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不大,内外两间房,两张简陋的木板床,刚好够两个人睡。
吹散外屋那张桌子上的灰尘,陈楠坐在桌子旁边发呆。
他倒不是因为自己以后要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而别扭,这里条件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异常的差,但不管怎么说,比起陈楠在陈家村住的那个破草屋,这地方已经属于无比的“奢华”了。
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怎么也搞不懂,自己一心打着低调低调再低调的念头,秘境之中没出风头,秘境之外也没有出风头,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个所谓的大师兄。
入门七百弟子那虎视眈眈惊讶莫明的眼神他依旧还记在心里,就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烁着。
陈楠细细梳理着自己来到白云宗之后发生的事情,回想着是什么地方引起了寒道子的注意。
对于他来说,寒道子的注意并不是好事,相反,任何一丝一毫多余的注意,让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等待着他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乌鸦酒馆的实力强大是强大,但强大并不能够代表一切,据他所知,玄甲洲的各大宗门对乌鸦酒馆的态度可算不上太好。
一名贯通境强者的注意,对于一心想要隐藏身份的陈楠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
想不明白怎么办?
继续想!
谨慎是陈楠以一窍修为在乌鸦酒馆呆了五年之后,依旧还活着的最重要的原因。
正值他苦思冥想之际,门外蓦地鬼鬼祟祟转进来一个人。
陈楠头都没抬,来人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提起依旧满是灰尘的桌子中间摆着的那个瓷茶壶,晃了晃,眼睛对准空无一物的壶口看了看,又重重放下。
“回来了?”陈楠皱着眉头,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兴奋的裴庆正。
“哎。”裴庆正咧开嘴,应了一声,舔了舔嘴唇,也不着急去找水喝了。
寒道子被独臂老人无端训斥了好几天,心中气极,把苍云子交给他的任务搞得一团糟,随手扔给陈楠一个大师兄的身份,便袖手旁观了。
可怜这七百入门弟子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木牌是醒神木雕琢的,可不是普通的东西,还是要归还宗门的,外门弟子中气修和体修居住的也不是一处地方,还得细细寻找。
好在先前带着他们过来了的那个白云宗弟子还算有良心,没把他们扔下置之不顾。
裴庆正方才便是带着两人的木牌过去交账,至于资质测试,根据木牌排列名次什么的,大师兄的身份都已经确定了,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故此大家都是意兴阑珊,便是有几个想要开口的,见众人如此态度,自然也不会多嘴。
只是私下里对这个所谓的天降馅饼的大师兄各种嫉妒不屑是肯定的了。
白云宗除了内门弟子,外门弟子都没有固定师父,上的都是大课,或是内门弟子,或是诸位长老都会不定时开课授业。
当然,除了最基础的课程,有开课授业资格的内门弟子,必定是其中佼佼者就是了。
因为修炼体系的不同,他们上课的地方自然也不一样,外门弟子里面,体修住在乐安崖,气修住在云溪峰,这也是寒道子在临走之前让他们分开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疏忽还是因为根本没有想到这七百人之中会有神通元修,陈楠就这么被遗忘在了一边,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和裴庆正一起到了云溪峰。
裴庆正坐下之后,似乎想要说什么,想了一下,又鬼鬼祟祟地爬起来,走到门口张望了一眼,把门关上,这才一溜烟跑了回来。
陈楠想了半晌,依旧不知其所以然,正揉着眉心觉得有些头疼,看见裴庆正兔起鹘落的动作,便更加觉得头疼了,他扬了扬下巴,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了?这么兴奋?”
“哎,好不容易进了白云宗,你不觉得兴奋么?”裴庆正已经习惯了陈楠的冷漠,他视而不见,两只眼睛扑闪着看着陈楠。
陈楠眉头不为察觉地皱了一皱,裴庆正一缩脖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些讪讪地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跟你说啊,这趟出去,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挺好笑的。”
“消息?”陈楠心中一动,会不会和寒道子有关?
他连忙问道:“什么消息?”
“是有关张北骥的。”裴庆正说着,抬头看了陈楠一眼,试探着问道:“张北骥知道么?就是我跟你说的天海城张家那位小公子,号称张家第一天才……哎呀!就是那天被寒道子长老捏着脖子的那位!”
“哦,知道了。”陈楠顿时没了兴趣。
裴庆正却似乎没有察觉一般,有些幸灾乐祸地继续说道:“这次七百人的入门弟子里面,起码有一大半是天海城各大家族的,张北骥在寒道子长老手里丢了这么大的一个面子,连带着张家在天海城的脸面都快要丢尽了,我已经能想到这个消息传到张家的时候,张家那些人脸色是什么样子了。”
“就这事?”陈楠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就这事能把你乐成这个样子?”
“不是,不是这事。”裴庆正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我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
他顿了顿,想要卖个关子,却见陈楠丝毫兴趣都没有的样子,顿时便有些挫败:“我听说啊,这次试炼,张北骥可不仅仅是在寒道子长老手里折了面子呢,听说在秘境的时候,还有一位大侠打得张北骥他妈妈都不认识呢。”
陈楠动作陡然一僵,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裴庆正见到陈楠动作,还以为他不信,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也是不信的,毕竟是小道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听说是从赵家那些人嘴里传出来的,可信度似乎也有一些。”
他沉吟了片刻,有些兴奋地看着陈楠:“唔……你说会是谁呢?连张北骥都打不过他?”
陈楠看着他,面色都为之古怪起来。
裴庆正却偏偏没有察觉到这丝古怪,他继续兴致勃勃:“你猜会是谁呢?会不会是卢家的那位新秀啊?还是赵家小公主让人围攻了他?”
“你说要真的是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打败了,那张家这次可就真的颜面全无了!”
裴庆正越说越激动,他索性踩着椅子跳到桌子上,双手合十,抬头看向天:“天哪!要是真让我见到这位大侠,我非得给他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不可!”
陈楠面色已经古怪到了极致,他那颗冰冷的心里头蓦地生出一个更加古怪的念头。
要是让裴庆正知道,他口中所谓的那个大侠就在他的面前,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啊?
愣了半晌,陈楠轻声咳了一下:“咳……那个……”
“怎么了?”裴庆正听见声音,看向陈楠。
陈楠指了指头顶:“那个……这个,看不见天空,你看见的是房梁。”
“我知道我知道。”裴庆正一纵身,落在地上:“这不是说说而已么,小道消息还是小道消息,扯淡而已,还能是真的啊。”
他一拍桌子,作豪迈状:“要真有那么一位大侠,让我给他做牛做马都行。”
“你至于么?”陈楠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觉得你跟张家有深仇大恨一样?张北骥倒霉你就开心,让张北骥倒霉的人你这么佩服?”
“这个……家族恩怨,说了你也不知道。”裴庆正潇洒地摆了摆手,一脸不屑模样。
陈楠笑了笑,还没有说话,蓦地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大吼:“那个叫陈楠的小子是不是住在这里!给我出来受死!”
陈楠看向门口,脸上笑意全无,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裴庆正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陈楠,脸上突然便多了一丝紧张:“喂,我说陈楠,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你才一窍修为,可得小心一些啊!要不和人家道个歉陪个笑脸?在这里咱们可谁也惹不起的。”
“扯淡!”陈楠学着他的口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像是那种惹麻烦的人么,再说了,我和你一起到的这里,这期间我就没有单独一个人出去过,你说说看,我能得罪谁。”
“那……这是怎么回事?”裴庆正细细一想,似乎也正是如此,他看向门外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了:“难不成是有人栽赃加害你?”
陈楠想笑,勉强扯了扯嘴角:“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裴庆正苦思冥想半天,猛然醒悟:“对了!方才去送木牌的时候,的确有人问你名字,说是要登记,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是啊。”陈楠看着门外:“估计是谁那个时候知道了我的名字,才找上门来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找你麻烦呢?”裴庆正苦苦思索着。
“管他为什么呢。”陈楠懒得多想,向着门口走过去。
“喂喂!你想干嘛!”裴庆正立马慌了,刚要阻止,却眼看着陈楠已经把门打开,一步跨出了门外,他一咬牙,一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