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阵阵，带来连绵寒意。茶茶意识到花杰的情绪越来越焦躁，随时都会失控，不由大喊一声，“花杰！拿到新晶之后，我们马上去解决‘小鬼’的麻烦，你死不了！张天野，别废话了，把新晶交给我！”

　　天野摇了摇头，“难怪我一直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是这样……你们一定早就藏着武器，等待机会。就算没有阿缇雅的出现，你们也会对我动手。”

　　“你逃出‘红圈’的时候，我一度放弃了动手的打算，”茶茶小心翼翼退开几步，柔声说，“张天野，你比我想象中强很多，可我不得不冒险，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改造过的紧急安全锁还在继续勒紧，这样下去，你会被勒成两段。交出新晶吧，大家也算共过患难，我不想杀你！”

　　天野冷冷的说：“那颗新晶，足有人的心脏大小。你觉得，我身上能藏得下那么大一个东西吗？”

　　天野是空着手回来了，衣衫单薄，不可能藏什么东西，茶茶清楚得很。见花杰已经焦虑得站起来走来走去，自己迟迟拿不到新晶，偏偏又不能对天野逼问太过，汗水慢慢从茶茶的头发里钻出来，悄悄从脸颊滑落。茶茶又急又怒，厉声问：“张天野，别逼我，你不怕死吗？！”

　　“茶茶，你隐藏得这么好，心思又细，本以为自己赢定了对不对？”天野面露嘲讽，“可你心急了，你至少应该等到先保住花杰的命再动手的。他一直保护你，支持你，你却轻易放弃了他，你不内疚吗？你连自己的同伴都能放弃，我怎么能相信你？”

　　“我没有放弃他！”茶茶持枪的手微微颤抖，“一旦新晶给了寻宝队，我就没办法再夺回来了。我必须在这之前动手！”

　　“只是一颗新晶而已，你的任务……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

　　“比同伴的命还重要吗？”

　　茶茶哑口无言。

　　花杰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俩在说什么，他独自在河畔走来走去，喃喃自语，“没错，我们的任务是拿到新晶……不对，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我不想对阿缇雅动手，我还需要她帮我解开‘小鬼’……你抓了她又有什么用？她受过严酷的训练，什么也不说……我们没有办法使用标配控制器！你只想完成你的狗屁任务，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你一点儿也不在乎……”

　　“花杰，会有办法的！”茶茶大声叫喊，想让花杰清醒过来，可后者焦虑不安，沉浸在恐惧中难以挣脱！

　　天野喃喃地说：“你不知道吗？和被索带困住的我相比，被恐惧困住的人更难挣脱！”

　　“不用你多嘴！”茶茶持枪靠近天野，她打开便携平板，开始扫描天野，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线索呢？“别乱动，我会开枪的。”

　　天野摊开双手，坦荡得很，“既然你们的目的也是新晶，那颗本该送去交易所检测的样品，是不是还在你们手上？你们肯定不会透露信息，让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茶茶亮了亮手中那颗方糖大小的防磁纸，“不错，我们根本没交给交易所！”

　　天野默默点头。原来如此，在交易所的时候，茶茶和花杰就已经在设计欺骗自己了。将样品交给交易所检测是假的，让他取新晶存放在交易所也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从他手里抢走新晶！

　　新晶是他俩的任务？那么，他俩是什么时候开始了计划呢？

　　“阿缇雅呢？她死了吗？”

　　平板扫描结果显示毫无发现，茶茶大怒：“新晶到底在哪儿！别废话了，我没时间等下去，花杰会死的！你也会死的！”

　　腰间的合金索带越缠越紧，似乎要钻进身体里，天野强忍疼痛，冷冷的说：“现在只有阿缇雅才能保住他的命！把新晶给阿缇雅，继续交易，然后放了我，两个人都不会死！”

　　“不，我必须拿到新晶，这是我的任务！”

　　天野嘴角微挑，嘲讽道：“任务，全是任务！你的脑子被踢了吗？又或者你是个只知道执行固定程序的机器人？”

　　茶茶知道不可能说服对方，她看了一眼还在河畔默默发愣的花杰，深深吸了口气，枪口瞄准了天野的脑袋，“没有什么能动摇我。我数到三，告诉我新晶在哪儿。一……二……”

　　天野盯着她的眼睛，他看得出对方黑色的瞳孔深处藏着紧张、无助和内疚。他突然明白，茶茶并非自认的那样冷酷无情。如果今晚放弃了花杰，她也会经历痛苦的难熬，她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机器。

　　天野叹了口气，“东西可以给你，先把那颗样品给我，然后解锁。还有十分钟，我还能和阿缇雅谈一谈。”

　　稍稍犹豫后，茶茶将样品扔给了他。

　　“你身后有一座小桥，倒数第三个扶手底部有个金属盒。”

　　“藏在桥上？”茶茶一怔，“你在桥上的时候已经察觉不对了？”

　　天野苦笑道：“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我想过各种情况，唯独没想到你俩会对我下手。”

　　茶茶不由心中有愧。她打开后备箱，将昏迷的阿缇雅拎出来，扔到天野脚边。

　　“她的标配控制器肯定是从莫先生那儿弄到手的，如果你有办法让她开口，花杰就不会死。我设置了自动安全锁的解锁时间，大概两分钟后，锁带会自动打开。再坚持两分钟，我需要时间逃得离你远一点。”她看了一眼花杰，本要离开的脚步再次停下，“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竭力想保住他的命？你们不过认识了两天，你没有理由这么做呀。”

　　天野没有回答。当然有理由呀，因为我们认识很久了，我们是朋友。

　　等不到他的回答，茶茶小声说道：“救他，算我欠你的。”

　　天野冷冷地摇头，“不，谁也不欠谁。因为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和我无关。记住了，你扔下他，也就是你的组织扔下了他。他不再跟你们是一伙的了。”

　　茶茶脸色一沉，终究没有争辩下去，她转身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因此她没有看见，河畔的花杰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湿润了眼眶。因为被抛弃，更因为抛弃他的人竟然是茶茶！

　　时间在薄如纸片的腕表屏幕上一秒一秒流逝，明明无声无息，但花杰却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头。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最终宏大如巨钟，震得他浑身战栗，摇摇欲坠。他的身体已不由自己控制，似乎随时都会垮掉。天野只能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见过很多次死亡，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死亡的阴影不断聚集，笼罩，最终将人吞噬！

　　真恐怖呀。他想，要是换了自己，也会像花杰那样发疯的。

　　花杰和茶茶一起动手偷袭阿缇雅的时候，也许抱着一丝侥幸，也许认为自己能迫使阿缇雅解开‘小鬼’，他错了。茶茶为了完成任务，抛弃自己的同伴，她也错了。

　　人果然是会把事情越搞越糟呀！

　　还有时间，还有十分钟！腰间的合金锁带勒得天野几乎无法呼吸，他将全身的力量绷在腰间，死死抵抗这股足以将人勒成两段的力量！

　　得活下来！

　　两分钟之后，腰间突然一松，驾驶员安全锁自动打开。天野立马跳下车，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顾不上剧痛，他一耳光拍醒了阿缇雅！后者眨了眨眼，渐渐清醒，看着在场的两个男人，她不顾自己还带着手铐脚铐，气急败坏地大喊：“那个臭婆娘呢？让她滚出来！我要和她单挑！滚出来！”

　　看来茶茶之前逼问阿缇雅的时候，没少下狠手。

　　天野无心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他递给阿缇雅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大号武器包。阿缇雅心想，也就是穷困潦倒的老兵会用这种老旧的武器包装常规子弹和通信磁条，你给我做什么？要给我武器揍那个臭婆娘吗？

　　天野冷哼，“怎么，新晶也不要？”

　　阿缇雅一愣，里面装的是新晶？！

　　天野耸耸肩，“抱歉，包装是差了点，不过，我拿到的时候就这么寒碜。矿石表面覆盖了三层防磁纸用于屏蔽电磁反应。我可以给你。你怎么解除‘小鬼’的定时触发程序？”

　　阿缇雅眼神一挑，“你们三个不是一伙的？刚才的偷袭不是你们的计划？”

　　天野摇头，“是他们的计划，不是我的。我可高攀不上这样的同伙。”

　　阿缇雅立马将茶茶扔到了脑后。尽管行动不便，阿缇雅还是用腕式通信器对装有新晶的武器包进行了全息扫描，然后向外发送，她说，“我们有专业人士识别新晶，只需一分钟就能验货。一旦确认无误，我马上关闭触发程序。”

　　“一分钟？厉害呀。”天野犹豫片刻，“能不能问一句，‘探路者’为什么要一颗新晶？”

　　“不能！”阿缇雅恨恨的说：“对了，我再加一个条件：我揍那个臭婆娘的时候，你不能出手！”

　　“成交。”

　　至始至终，花杰都没有朝他们看上一眼。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但天野很有耐心，他知道事情总是这样，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需要等待。有些人认为等待是无能为力的表现，但天野清楚，等待意味着你还有希望。很多事情，希望是最美好的事情。交易希望重燃，阿缇雅心情转好，她看了一眼河畔如同疯魔般走来走去的花杰，冷笑道：“明知自己必死却无能为力，没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事情了。他现在这样还算不错，至少只是自己发疯，没有主动伤害别人。”

　　天野冷哼一声，“他本来就很不错，只是和女人相处的时候智商会下降。”

　　阿缇雅心思一动，“本来？你以前就认识他？”

　　天野心中一惊，缓缓摇头，没有解释。

　　阿缇雅深深看了他一眼，换了个话题，“交易完成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个水手。”

　　阿缇雅一怔，“难道你要继续回船上做电工？”

　　“船上很适合我。”

　　阿缇雅觉得自己见鬼了，“张天野，你回不去的，就算你把新晶交给了我们，一样会有很多人盯上你！”

　　“多谢关心。你的报告有回复了。”

　　阿缇雅的腕式通信器闪烁着接收信息的蓝光，不知为何，天野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一些。

　　阿缇雅仔细看过回复之后，松了口气，眼睛里有难以抑制的欣喜，“没错，的确是新晶！”

　　天野顿时松了口气，打开了她的手铐脚铐，“既然这样，你先关闭‘小鬼’……”

　　“好！”阿缇雅一口应允，然后猛地飞起一脚，直踹天野的脸！

　　天野猝不及防，滑步后退，惊险避过这一击！阿缇雅一旦逼退对方，并不继续攻击，而是闪身从驾驶位座椅下方拉出一个护腕模样的东西套在左臂。是体感式多管微型手枪，根据她的手势激活或停止，能发射数十颗子弹！

　　天野死死盯着她，“阿缇雅，你搞什么鬼？”

　　阿缇雅示意他让让，然后抓起座椅上的那个老旧武器包，掏出一个心脏大小的银色物体，那是包裹矿石的防磁纸。她撕开一层，又有一层，一层层撕下去，每一层都是防磁纸，像是套娃玩具，一个套一个。撕到最后，她的掌心只剩一块方糖大小的灰色矿石，看起来和河畔的石子毫无区别！

　　阿缇雅忍住尖叫的冲动，恨恨说道：“张天野，你骗我？”

　　天野摸了摸额头，“我没有骗你，这的确就是新晶。”

　　“你当我是傻子吗？！”阿缇雅将灰色矿石扔给天野，用力之大，简直可以在人身上砸一个窟窿。偏偏天野稳稳地接住了方糖大小的矿石。

　　阿缇雅气急败坏，“我们的专家说了，防磁纸上有残留的电磁反应和矿物质反应，有可能包裹过新晶，但新晶就这破玩意儿吗？！怎么可能才这么小块！”

　　天野捡起一片防磁纸，将小矿石包好后塞进口袋，说不出的嘲讽，“嘿嘿，你们的专家真厉害，谁说新晶非得是很大块的？”

　　“当然得大！你别随便拿颗小石子哄我！”

　　天野耸耸肩，“好吧，果然瞒不住你。如果你能先救花杰，别再浪费时间，我们还有时间把新晶找回来。”

　　阿缇雅灵光一闪，“找回来？谁拿了？那个臭婆娘？！”

　　天野无奈的点头，“她刚拿走，不过两三分钟，我们还来得及！当然，得先保住花杰的命！”

　　“我不信！再说，你没有新晶，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上车，让他也上车，去把那臭婆娘找回来！”

　　天野一动不动，“你知道什么是死局吗？”

　　见阿缇雅不解，天野缓缓解释道：“花杰需要你解开‘小鬼’；你不管花杰的死活，因为你需要的是新晶；拿到新晶的茶茶需要尽快逃跑躲开你；而最有可能抓住茶茶的人毫无疑问是花杰，因为他们最熟悉不过了，只有花杰才知道茶茶会逃去哪儿。在这个一环套一环的食物链里，因为你不肯让步，花杰走不了，最高兴的会是谁？是茶茶。她会越跑越远，越跑越远，直到完全逃脱。这是你和花杰的死局，只有率先放手的人才有赢的机会，该怎么做，你明白了吗？”

　　阿缇雅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半晌，她才寒声问，“你故意的？故意把新晶给她的？你知道，我要想找到那个女人，就一定要保住花杰的命！所以你故意把新晶给那个女人，让她先离开，对不对？”

　　天野笑了笑，“我有那么聪明吗？不过，友好地提醒你，我们又耽误了一分钟，很宝贵的一分钟！” 地球战纪：最后的觉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