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腹疑问，赵桐望向了始终晕晕乎乎的王聪。

　　“天狼星……找到深海服务器，准备做什么？”

　　王聪苦笑，“不知道。我只是个陪跑的……只有李在成和罗蒙洛夫知道该怎么做……”

　　人工智能柔声问，“如果你们同意，我可以扫描你们的大脑，也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不行。”赵桐毫不犹豫，谁知道这台三型人工智能到底要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聪怀疑自己的血已经快流干了。鲜血凝结成了血块，将自己嵌在了礁石上，动弹不得。他能察觉到，赵桐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

　　她有她的骄傲，但我们不能在这儿等待死亡。

　　奇怪，八神和莫里甘为什么还没找到深海服务器？元守一呢？奥古斯都呢？他们怎么像是忘记了深海服务器？王八蛋奥古斯都，我辛辛苦苦把你从观察者的大牢里救出来，你先是在东方市甩了我不管，现在又见死不救？！

　　若是‘破坏之王’就在面前，王聪肯定会用自己喷出来的血水淹死它！

　　他犹豫良久，小声问：“你觉得……它说的都是真的？”

　　赵桐微闭着眼睛，“我怎么想，是我的事情。”

　　而你怎么想，则是你的事情。

　　王聪猛的一动，不惜牵动伤口，“我可不是他妈的智能变异生物！我是个人，纯粹的人，不是什么狗屁试验品！”

　　愤怒让他差点儿忘记了疼痛，只听赵桐幽幽地问：“那我呢？”

　　王聪大怒，“你也不是！”

　　可他马上想起了天成市那个生猛无比的赵桐，那个不久之前那个敢于偷袭元守一的身影。纵使他心里有万般不愿，依然不得不承认，赵桐曾经一度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能力，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而这样强大的存在，在他的认知里，并没有其他人类再次做到。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超人’，那多半就是赵桐。

　　“我现在才明白，那趟天成之行，为什么我会不断变强，变得不像我。因为，我在不断觉醒……”赵桐小声说，“我失败了，所以没能获知全部的真相。”

　　失败的后果就是不断的衰弱，从一个可以硬抗A级机甲的超级高手衰弱到战斗值只剩四十出头。

　　再一次听见这个词，王聪微微颤抖，“觉醒……觉醒到底是什么？”

　　赵桐微微摇头，“也许……只有觉醒了才知道。”

　　“可是…….可是……”王聪还想反驳，可一切事实都在嘲笑他！

　　生化技术大多用于其他物种，这也正是各种变异生物的由来。克鲁尔和八神都是生化技术最高水准的成就，而它们最初也只是一个个胚胎。

　　和‘进化’项目中的那些胚胎一样。

　　那岂不意味着自己其实也是个变异生物？

　　王聪不由茫然，我怎么能是个变异生物呢？没有父母也就算了，现在连种族都没了，那我存在于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突然觉得窒息，每一秒都变得无法承受！

　　“不应该是这样！人工智能，高级授权是什么？给你授权，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所有！”

　　一个虚拟画面在王聪面前展开，光雾般的青年男子柔声说：“请同意我对您的DNA和大脑信息进行读取。”

　　赵桐冷哼，“不行！”

　　王聪大叫，“同意！”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眼前猛地爆发一束强光，令王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世界迅速暗了又亮，一条由无数机甲和战舰组成的金属河流突兀地出现在云端，它们在轰鸣声中掠过王聪的头顶，消失在白云的另一端，如同要去远征另一个世界！

　　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虚空中跃出，大步向王聪走来，正是那个搅乱光州的女机器人！她全身燃烧着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火焰，给她增添了更多的妖异之感。她的嘴唇轻动，似乎说了句什么。王聪睁大了眼睛，极力想要听清楚，然而那个声音瞬间已经消失。王聪什么也听不见，只得着急地冲向女机器人！

　　别再离开，我很害怕！

　　然而，某种莫名的力量在阻碍王聪，他一步也无法迈出！女机器人突然笑了笑，缓缓后退。王聪知道，自己会永远记住她那清澈无痕的眼睛！

　　可现在，这双眼睛也消失了。

　　女机器人消失在虚空里。

　　浑身突然一震，王聪猛地睁开眼睛，又回到了现实中。眼前不再是礁石和海水，而是最初那间拘谨的小舱室。王聪一脸茫然，赵桐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拽出了人工智能的虚拟扫描区，冲他大喊，“取消授权！取消授权！”

　　她浑身战栗，脸上鲜血流淌，若不是亲眼所见，王聪不敢相信眼睛也是能流血的！

　　为什么要取消？我才刚看到女机器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发现……

　　化身为青年男子的人工智能也极为惊愕，“你见过她？！你怎么会见过她？！她怎么还存在？！”

　　不待王聪有所反应，光幕如同枷锁，锁住了他。人工智能在强行读取他的记忆！

　　就算王聪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太妙。他不由放声大喊：“取消授权！”

　　太晚了！赵桐试图拉着他躲开扫描光幕，两人却像是突然挨了一记重锤，同时向后倒下！

　　然而，他们没有摔在光洁的墙面，而是摔在了海水里！

　　浪花四溅，浑身湿透，赵桐大喊：“这里不是现实，而是它在你的脑海里创造的幻觉！它在控制你的思维，快把它从你的脑海里赶出去！”

　　王聪瞬间明白了。

　　人工智能入侵了自己的大脑！不是读取，是入侵！它骗了我！

　　自己现在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人工智能入侵自己的大脑后创造的假象！就连身边的赵桐，也可能是假象。因为真正的赵桐没有力气说话，更不可能抓着自己在狂暴的海面上起起伏伏！

　　“你是真的吗？”他怀着一丝侥幸。

　　赵桐冷哼，“相信你自己，别相信任何人！”

　　相信自己！

　　首先，我得相信自己绝不会被溺死！

　　王聪闭上眼睛，忘记海水，抛下一切杂念，任由意识在大脑里无序飞行。只有依靠本能，他才能在宛若星空的大脑里找到入侵的三型人工智能的蛛丝马迹！

　　人工智能入侵人类大脑的故事，网络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难辨真假。据说，只有战争时期的三型人工智能有过类似的举动。这是一种很罕见的行为，因为至少需要满足四个条件，‘入侵’才有可能发生：

　　首先，作为入侵者的三型人工智能摆脱了‘机器人不能伤害人类’这一最高法则的束缚；

　　其次，人类的大脑里有三型人工智能感兴趣的东西；

　　再者，人类的大脑足够强大，能够承受三型人工智能的入侵，不会立即脑死亡；

　　最后，三型人工智能和人类大脑还得有机会建立物理层面的联系。

　　同时满足这四个条件的概率低得令人发指。

　　很不幸的是，在王聪同意授权的那一瞬间，以上所有的条件都满足了！

　　王聪极为困惑，224201为什么要入侵自己？仅仅因为自己见过那个女机器人？因为自己是一个进化的实验品？又或者，自己的大脑里还有更多的秘密？

　　他就这样忘记了溺水。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星空，星空里除了偶尔闪烁的星光，剩下的便是死寂和虚无。王聪觉得自己在不断上升，上升，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就能改变方向，在星空下肆意飞翔，无拘无束。但他看不见自己的形体，不知道自己以何种形式存在。

　　也许自己只是空间里一个原子大小的点。

　　他突然明白，这里就是自己的意识深处。

　　然而，这个世界寂寞得令人心慌。若是多待片刻，恐怕会永远迷失在这片星空里，脱不了身。我得赶紧找到那台该死的三型人工智能，可该怎么找？

　　“什么也别想！它是入侵者，和你的意识天然冲突，你自然而然就会发现它！”

　　是赵桐。明明在自己的意识里，为什么还能听见她的声音？是真正的声音吗？按理说，意识深处，不可能存在声音的，但王聪偏偏听得非常清楚。他的左手突然一紧，感觉像是赵桐紧握着他的手。

　　真是怪了！

　　“你也在我的意识里，和我在一起？”他忍不住问道，但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个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赵桐在这儿，一定能‘听’见。

　　赵桐轻声说：“看见它了。”

　　整片星空突然微微震颤，像是某种波动，随后，西侧星空中的一颗星星突然闪烁，飞速远离，消失在宇宙深处！

　　就是它了！

　　王聪本能地追上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道光，谁也无法阻拦！他越跑越快，路过的星星变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河流，掉落在身后。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追上了那颗星星，追着后者撞上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薄膜！

　　后来他才觉得，也许是撞进了一个大泡泡里。

　　大泡泡里没有星空，没有寒冷，没有寂寥。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光明灿烂，五彩缤纷，甚至称得上花哨的世界！

　　放眼望去，无数不同颜色的球状物体星罗密布，远看只有网球大小，可只要靠近，就会察觉个个大如行星；连接这些星球的是数量不等的圆形管道，所有的星球都被管道连起来。它们组合而成的形状让王聪想起了DNA双螺旋结构，只是眼前这些星球和管道的结构更复杂，足足是一个八螺旋结构！复杂的铰链将行星缠绕在一起，螺旋左右对称，向上向下，不断延伸，无边无际。

　　给人以一种完美之感。

　　这里是224201的内核世界，一个几乎无边无际的世界。

　　王聪不仅赶走了大脑里的入侵者，还成为了对方的入侵者！

　　那颗被自己追赶的星星早已消失。王聪站在无边无际的八螺旋旁犹豫片刻，本能地沿着螺旋向上走。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入侵224201的核心意识，也没想好该做什么。他在心底呼唤赵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巨大的八螺旋上，每一颗星星就是一个节点。每颗星星都是不同的，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无数画面在星星表面闪烁跳跃：巨大的特种机械在陆地和大海上作业，宇宙飞船划过星空，超强的激光武器喷发，人类在巨大的试验场里来来往往……这些都令王聪觉得陌生。半晌，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些画面都是曾经存在过的：它们是224201的记忆，是科技鼎盛时期的荣光！

　　随着能源的耗尽，机器人与人类为了生存爆发了一次大战，那个辉煌的时代遽然消失。不过短短几十年后，世界已经变了个模样。王聪不由有些唏嘘。一路向上，历经很多颗星星，他看见的都是光怪陆离的画面。画面中的武器、机甲、机器人越来越多，冲突越来越频繁，王聪知道，这意味着战争越来越近，这颗星星记录的年代离现在越来越近。

　　原来，这些星星既是处理单元，也是记忆单元。

　　虚空中突然爆发一道电光，就在王聪身旁！

　　尽管没有形体，像颗小小的原子一样自由，但王聪本能觉得，如果被那缕电光抓住，自己就别想离开这儿了！那无意间冒出的电光，于自己是最大的恐怖！

　　他本以为这只是个意外，可随后，他又遇到了好几次雷暴和电光的侵袭！

　　在逃离螺旋，躲过一次超大规模的闪电矩阵之后，王聪终于确认，闪电不是意外。

　　224201在试图抓住自己！

　　王聪并不知道，人的意识深入人工智能的核心意识是极为危险的，因为对方的意识更强大，抓住他的几率很高！一旦被对方抓住，拘禁在核心意识里，他的意识就会涣散，也许永远也无法在现实中醒来，即便醒来，也会变成个傻子。蔡崇明在天狼星上进行过几次人脑和人工智能的融合试验，全是因此失败的！

　　可224201对王聪的攻击却不算强大，它的每一次攻击和陷阱，都会被王聪识破。这令王聪恢复了不少信心。他坚定向着这道充斥视野的八螺旋上方继续狂奔。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暗示他：去看看，去看看！

　　既然我误打误撞来到了这儿，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在等着我！

　　经过一颗蓝色的星星时，可怕的电光再次爆发，这一次，电光覆盖了王聪的整个前方通道！王聪躲避不及，径直撞进了蓝色星星！只有这样，他才能躲过被吞噬的命运！

　　被蓝色弧光覆盖的这颗星星表面如同被海水覆盖一般的柔软，王聪就像是掉落的一滴水珠，瞬间消融在海水里，谁也无法抓住它了。

　　一个光雾般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蓝色星星外，正是224201。

　　他很困惑。

　　为什么王聪的意识如此强大，不仅能深入自己的核心意识，还能逃脱自己的追捕呢？

　　不科学呀！

　　难道他之前的弱者模样……全是装的？ 地球战纪：最后的觉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