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会给你增加一个充电机制。一旦我找到机会激活你，你得抓紧时间充电，但愿机场那个破保存中心有无线充电系统。然后，也是最关键的，我们之间的无线通信肯定会被岛上的安全系统发现。毕竟，这么多年来，很多人去过天狼星岛，跟我一样心怀鬼胎的不少，岛上肯定防着呢！”

　　王聪说得颇有条理，小机器人见他意志坚定，不可动摇，只得放弃了阻碍他的打算。

　　“岛上的安全系统什么底细？”

　　“这个我可没敢向阿吉博士打听。只听说很强大，对外监控半径一千公里的海域，对内掌控岛上一切安全事务，接近三型人工智能级别的强大。”

　　小机器人顿时栽倒。

　　王聪扯扯嘴，“别装死，起来。我们得另想一个通讯方式，一个有机会逃脱天狼星安全系统的方式。”

　　“不起，咱们丝毫机会也没有。”小机器人愁眉苦脸，“我和三型人工智能之间的距离，比你和库图佐夫之间的距离大一万倍！”

　　王聪思索片刻，“有线网络。天狼星岛上是一个独立的网络系统，很有可能在网络最外层用了有线线缆。别忘了，这是一种原始但有效的局域网构造方式，而且隔离效果最好。只要我能找到一条有线线缆，也许我们就能建立一条单独的网络，避开天狼星安全系统。”

　　小机器人摇头，“不可能的，你纯粹是白日做梦……在三型人工智能面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放屁！真要有三型人工智能那么厉害，还会被人控制吗？干不干？不干我马上让你休眠！”

　　小机器人一个激灵，“干！”

　　王聪冷哼，“来吧，我们把每一步都推敲一遍。要是有一个环节出了错，你我一起玩完。”

　　回到安全屋二楼书房，蔡琳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低下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疲惫。

　　感觉到身后多了个人，她淡淡的说：“知道你会来的，说吧。”

　　白耳坐在她侧后方的后门处，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盯着蔡琳，“秦双和吴昊不见了。”

　　“我放了他们，”蔡琳单手支着脑袋，靠在扶手上，非常慵懒，“有人来要人，我挡不下。”

　　她当然不能告诉白耳，那两个人已经交给了莫先生。

　　白耳依旧一动不动，可他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悠远，仿佛他俩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蔡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背后的财团，是不是‘真实的人类’？！”

　　蔡琳心中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接到的任务大多是和AI事务局作对。当然，我和大辉…我们是为了给魏先生报仇，有足够的理由，可你的理由呢？你为什么要一直和我们一起冒险？除了‘真实的人类’，我想不出还有谁有实力有胆量和AI事务局对着干！”

　　想起从前的事情，白耳有些唏嘘，“蔡小姐，前年夏天，你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说你能带我们离开监狱。你和我们约法三章。自那以后，我们出力，你调度有方，我们的合作虽然谈不上无往不利，但也算颇有收获。其实，大家都是很佩服你的，把你当作了我们的头儿。”

　　蔡琳轻笑，“但你却一直对我有所怀疑，不是吗?”

　　“不错，我白耳是个小心眼的人，从来不相信别人。”白耳笑了笑，“所以经常辜负他人的好意。大家说我不能叫白耳，得叫白眼狼才对。要是没有蔡小姐，我们没准还在哪个重型监狱里和牢友打群架，怎么能怀疑你呢？可是蔡小姐，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了，由不得我不多想想。”

　　蔡琳举起手，示意自己不会动手，然后慢慢面向白耳，“白耳，告诉你答案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耳微微点头。

　　“你在问一个人是谁的时候，到底是在问什么？是在问她的名字？来自哪儿？做什么的？为谁服务？她是谁的女儿？谁的爱人？又或是她到底想做什么？”

　　白耳一时语塞，不，这些我都想问，但又都不是。

　　最关键的到底是哪一个问题？

　　然而蔡琳不等他想清楚，已经抢着说了，“又或者，其实你只是想知道，我会不会一直在利用你们？是不是‘真实的人类’在利用你们？不，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会不会伤害你们？”

　　白耳沉默片刻，苦笑道：“蔡小姐，你聪明至极，我是远远比不上的。”

　　“不，白耳，你很聪明，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有些话我可以告诉你。可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说完之后，是走是留，你自己做决定，我绝不阻拦，”蔡琳顿了顿，等到白耳点头，她才坦然说道：“世上和AI事务局敌对的势力远不止一个‘真实的人类’。我背后的财团是乐天集团，但我还是我。我不喜欢听别人的吩咐，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我不愿意被任何财团驱使，应该是我来驱使它才对！

　　“所以我选择了你们，选择了这种自由的行动方式。坦白说，我对你们的报仇不感兴趣，是不是要对付AI事务局，我也无所谓。而且，我相信你们中的大部分人也已经对报仇失去了兴趣。没有人愿意被虚无缥缈的口号左右，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们能抓住的只有此刻的短暂瞬间。”

　　白耳沉默了，他发现自己竟已被对方说服。

　　但他不死心，“蔡小姐，你要抓住的短暂瞬间是什么呢？”

　　蔡琳的笑容前所未见的温柔，像是有星星从她身体里飘出来，“‘真实的人类’？金钱？地位？这些都不重要，我不在乎。我只希望帮助我爱的那个人成为这个星球上最伟大的英雄，然后看着他征服世界。那时候，我会在海边钓鱼，等待日出日落。”

　　白耳呆立片刻，若是别人说得这么矫情，他肯定会一拳砸过去！可蔡琳说这些……他终于是无话可说了。

　　蔡琳眨了眨眼，“那个人不是大辉。”

　　白耳不由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半晌，他才止住笑声，“蔡小姐，我该相信你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意。”蔡琳摊了摊手，“谎言听了太多，真话听起来就会变得可笑，不是吗？”

　　第二天清晨的青山机场外，蔡琳和白耳等人目送光荣科技的运输舰升空。众人各怀心事，一时竟然无人开口。蔡琳悄悄看了一眼白耳，白耳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

　　这一幕被大辉看在眼里，急得他抓耳挠腮。白耳这小子搞什么鬼？难道蔡小姐喜欢他？不可能！女神喜欢的只能是我！

　　我得教教这小子怎么做人！

　　运输舰的速度压在音速以下，预计飞行时间是六个小时，下午一点抵达天狼星。王聪和阿吉博士进入乘客舱的时候，角落里的座位上已经有了一个人。

　　那是个盖着薄毯的女人，戴着全息头盔，看不清模样。她独自坐在乘客舱最后一排的靠窗座椅上，似乎并未觉察两位同行者的到来。阿吉不以为意，找了个折叠椅安心躺下，让王聪另找地方，可别耽误他补觉。这两天住在寄存店后院，王聪问了他无数个问题，就连他这个科技宅男都有些招架不住。

　　运输舰腾空而起的时候，只有王聪盯着窗外。于是他看见了停在机场外快速路上的那辆车，以及车旁的几个人影。

　　他突然有些后悔，也许不应该就这么离开，也许应该和白耳好好说说话的。就算是他们有错在先，也不应该因为愤怒，在彼此之间划开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何况他们还和那个危险的女人在一起。

　　等我吧，我会尽快回来找你们。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有些人，这次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王聪小睡了半个小时，然后去舰上的生活区冲了杯咖啡。感觉到身后跟着进来了一个人，他没有回头，“咖啡？”

　　那人接了杯水，“我只喝水。”

　　这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一百六十公分左右，梳着整整齐齐的蘑菇头。她的身材瘦小，面相也小，看起来就像个刚下课的中学生。她和王聪一样，黑头发黑眼睛，只是眼神清亮得可怕。见王聪眼中隐隐有一丝惊讶，女中学生不以为意，在舱内另一侧的自动弹椅坐下。

　　王聪在意的当然不是去天狼星岛的运输舰上突然多了个女中学生，这就是比他们早到乘客舱的那个女人嘛。他看见了女孩胸前的铜制木棉花徽章，那是欧克联邦颁发给精英人物的勋章，只有为联邦做出非凡贡献的人才有资格获得。他隐隐猜到了女中学生的身份，暗暗惊讶：明明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明明如此瘦小，偏偏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惊人的能量！

　　女中学生喝光了半升水，清洗杯子，放好，擦手，一举一动有条有理。

　　见她始终背对自己，毫不掩饰排斥感，王聪觉得女中学生肯定会默默离开。没曾想她突然问：“张天野？”

　　吧台旁的王聪微微颔首，“叶书？”

　　拥有木棉花徽章的欧克联邦受邀者，除了叶书，再无他人。

　　俩人的交谈由此开始，到此结束。王聪能感觉到对方身体里一瞬间力量流转，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但却被她生生压了下来。随后，女孩率先离开了生活区。

　　她有点手痒，其实王聪也一样。

　　见猎心喜，人之常情。

　　王聪隐约觉得对方不怎么喜欢自己。他倒是不介意，被邀请上岛的人要抓住的是和顶尖机甲接触和较量的机会，又不是去交朋友的。听阿吉博士说，这次被邀请进入天狼星岛的年轻人，在岛上有独立的生活空间，根据各自选择的不同，很可能连工作区域也不同，相互间会不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还很难说呢。

　　他只是有些好奇，这姑娘明明是欧克联邦的人，连木棉花徽章都拿到了，可看外貌，为什么她和西大洋联邦的东亚种族人这么相似呢？移民在欧克联邦不容易出头。如果她是移民，那这里面的故事可就多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王聪抛于脑后，他开始琢磨更重要的事情。

　　莫声消失了。网上关于他和‘真实的人类’的流言也成了残羹冷炙，无人谈起。这个曾经在光州叱咤风云的人，就这样被人遗忘了吗？

　　库图佐夫一定还在南洋继续寻找新晶。可‘探路者’只剩下他和安娜，他们不可能整天在机甲里飞来飞去，更没办法进入天狼星，他们会在哪儿呢？难道他真的得到了大海盗姚天盛的帮助？

　　安娜的时间不多了，她还好吗？

　　阿缇雅此刻已经在南洋了，白发鬼能管得住她吗？能把她骗去遥远的阿特拉斯联邦吗？

　　茶茶给自己发过一封邮件，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是浅桥公墓的一座新坟。一束白菊芳安安静静地放在墓碑前。那里是个好地方，就是太安静了，不知道花杰是不是住得惯。

　　江海也回了东方。奇怪的是，离开之前，他并没有来找我。按理说，大家合作追杀库图佐夫和神秘的战斗机器人，不论成败，事情结束之后，总得通个气才好。可居中联系的江海却毫无动静，行动结束后，马上离开了光州。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王聪从来没清楚过。他俩已经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了，江海始终神神秘秘的，仿佛脸上被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雾笼罩着。

　　那个肆意大胆的短发女孩吴昊呢？她消失了太久，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为她做过。王聪不由有些内疚。那个雨夜里骑着摩托车狂奔的女孩，有胆挑战AI事务局的女孩，可能再也无法忘记了吧？

　　我欠她一个人情。

　　一旦踏上天狼星，所有这些都得暂时忘记。

　　那里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一定意味着旧的结束吗？王聪以前觉得答案是肯定的。当他搭船逃出东方市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和过去一刀两断，再也不会有交集。可随着过去的人和事阴魂不散的再次出现在身旁，他才知道，那一刀并没砍下去。

　　所以，这一次他愈发拿不定主意了。 地球战纪：最后的觉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