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飓风’，和王聪的牵连可多了。二级维修师考试时，痛扁他的是一台‘飓风’；祁阳临时看押所里，痛扁他的疯子上尉李文胜，驾驶的也是‘飓风’。鬼使神差的，王聪也选择了‘飓风’。

　　我的‘飓风’，不会比你们差！

　　小机器人倒是没怎么惊讶，“凑合能用的机甲。第一个练习包发给你，自己去练吧！”

　　将练习包装进‘无限机甲’的单人练习程序，进入全息空间，王聪懵了很久。

　　在他面前，矗立着一排灯塔。

　　准确的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突然多出了一百座排成单列的灯塔。每座灯塔高十五米，灯塔之间相距三十米。小机器人的要求是‘飓风’以最快的速度盘绕所有的灯塔，不能碰到任何一个。

　　“从第一个开始，到最后一个结束，这是所有机甲驾驶都会学习的S形规避。第一步是奔跑模式，脚必须着地，要求三分钟完成，然后是两分钟完成，一分钟完成。第二步是飞行模式，脚不许着地，要求仍然是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第三步是错距模式，灯塔之间不再等距，可能只有五米，也可能是五十米；第四步是错距错位，灯塔不再是一条直线，甚至不是一条线；第五步是错距错位错高，灯塔着地面高度不同，地基可能是水池，可能是沙地，也可能是岩洞。什么时候你能一分钟完成第五步，就勉强可以说是练过规避了。记住，这只是一个基础动作，还有更多的基础动作在等着你！”

　　王聪吸了口冷气，太难了吧！

　　“你坑我？！”

　　小机器人晃动它的蓝色小手，“放屁，这个难度完全符合你的身体强度！如果你做不到，记得给我一个二十核处理单元！”

　　王聪深吸一口气，豪气顿生，只要你没坑我就行！

　　我当然可以做到！

　　因为我想去见很久没见的朋友，我将不负他们的期待。

　　这天下午，阿缇雅一直躺在阳台上晒日光浴。她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却没有把握说服张天野。被第四军团死死看住，库图佐夫大人一定很郁闷吧？安娜怎么样了，身体情况又变糟了吗？张天野不擅长机甲，莫先生还有没有其它的计划？那个可恶的茶茶到底在哪儿？那个古怪的短发女孩是‘真实的人类’中的精英，此刻她又躲在什么地方，在计划什么？

　　光州城里群雄汇聚，风起云涌，偏偏自己被派到这个穷乡僻壤，和张天野这个无名小辈待在一起，还让我‘配合’他而不是‘监视’他。哼！

　　隔壁房间再一次响起了杀猪似的惨叫。今天下午，这已经是第十一次了。阿缇雅很熟悉这种叫声，那是竭尽全力闯进全息游戏最后一关却被大BOSS一脚踩平，不得不重新开始游戏的痛苦感觉。一个下午光顾着玩游戏，张天野不无聊吗？

　　不对，他原本就是个无聊人。

　　让这小子惨叫吧，他叫得越惨，自己就越开心。最好这小子整天玩游戏，把比赛忘了才好。

　　王聪的确很惨。一个下午过去了，他还没能完成规避动作第一步中的最初那一小步。三分钟，他最快只能跑完八十座灯塔，再快一点，他就会碰到其中的某一座。

　　王聪气急败坏，总觉得小机器人调高了难度。小机器人振振有词，“你的战斗值已有20，按照你们人类的标准，你的身体强度早已达到了四级机甲驾驶员的级别。这些规避动作，是四级驾驶员应该达到的水准。做不到，你不惭愧吗？”

　　王聪坐在地板上喘气，“放屁！小子，我的身体强度可能到了四级的要求，可技术连二级都没有，我要从二级难度开始！”

　　“这是不合理的训练要求，我拒绝！”

　　王聪决定认怂，“我听说，四级以上的机甲驾驶员，都习惯用机载智能系统辅助驾驶，设计最优路线和通行方式。我怎么没有？为什么只能靠自己？”

　　小机器人冷笑，“‘飓风’当然也有机载系统，只是你不会用，而且我也不建议你用。所有的技术手段都只是备用方案，首选方案一定是靠自己。”

　　王聪摆摆手，“说得轻巧。练不动了，我得缓缓。”

　　每一次全息空间的训练都是对精神的极大损耗，而精神萎靡的后果是身体的迟钝。王聪站起来，缓缓练了一遍拳，他需要思考。

　　小机器人很鄙视，“非常初级的锻炼方法。”

　　“闭嘴。”

　　机器人倔强地张嘴，却没有了声音。因为王聪暂停了它的通讯功能。

　　王聪笑了，“世界清净多了。”

　　其实他知道小机器人说的是对的，自己不应该降低标准，也不该使用智能系统的辅助手段。可无论怎么操作机甲，自己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毫无疑问，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机甲不仅不是帮助，反而成了一种束缚。

　　仅仅是因为操作不熟练吗？王聪觉得原因可能不仅如此。老巩也不太喜欢使用机甲，他可不存在操作不熟练的问题。也许他们这一脉的格斗家就是这样，更习惯使用自己的身体。

　　小机器人说得没错，要寻找自己的优势。短时间内，不管怎么训练，我都不可能像那些经过数年训练的机甲驾驶员一样全面。唯一能战胜他们的机会，就在于自己强于对手的身体能力，在于高出一线的战斗值。如果我不能将机甲变得像自己的身体那样自然和敏感，就不可能在机甲大战上获胜。

　　我需要找到那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夜晚的云层很厚，一轮新月在云层深处若影若现。这个黑暗的夜里，田间偶尔有低浅的虫鸣，每隔数百米远，就有一盏暗淡的农用灯守护着这片黑暗。现在已是三月的第十天，台风虽过，凉意不散。

　　黑暗中钻出一个人影，正是王聪。

　　起初，他的脚步很轻，慢慢的他开始跑起来，越跑越快。凌晨一点时，他已经狂奔了二十公里。道路尽头出现了一条小河。小河河水清澈，深不过三米。他将脱下的衣服摆放整齐，这才钻进河水，将全身都藏在水下，什么也不做，只是待着。

　　小河流向大河，大河流向不远处的大海。王聪并不想去大海，女武神毁灭之前的电磁反应被安全城的监控系统捕捉到了。此时的海边，恐怕还有些余波没有散去。

　　很久以前，王聪曾在无人的荒野里狂奔，在山中深涧潜水。那时候的他惊惧得甚至不敢呼吸，害怕喘口气就会被天空中的机甲发现，就会死亡。在死亡的阴影下，在巨大的压力中，人为了求生，会变成另一个人，甚至会变成环境的一部分，这是人类的天赋。当王聪一次次被全息空间里的那一百座灯塔打败，他终于明白，只有再一次堵上生命，只有和环境融为一体，自己才有可能与对手抗争。

　　他闭上眼睛，融入黑暗中，侧耳倾听。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颤动，世界也渐渐变得虚无。除了自己，世界好像什么也不剩，渐渐地，连自己也消失了。

　　来吧，那片该死的阴影！

　　当王聪在不知名的小河里强行激发自身潜力，不惜玩命的时候，九十公里之外的海滩上，出现了两个身着披风的人。他们像黑暗中的鬼魂，无声无息，在距离女武神机器人自毁地尚有八百米的地方，他们停下了脚步。

　　高个子的那个披风客问道：“就是那儿？”

　　他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明明穿着连帽披风，偏偏披风里还戴着一顶棒球帽，完全遮住眼睛，只能看见半张脸。

　　矮个子披风客耸耸肩，“你也看到了，临时警戒的人还没撤。”

　　她正是短发女孩吴昊！

　　棒球帽男子微微点头，“照你的描述，看见AI事务局的装甲车受到攻击，你便沿着电磁扰动留下的痕迹追到了这儿……”

　　吴昊挥手打断了他，“我可没这么厉害。在现场寻找特定频率的电磁扰动花了整整一刻钟，然后才找到方向追过来。一路上信号都很微弱，但每次信号即将消失的时候，就会有新的信号出现，我甚至怀疑会不会是谁故意叫我找来这儿。最后一次电磁信号的爆发强度等同于一颗中型电磁弹！可惜我来得太晚，什么都没有了，机器人更是无影无踪。我觉得，她已经完了。”

　　棒球帽男子轻轻转动指尖的新晶残渣，懒洋洋的说：“要不是有这个，你说的话，恐怕我一句也不信。”

　　吴昊耸耸肩，“你不信才好！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我可不想和其他人分享。”

　　“可惜，山下先生死了。要不然，我们能从AI事务局知道不少内情。”

　　“哼，他活着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尊重他。”

　　“所以人们才说，盖棺才能定论。”

　　“秦双，你这是显摆最近读书呢？不信我说的，自己去AI事务局找人确认呀！你要有本事在AI事务局发展一个自己人，想让我怎么夸你都行。”

　　名叫秦双的棒球帽男子已经习惯了短发女孩的讥讽，“你这些天一直在找张天野？是不是没想到他会报名参加机甲大战，而且还一场不打就进了正赛？”

　　吴昊扯扯嘴，“是我们的人搞的鬼？”

　　秦双微微摇头，“不知道，至少和我们行动部无关。我是到了光州才知道‘张天野’这个名字。搞鬼的人，恐怕在张天野报名参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了。没准就是他自己策划的。”

　　吴昊嘿嘿冷笑，“不可能，你没和张天野打过交道。这人活得小心谨慎，害怕被人关注。他一定惹过大麻烦，怎么可能主动跳出来？我看这里头还有故事。也许，是知道张天野真正故事的人在搞鬼！”

　　秦双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他只是一个小插曲，不值得你投入这么多精力，别忘了我们来光州的原因。新晶是真的，至少这些碎末可以作证，但这只是第一步。对方在邮件上说过，一旦我们相信了新晶的出现，马上就会有第二步。现在我也到了光州，是时候了。”

　　吴昊喃喃自语：“不知道那个神秘的K，会不会现身？”

　　没错，‘真实的人类’之所以派她来光州，正是因为一份署名为K的邮件！

　　半个多月前，‘真实的人类’行动部的机密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在这份邮件中，署名为K的发件人自称为一流的科研人员。他告诉‘真实的人类’高层，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有人正在修复大战中被损毁的战斗型人工智能，复制它们的战斗经验，将这些经验赋予更多的人工智能。也就是说，有人在重新制作战斗机器人！

　　人人都知道‘真实的人类’是反人工智能的激进派，收到类似内容的邮件并不奇怪。真正令行动部困惑的是，K怎么会知道行动部的机密邮箱呢？

　　难道不是科学怪人，也不是骗经费的？

　　K在邮件结尾说，新晶在战斗型人工智能的修复过程中有重要的作用。他将会委托一个人将新晶送去光州，那人是第四军团机动部队秘密派驻南洋遗留区活动的游骑兵，和‘真实的人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新晶就是一切的证据。

　　见对方说得煞有介事，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吴昊来到了光州。没想到真的出现了一颗新晶！那颗新晶虽然辗转多人之手，但源头却真的是一位机动部队游骑兵！更可怕的，是伴随着新晶出现了一个强大的战斗机器人！

　　此刻，秦双和吴昊都极为怀疑，难道那个迅速强大却又迅速毁灭的机器人，就是K在邮件中所说的‘重新制作的战斗机器人’吗？

　　决不允许机器人再次出现在人类世界！

　　行动部通过邮件要求和K见一面，搞清楚‘重新制作战斗机器人’事情的始末。现在他俩所在的海滩，正是邮件中指定的地点。

　　凌晨三点，神秘的K始终没有出现，反而是电磁探测器开始报警！

　　两人反应神速，打开了反热感和电磁发生器，不约而同跳进海水里。不到半分钟后，两台机甲在东北方向出现，迅速靠近海滩！

　　水下的吴昊睁大眼睛，比划手势，“不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的确，机甲不是冲他俩来的，它们迅速掠过海面，变成了西南方向的两个小黑点。

　　两人钻出海面，摘下防水头罩。

　　“是机动部队去南洋的机甲，姚天盛完了。”

　　“嘿嘿，姚天盛四处占便宜，收钱不办事，发现新晶之后自己还另有一番算计，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这样的人，不死才怪，”秦双缓缓走回沙滩，“不过，他知道的秘密太多，最好还是别死在军团手里。”

　　“你想跟过去看看？”

　　“我得去看看，看看海盗的消息源头在哪儿，然后让他死在我手里。你尽快找到张天野，看看为什么战斗机器人对他另眼相看。战斗机器人，嘿嘿，五十年不曾深入大陆的幽灵，还回来做什么？”

　　有人在他俩身后喃喃自语，“幽灵是不死的。”

　　秦双猛地回头，看见对方的一瞬间，他已经毫不犹豫开火！ 地球战纪：最后的觉醒者