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玄甲洲临近的雨汐洲,偏处东南方向,气候比较玄甲洲温暖许多。
沿途草长莺飞,冰融水暖,四处都是明媚春光。
有位圆脸的可爱小姑娘,在两洲交界处走得轻松。
她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眼睛极大,乌溜溜地,像是两颗黑色的宝石嵌在脸上。
小姑娘嘴唇不厚不薄,鼻梁不挺不塌,一张脸更是与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搭不上边。
然而这些普普通通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却偏偏让人觉得无比地赏心悦目,就像是春日阳光正浓的时候,看见了枝头蹦跳的黄鹂儿,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能体会到那平凡之下的生机勃勃。
圆脸小姑娘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贴身短袄,更衬得那张脸红润润地,像是炽烈燃烧的一团火球,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光和热。
在她双肩肩头和头顶处,站着三只颜色各异的小雀儿。
头顶上站着的那只是纯白色的小雀儿,不过只有鸡蛋大小,站在她头顶上一动不动。
左肩上的小雀儿呈黄色,最是好动,叽叽喳喳跳动不停。
右肩上的小雀儿最大,呈红色,脑袋后面还缀着一根长长的翎羽,最是漂亮。
她一边走着,一边从手上不断抛着一枚枚古怪东西。
那东西只有黄豆大小,通体呈紫金色,每颗紫金色的古怪玩意上面,又有一枚小小的芽尖,芽尖儿呈灿银色,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
圆脸小姑娘右手手腕轻轻地抖动,然后便有一颗这种东西高高飞起来,在刺目的阳光下面划出一道炫目的曲线,最终落在其中一只小鸟的嘴里。
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抛着,不知道被那些识货的人看见有人这么糟蹋“银尖信风”,会不会心痛到捶胸顿足。
圆脸的小姑娘却没有想那么多,就像她并不在乎在自己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些追兵一样,她也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世上的人总是不同的,总有人淡泊名利,有人舍命不舍财,对过手了无数珍宝的圆脸小姑娘来说,特产自雨汐洲的银尖信风,有资格在筷子嘴里都提上一提的绝品茶叶,和普通的野果,其实并没什么区别。
这个搅得整个雨汐洲都鸡飞狗跳的圆脸小姑娘有一个极其远大的理想。
她要偷遍七大洲,让整个天下的人提到她的名字,都下意识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捂得死死地。
而每一个远大的理想,都有一个最近的小小目标。
这个把小半个雨汐洲的重宝都过了过手的圆脸小姑娘在雨汐洲彻底化作了过街老鼠,实在待不下去的情况下,这个小小的目标自然而然便转移到了临近的玄甲洲之上。
她在想着,玄甲洲排名靠前的那些个宝贝,都有啥来着?
小姑娘想着想着,便出了神,没了食吃的三只小鸟便不开心了,绕着她的头转圈圈。
圆脸小姑娘呆萌呆萌,毫无察觉,她走着想着,正出神之时,整个人便蓦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的雨汐洲各大宗门的天才人物,长老之流,又一次发现自家的追踪秘法失了效,一个个再次抓狂。
……
天海城中,熊褚两家在白云宗比斗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于是乎,连带着之后的一系列风波,都大大地偏离了所有人的预估,让人始料不及。
诸世家的争抢次数越来越多,摩擦越来越炽烈,整个天海城都陷入了彻头彻尾的混乱之中。
在这样的乱局里面,谁也没有注意到,总有一股叫做罗云轩的势力在背后若隐若现,推波助澜。
天海城的那间冷清兵器铺里面,前段日子换了位小掌柜。
比起温和亲切的老掌柜,这位小掌柜就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了。
放在柜台上的那算盘珠子被码得整整齐齐,就没见他动过,整天懒洋洋地缩在椅子里,一副呵欠连天没睡醒的模样。
更让店里的几个伙计腹诽的是,平素对他们温和但极为苛刻一丝不苟的老掌柜,对这个面目可憎的小掌柜,竟然没有一星半点的苛责。
连带着店里好不容易才招揽的几位熟客,都暗自嘀咕,这家兵器铺怕不是要在这个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年轻人手上败落了。
他们有些可惜的同时,已经在心里琢磨着,等这家店败落之后,要不要把老掌柜挖过来,不说别的,店里的那些兵器,比起普通兵刃来说,的确有过人之处。
对这些暗自里谁都在思索却没说出声的话,裴庆正其实都知道得清楚,只是他懒得去管也没时间管罢了。
这些日子天海城的斗争和他裴庆正的一举一动,都在老掌柜的心里头一笔一笔算着帐呢。
生意人嘛,可最是无情的,裴庆正可不指望面前的这个笑面虎一般的老掌柜到时候会给自己网开一面。
他对经商一行很有兴趣,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有天赋,但终究是半道入行,还没个人带,一个人摸着石头过河,苦中作乐可以,妄自尊大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他可没觉得以自己的天赋,会让老掌柜对自己青眼相加。
说白了,他想要赶上陈楠,才真是沉疴用猛药,这次的交易,无非是拿他的命,去做了一个他自己愿意的赌注罢了。
说实话,老掌柜肯拿出等同于裴家的财富让他挥霍,只是为了看他的潜力,这份不能算是看重的看重,已经让裴庆正很是感到意外了。
在他的心里,最多能争取到裴家家产的十分之一便已经很了不得了。
如果说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一个价值可以衡量,那么他再怎么高估自己,觉得裴家家产的十分之一,便已经到头了。
哪里有做生意不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
老掌柜这次异于寻常的举动,实在让裴庆正压力山大啊。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落在了一张看不见的网中,至于这张网是不是老掌柜编织的,他就不知道了。
这条独木桥,没有回头路。
自己所能做的,便只有尽善尽美,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极致了啊。
已经足有三天没睡的裴庆正微微眯着眼睛,脑子里面的每一根弦都崩得紧紧地,仔细思索着天海城各大世家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分化,是打压,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有谁可以诱之以利。
一张人际之间的关系图,慢慢在裴庆正的脑子里铺开,便像是那万里锦绣山河。
他在这样堵上了自己一条命的巨大压力下,就像是一块干涸的海绵,飞速地吸收着一切。
天海城的乱子,能让整个天海城的元修都人心惶惶,但有句话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乱子对于不是天海城的外来元修来说,隔岸观火之余,没弄个小酒,搞一碟花生米和豆腐同嚼,嚼出鸡肉味已经是很对得起你了。
当然,除了那些想要在天海城这场大乱之中捞一杯羹的人,寻常的普通元修,更是连掺和进去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谁不知道在这样的乱子里,死人是最正常的事情,到时候为了看个热闹不明不白的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导致天海城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之一的白云宗上下更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天海城出乱子了?
哦,咱们大师兄出关了。
还是很大的乱子?
哦,咱们大师兄出关了。
天海城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哦,咱们大师兄出关了。
天海城要炸啦!
哦,没事!咱们大师兄出关啦!
在整个白云宗上下,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种古怪氛围。
即便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三天,依旧是这样的人心沸腾。
这位说:师兄,我上厕所没带纸,帮我拿一下。
那位回答道:哦,大师兄出关的那一剑真帅啊!
这位说:师姐,你昨天教我的那吐纳方法好像有些问题,我有些胸闷啊。
那位回答:哎,那不是我教你的问题,是你的胸太大了,衣服小了勒的吧,话说大师兄好帅啊!
是啊是啊,真的好帅啊!
整个白云宗上下,崇拜与少女们发绿的眼光齐飞,疯狂与少年们通红的眼珠一色。
不说公孙寻常修炼的剑谷外面已经扎满了帐篷,就连陈楠走山的时候,都有一堆人跟着他,要借着这位据说让大师兄刮目相看的天才弟子的光去远远看一眼一剑劈飞了公羊不争的大师兄公孙。
就连独臂师叔祖看见这些人,都有些说不尽的头疼。
陈楠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看见公孙了,听说就是被这些弟子逼得落荒而逃,跑到了剑峰上面打死都不下来。
若是祝修船没有闭关突破,怕不是要被笑死。
头一次看见公孙如此狼狈。
今日亦是如此,陈楠按照独臂师叔祖的吩咐,要走山压窍穴降境,最好能重新把自己的实力压回十五窍。
只可惜行了三座山头,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陈楠无奈,他可没有吴昊乾那样的厚脸皮,遇到这样的情况,没准还会对着看上眼的师姐妹挤眉弄眼,只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行不过十里地,便看见公孙鬼鬼祟祟地从一旁朝他挥手。
“师弟,师弟,有事找你……”
陈楠左顾右盼,一见没人,一咬牙,一头钻进林中,向着他那边跑,就连什么事都来不及问。
还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从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看来,这两位白云宗风头正盛的大小天才,还真是可怜啊。
啧啧。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