的人呢,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去汇报,你倒好,在这里自顾自喝闷酒,若不是我从这里经过,你怕不是要倒大霉了。”
“怎么了?”唐诚听他说得严重,面色也不由有些紧张:“试炼这边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这么多年下来了,谁还敢到这里来捣乱?”
“这些天,不都琢磨着怎么去对付那个公孙呢么?”
“你呀你呀……”那人摇了摇头:“这事儿各大世家的那些探子都把消息传上去了,你倒好,到现在军中也是两眼一抹黑,这要是秋后算账,头一个要搞的就是你。”
“到底是什么事啊?”唐诚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些天,这里没出什么大事啊?值得那些探子传话回去?”
那人也不再捉着神秘,只是朝着外面轻轻努了努嘴:“诺,你朝那边看。”
唐诚有些困惑地转过头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看见那悬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名单,没看见丝毫异样。
他又转过头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那人也不催他,只是道:“你且看仔细一些。”
唐诚这下子知道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了,若是玩笑的话,到了这里也当止住了。
他朝着那边看过去,仔仔细细一个打量,顿时猛吸了一口冷气。
虽是暖意盎然的天气,随着这口气,整颗心似乎都被冻住,带着冰碴,变得冰凉。
他看着那排名第四的普普通通的名字,拼命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
他结结巴巴扭头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是我看花了眼睛?”
“没看花,不就是这样的么,你快些回去汇报吧,这消息,那些探子都以最快速度传回去了,你再不快些,可就真要军法处置了。”
那人好言劝了两句,见唐诚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叹了口气,起身道:“我还有事,便不与你多呆了,你早些送消息回去啊,越早越好。”
从那人站起来说话,到那人起身离开,唐诚呆呆地,一点都没听进去,也没看在心中。
他喃喃自语。
“外面才出了个公孙这么个妖孽,难不成试炼之中,也要翻天?”
“那不过只是个二十窍的小子而已啊,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白云宗,白云宗,真他娘的是个祸害!不行!这消息我得赶紧传回去!”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