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唯一可靠的依旧只有自己的实力。
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伴着金翅鸟不断的凄厉叫声,除却诸多抱团在一起的世家势力,其他的散兵游勇基本上被清肃一空。
陈楠跟在徐若水的身边,冷眼旁观着他们的做法。
相比较其他的世家,徐若水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瑾德不在的缘故,并没有像其他的势力一般大开杀戒,做事极其小心谨慎。
这两日行来,也只是在金翅鸟周围不断搜索,在陈楠看来,熟悉环境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金翅鸟呆着的这座山峰不算太小,但架不住众人连连搜索,除了隐藏极深的一些高手,各大世家的队伍也多有碰撞。
只是金翅鸟如今连卵都还未产出,面对同等实力的对手,他们都多有克制,没有提前消耗自己的实力。
以徐家为例,碰见的世家队伍便足有三家,当然,加上白云宗的诸葛元武一行人。
只可惜没有碰到卢雪松,陈楠一路行来,是越来越心惊。
如今的汤巫山就像是一只张开了巨口的巨大凶兽,他当刺客培养成的天生的趋吉避凶的本能实在是不想让他自己陷落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心中对卢雪松的那股子杀意已然盈野,陈楠早就扭头就走了。
至于合作什么的,都是扯淡。
命都没了,还合作什么。
好在目前看来,徐若水的选择要比他看起来更加明智,一路都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九宫城弟子的专门服饰也被他们穿在了身上,也正是因为这些衣服,那汤巫山周围的两个世家才没有与他们起冲突。
至于诸葛元武他们,陈楠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因为没有看见徐瑾德,诸葛元武懒得和他们计较罢了。
想起诸葛元武,陈楠两只眼睛又开始变得幽邃起来。
廖鸿飞娄静云那些内门弟子都与诸葛元武在一起,这没有出乎陈楠的所料。
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同是白云宗的弟子,团结在一起也是应该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居然没有发现管同的踪迹。
难道管师兄在这里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了么?
陈楠紧紧抿着嘴,他对管同与对徐若水的态度截然不同。
毕竟一者是自己的师兄,对他平时还多有照顾,徐若水说白了只是萍水相逢,利益结合罢了。
管同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对陈楠来说,无异于是一件非常沉重的打击。
但现在明显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双眼睛又变得如星辰一般深邃冷漠。
他们现在呆着的地方是昨夜徐若水找到的一处山石凹陷的地方。
也不知道徐若水是如何找到这么隐蔽之所,山石的外围有丛丛深绿色藤萝攀附延挂而下,就像是幕帘一般把不过方寸的小洞挡得严严实实。
临近连枫树也无,从远处看,这里不过是普通的山壁之上,谁能想到其后别有洞天。
更妙的是这处地方清晰可见金翅鸟的一举一动,自之前遨游在天,直扑地面带来滚滚热浪之后,金翅鸟所在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与之前一样,陈楠并没有与他们待在一起,他距离那处山壁有些距离,一方面是以防万一,被人一锅端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彼此都信不过。
知人知面不知心,相处多年的好友还有可能是狼心狗肺的恶徒,才见几面的徐家小子,徐家既然敢放心他一人出来,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陈楠与他建立了脆弱的信任并不足以承担起自己的一条性命。
他紧贴着自己藏身的地方,眯着眼睛轻轻抚摸着趴在手臂上的小白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烟雾小龙化作的小白虎反而显得更加惬意,它两只后爪抓在陈楠的衣袍褶皱上面,一边慵懒地舔舐着自己的前爪。
彼时已近黄昏,连日来听到的厮杀声早已经消失,静谧的汤巫山峰之上,杀机反而更加浓郁。
就像是深不可见底的漆黑海底,暗流涌动撕扯之间比较海面上碎玉一般掀起的连绵惊涛更加可怖。
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不管是天海卢家的人还是洪阳徐家亦或者是得到了消息之后马不停蹄赶过来成为第一批清道夫的汤巫山五家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收了手。
即便还有些漏网之鱼,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再去与他们纠缠了。
再说他们能够躲到现在,金翅鸟当前,单论实力而言,也没有过多的精力让他们再与这些人纠结。
金翅鸟沉默如斯,收集完那三升日精之后,它的气势尤为嚣张,便是落在地面上,意识之中反馈过来的画面也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火球灼热到靠近金翅鸟的地面青石已然块块融为岩浆,遍地火海。
金翅鸟的气势依旧在节节攀登,看那情况,还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停止的。
林中不知道各自藏在何处的众人依旧沉默如斯。
金翅鸟实力堪比贯通境强者,他们即便所有人加起来,也不会是它的对手,更何况那三升日精还在它的体内。
他们等待的只有一个时机,那就是在金翅鸟产卵之后,日精注入卵中,因产卵与日精元气大伤的时候。
那个时候,即便金翅鸟有滔天的手段,只怕也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
暮色渐渐褪去,紫盖之上,依旧如同白昼一般亮明,金翅鸟全身上下涂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地面上通红的岩浆横流,淌出老远之后才在见不着人的地方干涸成黑色炽热的坚硬岩石。
紫色的枫树已经一株接着一株无声地化作熊熊火树,只是没有银花,有的只是那一枚枚象征着华贵的紫色枫叶在半空中被烤干了其中的水份,化作炭红色的飞灰。
就像是一枚枚点燃了黑夜之中的翩跹的蝴蝶。
放在此刻,放在他们紧张的心境之中,所谓的美感也全都变成了诡异。
地狱一般的场景,少的只有那声嘶力竭的哭嚎嘶吼,还有伴着岩浆洒落在这大地之上的猩红鲜血。
夜渐深,风渐冷,星渐黯,云渐浓,光渐炽,心渐燥。
便在此时!
许久不曾听闻的尖利刺耳的鸣叫声猛地撕扯开浓重的夜色,所有人心头齐齐一震!
仅仅是这一刹那,无数道隐匿细腻的气息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下完全泄露了出来,数不清的气息在半空之中激荡在一起,连带着空气似乎都扭曲了片刻。
换做平常,只怕是谁都吓得要严阵以待,只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等得他们焦灼不安的时候,谁又再会注意这些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那声尖利传来的地方。
令人极为不舒服的叫声落在他们的耳朵之中,就像是一种众人尽皆知道含义的信号。
等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
终于发生了么!
他们或是阴鸷,或是冰冷,或是好奇,或是跃跃欲试的目光同时被一种情绪所覆盖。
就像是那通红火热的岩浆。
那种情绪的名字,叫做贪婪。
金翅鸟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响起,一声高亢过一声,伴着那声音逐渐沸腾的,是它身周包裹着的那些火焰。
仅仅两个呼吸的功夫,已经又涨了三丈。
陈楠他们离得近,金翅鸟安静待在那里还看不出个所以然,这一动之下,他的呼吸顿时便为之一窒。
不是因为这骇人的声势,陈楠如今的心理素质,没有什么样的心里因素会导致这样的情形。
只是因为那半空中较之之前更加不同的扑面而来的热浪。
陈楠咬紧了牙关,一头栽倒在那布满藤萝的洞壁之下,扑灭了无端燃起烧焦的头发,紧紧贴着地面大口呼气。
他们选择的地方距离金翅鸟最近,原以为那山凹之处仅是为了藏身之用,没想到还有这一处,难怪陈楠选择在洞外的时候,徐若水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楠不敢想象金翅鸟的实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层次,仅仅是这无意识的第一波热浪,都让他头发无端自燃,再靠近一些,岂不是连打都不用打就要被烤成人干?
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头顶之上,似乎有一阵狂风嘶吼间席卷而过。
陈楠整个人顿时变得无比木讷,他面色惨白,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看他撑在地面的手臂,竟然在微微颤抖不止。
他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仅仅只留下生物本能对死亡的无限恐惧。
所有的经验,所有培养出来的意志,在死亡突如其来的贴近之前,显得是如此的弱不禁风。
那狂风嘶吼过去,便见天地间骤然光明大放。
黑夜在这一刹那似乎已经不存在,在那雪亮的天地之间,所有的星辰尽皆隐退。
有的只有那金翅鸟所在之地,无比明亮的光明。
就像是一枚小小的太阳落在了人间。
无数如珍珠一般的光点以陈楠从未见过的速度自金翅鸟为圆心穿梭在这天地之间。
它们落在地上,地面焦融,它们落在树上,树成飞灰,它们落在那未曾藏好的人身,来不及自喉咙多发出一道声音,那些人已经通体赤红如炭火,自口中喷出火舌,散成白灰洒落在地面。
陈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清楚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看清楚这一瞬间的时候,脑子里面到底闪过了多少的念头。
擦身而过的死亡,就像是那藏在黑暗中锋利闪着寒光的死神镰刀轻轻在他的脸上滑过。
割去了面上温暖软弹的绒毛,换来刺骨到心底的寒冷。
陈楠哆嗦着嘴唇,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自己身前的小白虎,嘴角牵扯着,却是连个笑容都牵扯不出来。
天地间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发出,陈楠相信,哪怕是那些如同徐若水一般藏身在山凹之处的人,经过这样的冲击,只怕也如自己一般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多不少,刚好百里。
百里之内,火海滔天,熊熊燃烧如黑夜中妖娆跳动的妖孽,不增不减一分。
万籁俱寂。
“啪……”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一声树木烘烤开来的爆裂声,无比轻微的声音,落在此刻,却不吝于惊雷一般。
就像是如梦初醒,黑暗中,无数道身影弹丸一般跳动着,向着那明显萎靡许多的金翅鸟靠近。
“不要!”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道惊叫声。
还没有来得及顺着风在空气中流淌开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不知名的黑影骤然停住了身形。
这种时候,便是把这些人的父母拉到面前,迎接他们的,怕也是这些人毫不留情的杀手。
这些被贪婪蒙蔽了心智,已经不足以称为人的怪物,怎么可能因为一声中气不足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而停下身形?
答案在下一秒钟便揭晓了。
那人甫才跳起,还未落地的身形,就像是断了两截的木桩一般,一前一后落在了地面上。
黑暗中猩红色如瀑布一般浇撒出的热血,伴着那些暗黑色的脏器“哗啦啦”落了一地。
仿佛舞台上的猩红幕布一般,缓缓在众人眼前拉开一场杀戮的盛宴。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