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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百二十五第二十二片折鹤兰

刺圣 雪吖 4713 2021-04-06 04:24

  朱玉的死,就像是在不朽城沸沸扬扬的一锅滚水之中,扔进去一大块万载寒冰。

  因为夏日已到,越发躁动不安的人心,连同着空气里的温度,都开始带了一丝寒彻骨的凉意。

  那些已经把公孙捧上心中神坛的,对公羊家保持讥讽,嘲笑,等着看公羊家怎么收场这打脸闹剧的热闹的那些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似乎在一夜之间,便从不朽城中消失不见。

  世上多的是这种蝇营狗苟之辈,整日盯着别人的事情,一点风吹草动,恨不能敲锣打鼓搬条小椅子坐在那里看着笑话。

  高兴了站起来大声吆喝,不高兴了骂得比谁都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的事情,处处都与他沾边。

  所谓弹冠相庆,大抵可以用以描摹如此的陋态。

  若是为了心中大义,人间大德大美,便也算了,只是为了单纯地打发时间,看个热闹,实在为人所不齿。

  整日里披着道德的衣服,以圣人的姿态肆意抨击他人,以自己的道德强行要求别人遵循,这种作为,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无非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那把火怎么烧都烧不到自己身上,巴不得火越大越好。

  然而当二府巅峰的朱玉说死就死了,那酒中仙的名头,也没能起到什么保命的作用,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才想起来,那个三掌拍死了朱玉的,可是公羊家的老祖宗。

  噤若寒蝉。

  这个不朽城,四座卫星城,里面就有一座是公羊家的。

  玉君子,玉君子,君子分道德君子和伪君子,这公羊玉龙属于哪一等,人人心中自有公论。

  人家拍死朱玉还需要三掌,拍死他们,只怕一掌下去得死几千个。

  哦,不对,他们连让公羊玉龙多瞧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管不住那张嘴,管不住那双眼睛,何其可悲。

  来去峰峰顶上的那座八宝阁之中,公孙站在门口,与依旧神仙气质,狐媚身子的萱草相对而立,几名羽衣女子站在公孙身后,惶惶不安。

  公孙面容肃穆,够不上面沉似水,但平日里时常挂在脸上的笑意,一丝一毫却是没有。

  面对萱草,他依旧恭敬,没有一丝一毫满溢出来的火药味。

  “萱姨。”他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问话:“为何要拦我?”

  萱草从他身旁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挥袖落座,自有羽衣女子过来帮她轻轻拿着裙角衣袖。

  她挥手示意那些惶惶不安的羽衣女子退下,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伤势还没有好完全,公羊前辈又在满不朽城找你的踪迹,你出去做什么?”

  “若不是我这小小阁楼,公羊前辈不敢动,只怕坐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而是他了,前辈不敢动这阁楼,只是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若是有了理由,先生也救不了我这八宝阁。”

  “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不是给公羊前辈找我麻烦的理由么,之前说要报恩,大名鼎鼎的公孙,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公孙随着萱草的动作慢慢转过身子,这会儿挺直着腰杆,眉头轻轻皱着,抿着嘴,摇头缓缓道。

  “这自然不是公孙报恩的方式,公孙走了之后,便不会回来,自然便不会波及到萱姨的八宝阁。”

  萱姨捏着面前晶莹剔透的杯子,白玉一般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微转动:“你知不知道,你就这么出去的话,公羊前辈想找到你,易如反掌,而且,诺大的不朽城,除了我八宝阁,还有那几位前辈的居所,没人能庇护得了你。”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都等不到你师弟从青莲塔中出来,你会死的。”

  公孙抱剑轻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这一辈子,没怕过死。”

  怀中公孙清鸣不已,似在赞同,与之剑道契合越发完美。

  萱姨静静坐着,手中茶盏早已放下,如老僧入定一般,公孙站在她身后,目不斜视,只是看着墙上悬着的那幅《断虹霁雨图》。

  萱姨静待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身后的那个青年,只是轻声问道。

  “你出去做什么?”

  “听说,外面有个孩子,一直在找我。”公孙亦轻声回答,话语里带了一些怜惜与心痛。

  “我得去找到他才行。”

  “那孩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说到底也只是朱玉自作主张罢了,你何必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萱姨说着话,话语里面血腥味与那股子冷漠同样浓郁。

  公孙没有赞同,也没有因为那丝冷漠便勃然大怒,只是摇头坚持道。

  “我与朱玉前辈素未谋面,前辈却因我而死,没有前辈那天的当头棒喝,我怕早已身死道消,前辈死前把他托付给我,是看得起我。”

  “我可以对不起我的剑心,我可以悖逆我的剑道,我可以贪生怕死躲在八宝阁只当没有听见这个消息,我可以对不起师弟,可以对不起宗门,但是我不能对不起前辈临死之前的那股子信任。”

  “哪怕前辈死了,我也得告诉他,他对我的信任,没有错,从始至终,他做的,都没有错。”

  “前辈所看重的那些东西,也不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千百年后,这个世界变得再怎么陌生,总会有人为之恪守,为之坚持。”

  话语极其平淡,语叙更是只能称得上清楚而已,没有铿锵有力,没有丰富的情感,没有丝毫的感染力。

  但字里行间的那股子意气,那股子坚持,溢于言表,便是萱草听了,都忍不住想要击节大赞。

  公孙说完话,便要朝外面走。

  身后的萱草却突然抛过来一个东西:“拿着。”

  公孙下意识接住,却是一片翠玉雕琢一般,手指粗细长短的折鹤兰。

  萱草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解释道。

  “我不是看那小孩子可怜,只是觉得你话说的没错,可以让活着的人失望,但让死去的人失望,太不讲究了。”

  “这枚折鹤兰你带着,若是公羊前辈寻你麻烦,你可出示此物,若是前辈依旧执意出手,你祭出此物,可保你一命。”

  萱姨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眼波流转之间,有些朦胧。

  “世人都以为先生的酒杯里从来只有二十片折鹤兰,白人骨小洞府一行之后,才传出来先生杯中折鹤兰有二十一片,事实上,从头到尾,都少了一片。”

  “从来都是二十二片,白人骨瞒了一片,指望先生在酒馆危急时候出手,出其不意,我与公羊前辈也瞒了一片,就是你手上这一片。”

  “先生把我放在不朽城,带着灯花前往北海的时候,酒杯中的折鹤兰,便已经长出了二十二片叶子,你手上拿的,就是那第二十二,先生摘下,留与我保命之用,权作主仆一场,情谊就此断结。”

  “这一片摘下,摘下的不仅仅是那府中元力,还有先生的修为,这么多年,才堪堪把那二十二片叶子补齐,先生当年骗我。”

  萱姨说着话,语气有些哀怨,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哪怕公孙并不知道萱姨口中一口一个的那个先生是谁,也能体会到这片看似普通的叶片,到底等同于什么样的珍宝。

  这是萱姨保命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轻轻捧着那枚叶片,送回到了萱姨坐着的那桌面上。

  “不用的,已经麻烦了萱姨这么多,这片叶子,太珍贵,我公孙还不上。”

  “那你就去找太叔前辈?”萱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前辈早就有所意料,现在正坐在住所等着你过去呢,太叔前辈与我说,想让他帮你也可以,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公孙下意识问道。

  “太叔前辈让你欠他,欠太叔家一个承诺,仅此而已。”

  “就这样么?”公孙闻言,反倒有些犹豫,他不过刚刚晋阶贯通,太叔家比他强的人太多了,他一个区区一府贯通的承诺,顶得上这天大的人情?

  不用他多想,也知道,若是太叔前辈出手,只怕公羊家和太叔家,可就真的要反目成仇,剑拔弩张,而不是之前仅仅只是做做面上的功夫了。

  “就是这样。”萱姨看着公孙,轻笑道:“公孙一诺,价值千金啊,两条路,你选哪一条?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的承诺,很重的。”

  公孙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转头朝着门外走去,桌上的那片折鹤兰静静躺着。

  萱草看着那片折鹤兰,轻声叹了口气。

  公孙走出八宝阁的大门,那片折鹤兰却轻飘飘地飞了出来,飞到他的面前,萱姨的话跟着传了出来。

  “你且先拿着吧,权且做保命之用,去找太叔前辈就去找,若是用得上便也用,用不上再给我带回来。”

  公孙顿住身形,轻轻接过那片叶子,转过身来,朝着八宝阁的大门,弯腰鞠躬,行了一礼,没有再作托词。

  萱姨让他带着叶片送回来,言外之意,不过是让他找到小猫儿之后,再回到八宝阁。

  太叔前辈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百密一疏之下,总会有纰漏,萱姨是给了他和小猫儿一条退路。

  他自己不怕,只是怕小猫儿有个意外,愧对朱玉前辈的嘱托,此为大恩。

  一礼行毕,转头便走,抱剑的身形没有剑修的潇洒跅弢,如眼前山,如脚下地,如手中剑,如心中礼。

  萱姨站在门口,看着那道身形愈行愈远。

  想当初,先生去把年幼的她带回来的时候,应当也如面前这个人一般,走得无比坚定吧。 刺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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