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种误人子弟的人么?”
暴喝声如雷。
陈楠乖乖低着头,坐在一旁不停抹着头上的汗,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独臂老祖居高临下,就差没有一口把祝修船吞了。
“不是不是!”祝修船很有唾面自干的自觉性,一边使劲摇着头,一边努力承认错误。
“我门下的弟子一共才多少个?一个!那一个即便叛出了师门,一身实力难道可以作假的么?”独臂老祖气势汹汹。
“作不得假,作不得假。”祝修船无比狼狈,身后的山道上,青牛的背影小得跟个米粒一般,见势不妙早就已经拖着燕影“叮叮当当”跑了。
“那你为什么要在陈楠面前败坏老祖我的名头?”独臂老祖怒不可遏。
“这还不是怕……”祝修船刚想如实回答,眼珠一转,却立马改了口:“这还不是公孙让我这么做的!”
“公孙小子?”独臂老祖顿时有些疑惑:“他让你说这些屁话做什么?”
“他还不是怕陈楠回头成了您老的弟子,我俩以后见面要叫他小师叔么!”祝修船一边义愤填膺,一边在心里头悄悄擦着汗。
公孙啊公孙,你就帮我背个锅吧,反正你现在在雪莲峰,师叔祖他老人家再疯也不会跑到雪莲峰去找你的。
至于等你出来之后,他老人家差不多也应该忘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旁的陈楠看着祝修船,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以淳厚著称的祝师兄,就是这么释义淳厚的么!明明是祝师兄一直在说的啊……可怜的公孙师兄啊!
他咽了口唾沫,刚想说话,祝修船杀气腾腾瞥了他一眼,刚刚直起身子的陈楠刹那间又怂了。
公孙师兄啊,不是师弟我不帮你说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还是等你出来自己去找祝师兄吧,我就不掺和了,想来你也不会怪我的。
独臂老祖虽然不相信祝修船说的话,但公孙现在在雪莲峰闭关,他若是贸然闯进去,只怕苍云子都要不顾尊卑跟自己拼命,自然是没办法验证。
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结果,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了。
他转过头来,变脸一般立马换了一副脸色,看着陈楠,笑容可掬:“乖徒儿啊,你看啊,师父我可不是什么误人子弟的庸师啊,择日不如撞日,你不如就在今天拜我为师算了。”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拜入师叔祖的门下,都不得其门而入,你有这样的机缘,简直是羡煞我等啊!”陈楠还没开口,祝修船已经见风使舵,在一旁旁敲侧击。
陈楠目瞪口呆,喃喃道:“祝……祝师兄……”
“别多嘴!”祝修船连忙止住陈楠说话:“听师兄的,师兄还会害你不成,师叔祖他老人家神功盖世,快点拜师吧。”
陈楠看着眼前的祝修船,只觉得他在自己脑海中的形象开始一点一点碎成粉末,随风飘逝。
独臂老祖正襟危坐,觉得祝修船能被苍云子他们器重,也是有原因的,谁不愿意门下弟子是这么一个心思灵活的家伙,更让他们满意的是,祝修船天生心性淳厚啊!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陈楠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独臂老祖,没来由想到了自己那第一位师父,也是唯一的一位师父。
那个姓祖的老乌鸦。
陈楠摇了摇头:“我不能做前辈您的弟子。”
势在必得的独臂老祖顿时愣住,一张脸由红转青,看着陈楠的眼神都开始不对起来。
一旁的祝修船连忙捣了捣他,这下可是真急了:“陈师弟,你想什么呢!”
陈楠抬起头,第一次正视面前的独臂老祖,无比郑重地说道:“我只有一位师父,我犯下了一个错,他为了救我,死在了我的眼前。”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无比悲伤:“每次犯了错误之后,得到的是一巴掌,还有一连串黑着脸的絮絮叨叨,其实他都没有一次亲口说过我是他的徒弟,我也没有一次叫过他师父,他一共和我见过四次面。”
“第一次领我入门,第二次呆的时间长一些,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第三次的时候,他告诉我一句话,他说死生之外无大事,威胁到自己生存的时候,其他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放弃。”
“然后……”陈楠深吸了一口气,憋住自己鼻子中的酸楚。
“然后第四次见面的时候,他为了弥补我犯下的一个错误,亲口对我说这话的人,就在我面前被人千刀万剐,我藏在暗处,连动都不敢动。”
“那一次,没有一巴掌,也没有絮絮叨叨,更没有我想象中的他意气风发说我是他祖某人的弟子,就该怎么样的写意潇洒。”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暗处保护着我,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死生之外也有更重要的事情。”
“临死的时候,他才看着我藏身的地方,我知道他看得见我,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教的,他怎么可能看不见我。”
“他当时整个人都被削成了一具骷髅,只有脸上的皮肤完好,我听不见他说什么,因为我那个时候已经哭成了一个傻子,但现在我想的话,他当时对我说的最后几个字,应该是……”
“我祖某人的关门弟子,可不该死在这里……”
“所以……”
“我注定只能有一位师父!”
“前辈,抱歉……”
“我不能拜您为师。”
独臂老祖怅然大笑,一巴掌拍在陈楠的肩头。
“那我真应该好好认识一下你的师父,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太玄洲,人极宗。
天地人三宗,天下元修唯三绕不过去的三座大山,无数人心中向往的圣地,能够与各洲驻军相媲美的一等宗门。
全天下就这么三个。
可惜早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三足鼎立的趋势被早早打破,鼎盛至极的地极宗一夜之间从掌门到弟子,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为一等宗门的天极宗与人极宗曾经为此大为震惊,派出门下弟子仔细搜寻,倒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那些蛛丝马迹实在太少,不足以让人对真相多掀开一点帷幕。
地极宗的消失,成了两家的心病,众说纷纭之间,时光荏苒,如今地极宗的名号都早已经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上,但不得不说,天极宗与人极宗现今的“低调”,颇有些受当年事的影响。
人极宗的山门比较玄甲洲的白云宗其实差不多大,甚至颇有不如。
但入了山门之后,便是一处鸟语花香,祥瑞纷纭的人间仙境,原来那小小的简陋山门之后,竟然是一处小天地。
秘境与小天地系出同源,两者之间的不同之处,只怕就在于小天地比秘境更为优渥在元力的涌动了。
小天地,占了天地两个字,已经很大程度能够媲美甚至超过外界的洞天福地了,比较秘境初具雏形的天地,看似是一步之遥,实则是经历了千百万年的衍变。
说小天地是钟天地灵秀而生,没有一星半点的夸张。
天下间,秘境可能有许多,但小天地不会超过五指之数,如眼前这般占地广袤的小天地,更是少之又少。
不说其他的,就说同为一等宗门的天极宗,不也是没有小天地存身,只能眼巴巴看着人极宗的山门眼馋么。
在太玄洲,若说天极宗是最负盛名的,是最善讲道理的宗门,那么人极宗自然而然便占了神秘两个字。
游瑜一步跨过山门,山门设置的禁制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微微一闪,无影无踪。
她与薛轻燕不同,薛轻燕修的是出世,她修的是入世,故此这一路行来,并没有借助青翼凶禽,一步步丈量而来,自然比薛轻燕慢了些许。
她依旧是之前那副模样,穿着黑色的半透明薄纱裙,却偏偏看不见丝毫东西,只是把惹火的娇躯包裹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哪怕看不见容貌,只是看上一眼,怕不是便要口干舌燥,举枪致敬。
垂下的幕离不知道为什么,被她截去了一截,露出如玉一般的修长脖颈,称之为浅露倒更恰当一些了。
山门处有弟子值守,能够被派来看山门的弟子,都是具备些实力的老弟子了,即便未入贯通,没有获得出门行走天下的权利,看着门内的那些贯通,也不会像寻常人那样战战兢兢。
但见到走出来的那道惹火身材,看守山门的三名看门弟子在眼中炙热的情况下,依旧恭恭敬敬低下头,静待她过去。
游瑜走得云淡风轻,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们。
待到那身影消失在眼帘,居中一人长出了一口气,颇有些自嘲地笑道:“果然不愧是咱们宗门的隔代圣女啊,集两代圣女气运与一体,还真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是不敢还是自惭形秽啊。”左边那人不经意间挪了一下自己的双腿,把双腿之间的窘态掩饰了下去。
居中那人哂笑一声:“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是咱们能觊觎的,没听说么,左师兄这次回来,可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嘿嘿……”两人闻言顿时一阵淫笑,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彼此可见其眼中的贪婪。
“左师兄给我准备了什么大礼?说来听听?”
彼时正当三人相视而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媚到了骨子里的声音。
语气冰冷,三人脸上的笑容齐齐僵住。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